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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門庶女的生存指南 第98節

    她們離府的這日,林業綏的三日旬休也剛好結束,一早便去了尚書省。

    林衛鉚因袁府有事,也陪著袁慈航提前歸寧了。

    寶因站在林府角門外,瞧著小廝搬東西上車,林妙意和林卻意是先出來的,兩人纏著自己嫂嫂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去登車。

    等婦人出來時,寶因微垂頭,喊了聲“太太”,余下那些平安的吉祥話還沒說出口,郗氏應下一聲,便讓桃壽扶著去車邊。

    沒一會兒,陸氏也來了。

    吩咐小廝將另幾樣東西搬上最后一輛淄車后,寶因走上前,萬福行禮道:“大爺知道舅父近年來百病叢生,特意囑咐我額外添了些滋養的藥材,都是些平日里也可食用,沒什么大忌諱的,只是畢竟是藥,要不放心,舅母到家后,也可請個疾醫仔細瞧過再用?!?/br>
    陸氏有些詫異,瞧見那些小廝在搬東西上自家那輛淄車,臉上掛著幾分又驚又喜的笑:“何必另添,你們原給的那些都已經夠了,不知道的倒還以為我是搬家呢?!?/br>
    “這些年來,舅父一家待太太好,時刻惦記著,我們都記著,如今也到我們孝順舅父的時候?!睂氁蜉笭柕?,“哦對了,還有套金玉頭面,那是旁人送我的,不曾戴過,我瞧舅母面色紅潤,使起來正正好,能襯出這頭面的光彩來,琴弦則是給我那二表妹的,還有些珠花,便有勞舅母到時分給其他表妹了,只是這些東西,別叫另外兩個舅母給知道了?!?/br>
    陸氏只有一個親生女兒,齒序第二,如此安排,自也討了她的歡心,許是這番言行,讓婦人想起了在郗府的日子,畢竟郗氏還能嫁人,她那胞弟卻只能待在府中,繼續受大房和二房的氣,連帶著她也是。

    “哪能叫她們給知道去,這是我親外甥和外甥媳婦孝敬我們的?!比缃窳质掀饎?,連帶著她們這些遠親也像有了依仗似的,只見她想到傷心處,抹了抹眼淚,“我這姑子性格向來比較擰巴,需得捧著哄著順著,聽說她還因為身邊那個婆子跟你有了芥蒂...唉我與你舅父素來便不喜,只是那個婆子慣會哄騙,處理了倒是好事一件,只是你母親這兒還得多哄哄?!?/br>
    一聽便是郗氏將事情都與陸氏說了。

    寶因就像是一泊湖水,風來便有漣漪,而非湖想泛起漣漪,便如此刻她唇邊泛起淺淺笑意,僅是因著骨子里的修養,叫她要周全禮數,說出的話亦是:“舅母這話倒叫我不明白,何來哄不哄的,太太是尊長,我哪有違背的理,只是我管著府里,自要按定規行事才能服人,使府內不亂,讓爺不用受這些瑣碎事的攪亂,且太太最喜吃齋念佛,又怎會干出些反了定規的事?!?/br>
    陸氏倒是滿意的點點頭,漸漸也明白幾分,眼前這女子瞧著軟和,對長輩事事孝順,心里卻又有自己的一桿秤。

    她那姑子的性子,真是磋磨人。

    話已至此,又給額外添了好些東西,陸氏也不好意思再說什么,畢竟如今當家的是林府綏大爺,管家的是林府綏大奶奶,何必壞了關系,搞得以后不好來往。

    尚書仆射那是多大的官啊。

    第77章 挾恩

    幾場雨水過后, 天暖和了十來日。

    只是剛入四月,倒春寒也如預料中的那般來了,雖時日極端,卻其勢洶洶, 天終日陰沉, 夾帶著連綿的冷雨, 刺骨逼人, 生了潮。

    好在不過五六日,這場春寒也就過去了。

    如今到了四月中旬, 金烏高掛,漸漸有了幾絲熱意, 雖還遠不到酷熱的時候, 可白日里總會生出幾分燥意。

    等過不了多久, 便是五月端陽,暑熱又要來,暑熱一直往后到八九月里, 那才叫是真正折磨人的日子。

    坐在院子里給自己繡絲帕的玉藻抬頭看了看, 今天最熱的時候也已經過去了, 她又偏頭去看廊下合眼淺眠的女子,厚重的襖衣和棉裙已換成了訶子和百裥裙。

    幾道暖黃的光線穿過玉蘭樹的枝椏, 斑駁灑在女子臉上, 輕輕搭落在腹部的右手還握著本莊周的《南華經》,書頁泛著黃。

    懸掛在廊檐的鸚鵡在林府養了這一年,倒也格外懂事, 安安靜靜的不再吵鬧。

    玉藻收回視線, 繼續做起活計來, 只覺這樣安定寧靜的日子多些才叫好。

    這個寒冬著實長了些, 她家大奶奶又在臘月生了大娘子,身子必定有所折損,雖說調養好了,可大半年的時間都靠那炭火和炕火烘著,自然不如在這日陽底下曬曬來得好,所以她才趁著現在這天早晚都還算是涼爽,不冷不熱的,這會兒又還有日頭在,去喊人搬了張躺椅在廊下。

    曬久了,寶因漸生起不適來,她本就怕熱,臉上被照得微微發燙,心里便也開始有了幾分細細麻麻的熱燥,她懶得動彈,徑直拿了絲帕遮臉。

    這些日子,兩府各院要換窗紗、床幔與幕簾的事都已吩咐下去,府內也沒了什么再需要她費神的地方,難得能好好歇歇。

    晚春的天氣更是讓人困乏,提不起精氣神,躺下便不想動。

    這一眠,眠到申時。

    日頭沒了,正是開始入夜的時候,涼氣開始悄然滋生。

    玉藻中途又去忙活了別的事,回來見女子還未起,嚇得唉喲一聲,胸口直跳,而后趕緊跑過去,壓下心里的急躁和擔憂,小聲喚了句:“大奶奶?!?/br>
    聽著這幾聲生怕自己是駕鶴西去了的喊聲,早前就醒了的寶因再也沒了由頭繼續寐下去,只得扯下絲帕,睜開雙眼,逗悶笑道:“不過是眠一會兒,也值得你這么擔心?!?/br>
    “都睡兩三個時辰了,然后夜里睡不著,第二日又會這么困乏,周而復始便沒完了,從前在謝府時,女醫便說過白日里睡多是些昏睡,容易擾心神的,不可多睡,又不可不睡,因而睡個一個時辰是最好的,叫我要仔細照看著?!庇裨灏欀碱^,與女子爭辯起來,又事無遺漏的說道,“夜里我給大奶奶熬些安神助眠的補湯?!?/br>
    出嫁前,范氏特意吩咐她將女子從小到大所有吃過的藥方子都要一并收拾來林府,各人各不同,這藥方子也就不同,難得有吃得好又管用的藥,所以有些什么相同癥狀,只需按照原來的方子去抓就是。

    寶因醒好神,腦子里的那股混沌感消散后,右手握著書卷,左手微微提捏起遮足的裥裙,離了躺椅的腳踏,起身下地。

    玉藻又喊:“大奶奶?!?/br>
    松了手,裙子垂下,寶因走了幾步,逗著越發開智的鸚鵡,輕頷首:“你熬好,我喝就是?!?/br>
    這類不痛不癢的藥,她素來不愛喝,這方子的由來還是從前做女兒時,自己第一次管家實在乏累,連著好些天在白日里貪睡,不知怎么被范氏知道,她覺得是病灶,便去請了醫來,左右也不傷身,喝喝定她們的心又何嘗不好。

    玉藻這才高興起來,連忙去尋藥方,喊人去揀。

    逗了會兒鳥,寶因轉身,邁步至門外,拿書的書扶著門,另一只手提裙,而后越過門檻入屋。

    ...

    林業綏回府時,已接近酉末。

    擺好晚食后,兩人都只吃了個七分飽,坐著慢慢消了會兒食,便去沐浴了。

    先從湢室出來的寶因還未坐下,便見紅鳶放下藥碗正離開,黢黑的藥湯冒著騰騰熱氣,一瞧就是剛煎熬好,立馬就給端進來了。

    她走過去,坐下絞發。

    沒一會兒,男子也沐完浴。

    他踱步過來,眉頭攏聚著:“怎么吃上藥了?”

    寶因回頭去看,露出個端莊得體的笑:“夜里不大能睡著,這才叫人去煎了副能助眠的藥喝?!?/br>
    簡單說了幾句話,兩人便各自忙起來,林業綏坐去另一側,繼續處理著公務,他不愿留宿尚書省的值房,便直接把文書帶了回來。

    絞好發,用玉搔頭簪好后,寶因探過大半個身子,去撫男子的眉川:“可累?”

    與謝賢共事,并非那么輕松,左仆射雖為尊,應為省主,可謝賢又加任司徒公,鄭彧擔任時,便常與謝賢爭執這個,只是皇帝常裝傻充愣,不予理會。

    他上任后,不曾執著于此,所有人便也默認謝賢這個右仆射為省主,而尚書省本就有綜理天下政務之責,那些旁支末節的事務,謝賢大多都交由他。

    有謝賢在前,左右丞也是推三阻四。

    每日男子都要這個時候才能下值。

    林業綏放下文書:“本就是我分內之事?!?/br>
    他早已看透,如今三大世族還不夠茍延殘喘,貿然進了三省,自會有如此境遇,且官場又有何累不累。

    反正一生都要在里面沉浮。

    將剩余幾份文書看完后,男子先上了臥床,寶因等著藥變溫,喝過藥才去睡,只是她沒能順利到里邊去,雙足剛離地,腕與腰就皆被男子握著,稍稍使力,便跌坐在他身上,

    “我與你夜夜同衾,怎不知你有什么失眠之癥?”半坐依靠著床頭的林業綏以唇貼著女子的耳逼問,嗓音如鐘,低且沉,“是藥三分毒?!?/br>
    如今私下只有兩人,又是在床幃間,寶因干脆跨坐著,與男子面對面,丟了那份白日的莊重:“可不喝便睡不著?!?/br>
    “我有法子?!绷謽I綏摸著她耳垂,誘笑道,“幼??梢辉??”

    一聽便不是什么正經法子。

    寶因嗔了眼,卻又貼得更近,垂頭間,盯著腹部好一會兒,生了四個月,常常還是會恍惚自己懷著,想到這...她記起件正經事來,語氣也端了起來:“東宮的昭訓快要生了,可要備些禮品送去?”

    東宮去年共封了三人,按其大人的官職高低,各封了承徽、昭訓,這兩個位分并不高,是因她們出身也不高,大約算是中下等的士族,能擠入士族之林,大多是當年靠著本家榮耀。

    十年不封,東宮忽然有這樣的動作,又是出身不高的,高門貴婦都說是太子不得眷恩的緣故,她卻覺得未必,太子與太子妃青梅竹馬,多年廝守,若是家族顯赫的女子為他生下子嗣,必會挾恩,威脅正宮,倘是出身不高的女子誕下兒郎,大可抱給太子妃撫養。

    太子妃有了兒郎傍身,東宮也有了子嗣,日后便是封了家族顯赫的,可原配有嗣無過,待繼位,皇后與太子之位也絕不會屬于她們。

    三位中有兩個先后懷了身孕,聽說先有孕是位分最低的昭訓,太子也是往昭訓殿中最為頻繁,昭訓有孕后才寵幸的旁人。

    多了個人的重量,林業綏微仰頭,與高自己半個頭的女子對視著,松了腕的手不知何時落在她后頸,耐心的去吻其唇角:“送些也好?!?/br>
    這一問是為提前給自己摘錯,聽到男子真要給東宮送禮,寶因不免隱隱起了擔憂,一面與男子相吻,一面又問:“可其他人未必會送禮去,我們貿然送去,豈不是落人口實?”

    “太子是君,為臣者,自要慶賀?!绷謽I綏不滿于這樣的吻,忽輕捏她腰腹,“這是禮法所定,不必管他人尊君與否,我們無愧便是?!?/br>
    寶因被男子擾得心神難聚,只得茫然點頭。

    隨后勾幔帳的鸞鳳鉤大幅晃蕩。

    臥床上的二人被隱在落下的青紗幔中。

    -

    第二日起來,男子依舊是在卯時去上值。

    在外面侍奉的玉藻瞧見后,見女子臉色紅潤:“大奶奶昨夜睡得可好?”

    寶因才漱口凈面,梳好妝,被問得一愣,卻也不曾懷疑什么,這丫頭素來如此,當即笑著點頭:“挺好的?!?/br>
    玉藻接著問:“那大奶奶昨夜幾時睡的?”

    “約是戌末三刻的樣子?!睂氁虼鹜?,才察覺出不對勁,抬頭看她,“怎么了?”

    聽到女子的后半句話,玉藻啊了聲,似乎是不知為何要如此問,等反應過來,忙解釋道:“沒怎么,但看來那藥方子還是管用的?!?/br>
    寶因淺淺笑著,那藥管不管用倒是不知,只是昨夜做了兩次頗費精力的體力活,兩人最后都汗津津的,渾身頓覺疲乏,怎么還能睡不著,想起男子的話,她又吩咐玉藻日后不必再煎熬這藥,以后都不吃了。

    畢竟已有了新的藥方。

    玉藻雖不知為何,但還是應了下來,隨后走去東壁,拿好女子換下的衣物,便出去了。

    ...

    吃過早食,原先還有些吵鬧的院子漸漸安靜了下來。

    忙完的侍女婆子都去各處了。

    唯獨一人。

    聽著廊下的唉聲嘆氣,正在算月例數目的寶因擱置下木籌,起身下榻攏好鞋履,而后走到門口,低垂著眼眸,瞧著坐在胡床上的那人,似笑非笑道:“可是熱燥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這個主子打殺了你?!?/br>
    今日起來,這丫頭從早到晚嘆氣嘆個不停。

    說話間,玉藻又嘆了口氣:“熱倒是不熱,只是心中忍不住的煩躁,像是有只螞蚱在里頭蹦來蹦去?!?/br>
    緊著,出現第三人的聲音。

    主仆齊看去。

    “是該蹦跶的?!眿D人進了垂花門后,腳下十分爽快的走過抄手游廊,語氣只差一把火便能點燃,“沒兩日府里就真要來只螞蚱了?!?/br>
    忽來外人,寶因收起與侍女玩鬧的心,以為是那兩個妾室干了什么,凝了神色:“叔母這是怎么了,可是誰惹你不快了?!?/br>
    到了女子面前,王氏流出嚴陣以待的神色:“聽說二房明日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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