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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門庶女的生存指南 第97節

    等乳母走了,她才跨過門檻往里去:“大奶奶?!?/br>
    盤坐在榻上的女子,穿著半舊的家常衣裳,剛喂過奶,襖衣是解開的,瞥過去,一眼就能瞧見白皙的胸前落滿紅點,甚至還在往下蔓延著。

    那不是大娘子吃奶留下的。

    不經人事的玉藻趕緊低下頭,耳朵通紅。

    “你這會兒來得正好?!睂氁蛳岛靡聨?,不曾發現她的怪異,神色自若的開口,“我瞧兕姐兒睡著的時候仍還呼哧出氣,那邊幾上有樣東西,你拿著去二門外,叫小廝去宮里請位醫工來府上?!?/br>
    欸了聲后,玉藻上前去拿,然后愣住,不知所措的回頭看著女子,她以為是府里的牌子,竟然是...尚書省的魚符袋子。

    “你這副模樣是瞧傻了還是嚇傻了?”寶因笑了笑,又指了指不遠處的繡墩,“順手把那個拿來給我?!?/br>
    這是早晨男子去書齋前留下的,有光沾,為何不沾。

    “我是不知這算是母憑女貴還是女憑母貴,要是旁人生的,綏大爺還會不會如此重視,打個錯喉便要去請宮里的醫工來?!庇裨逍χ蛲暾?,轉身去拿針線籃子,放在榻上,又嘆氣道,“太太身子有恙,也不知明兒還走不走得成?!?/br>
    福梅院一早就傳出了消息,郗氏身子不適,偶感頭疼,需得歇息一日,請安便也免了,誰也見不了,又說想到林衛鉚夫婦剛成婚,按照禮儀制度,還有成婦禮要完成,不愿沖撞了這喜事,怎么也要起來,聽說是被侍女攙扶著從屋內出來的。

    寶因拾起繡繃,尋了股青色的線,仔細對著比了番,聽到侍女的話,只不冷不淡的看過去一眼,沒有什么多余的神色。

    看著手里的魚符袋子,玉藻帶著自個兒的小心思問道:“要不也差人去請個女醫來瞧瞧?”

    穿針引好線,寶因微微垂頭,繼續繡著那幾枝早已描好的蘭花樣子,語氣十分平淡:“桃壽自個兒心里自然會有數,又哪用得著你來費這個心,我吩咐的事倒是不記得辦,難為還記得別人?!薄?/br>
    要郗氏真有什么事,福梅院的侍女自會去請女醫,要是無事,也不用她巴巴差人去請了,反被郗氏說是居心不良,心里巴不得姑氏出事。

    想起大娘子的事,玉藻恍然大悟的匆匆出了屋。

    *

    卯時未到,初為人婦的袁慈航早早就起了床,梳洗沐浴一番后,又按照在家時母親所教的,侍奉丈夫更衣束冠。

    隨后跟著林衛鉚去了西府。

    到時,禮部贊者已在那兒等著。

    自階下接過漆盤,高舉著進見禮進了屋,隨后交給高堂之上的贊者,借著又飲下贊者代郗氏向她敬的甜酒。

    她再以rou干和甜酒祭先人。

    這些禮都行過后,郗氏才出來,桃壽則在旁小心攙扶著婦人的手。

    贊禮者也端了只煮熟的小豬代新婦進獻給姑氏。

    袁慈航亦趕緊上前,站在婦人身邊,執筷為她夾了小塊豬rou,這表示從今日起便要開始履行孝養的職責。

    郗氏吃了一小口,便放下了:“早些時日?!?/br>
    袁慈航和林衛鉚應下。

    郗氏臉上笑著,精神卻不好,似乎不大情愿的模樣,禮行完就遣走了人。

    出了福梅院,親迎禮便算完成了,可林衛鉚卻變得有些不大自在了,昨夜是按照禮數的循規蹈矩,并不覺窘態,現在倒不知該和這位妻子說些什么,又深覺若什么都不說,只怕會叫人多想了去。

    他在心里磕磕巴巴醞釀著,只說出句:“日后在府中若覺無趣,可去找大嫂,三姐、六姐也愛往大嫂那兒走?!?/br>
    聽到男子的聲音,便無端想起昨夜,袁慈航滿臉羞澀,點點頭:“嫂嫂為我們忙活這么多,也該去答謝?!?/br>
    聽到“我們”二字,林衛鉚怔住,隨后笑著頷首。

    他們已是合為一體的夫妻。

    *

    午間一股清風拂過,帶來了幾滴如蛛絲般的雨線。

    坐在院子里洗自己衣裳的侍女伸手抹了把臉,然后抬頭朝上望,這天竟又開始下起細雨絲來,風一吹,便四處飄去。

    她放下木槌,胡亂把胰子塞進放臟衣服的盆里,端起來就走,尋了個遮雨的地繼續洗。

    剛從屋內侍奉出來的玉藻一下無事忙,只覺得無聊,四處張望之際,瞥見一個人影后,緊忙去搬了胡床來,坐在廊下,瞧著紅鳶在拿那些落花和除掉的雜草編著花藍子。

    瞧上興頭,更是親自上手。

    那邊守著院門的侍女剛打完兩個哈欠,便有人來叩門。

    打開門,只見是幾個婆子聚在外面。

    她們中年紀稍大的一個當了領頭羊,開口詢問:“我們是東府里的,大奶奶現在可在院里?”

    東府的幾個管事婆子今日起來,便把昨日拿出來的器物都抓緊歸置入了庫,趕著規定的時辰過來的。

    侍女側過身子,指了指回廊坐著的人:“這我不大清楚,您得去問問在屋里侍奉的那幾個jiejie?!?/br>
    進到院子,得了玉藻的一句“大奶奶在屋里呢,你們趕緊進去吧”,沒聽到有什么告誡的話,便知女子未因她們姍姍來遲而動怒生氣。

    這才放心的去了正屋。

    掀起簾子,便是她們慣會的嬉皮笑臉:“大奶奶?!?/br>
    聽見動靜,寶因捻著針線,剛落下一針,直到人進了屋,走到跟前,她神色才有松動:“我還差幾針才好,阿婆們說就是,我聽著呢?!?/br>
    幾個婆子都一一說著各自專責的事,聽起來是事無巨細,其中取用多少,折損多少,又歸還多少,數量類別皆是信手拈來的說著。

    說完又呈上了這次賬本,交還了對牌。

    繡完這最后一枝蘭花,封好針腳,寶因拿剪子將多余的線頭一并剪去,聽了婆子的話,淡淡看了眼:“阿婆們既說無誤,我自是信的,又何必去多費這個心,只是日后需用時,若缺少哪樣,便也只管找你們描賠?!?/br>
    有心欺瞞,這賬本又能瞧出什么,便是有所遺漏,叫她給瞧出來了,保不齊日后胡亂交差,匆匆看過一眼就敢拿來她這兒,事事都要指著她這個主子來查漏補缺。

    那又要她們做什么?

    婆子們聽后,只覺得是底下那些人犯錯卻要她們來擔責,實在不公,可心里縱有怨懟,也只能老老實實的欸一聲。

    等人走后,寶因拆掉繡繃,卸下繡好的布帛,疊好放在一旁,留著以后給兕姐兒做鞋襪,隨后下榻將對牌去收檢好。

    沒一會兒,李婆子便來了,她前腳剛邁過門檻,后腳還來不及跨,嘴就已經先開了張:“大奶奶找我是有什么事?”

    寶因在里間尋好庫房的銅匙,走到外間遞給仆婦:“太太要回高平郡的娘家去,要備些東西給太太帶回去?!?/br>
    昨日的親迎禮,女子沒用她,李婆子擔心消沉了整天,如今緊緊握著鑰匙,殷勤的笑說:“要置辦些什么,大奶奶只管吩咐就是?!?/br>
    緩步過去羅漢床旁坐下后,寶因端起前面侍女送來的甜湯,舀著喝了口,只覺太甜膩,便蹙著眉頭放下了:“各類紋樣的緞布、茜紗都要拿出十二份來,鐲子、簪花、還有平日常能進補的藥也是十二份,這些再攏共分成三份,再拿幾個繡著麒麟或花鳥的錦袋,麒麟袋里裝小金獅子,花鳥袋里便裝小金雀,給那幾個表兄弟的兒女?!?/br>
    郗府有三房,三房又各有子女,那些子女有的也已成家,生了女郎或兒郎,這些都得顧全到。

    “再支兩貫通寶給太太?!睂氁虼曛?,想了會兒,又道,“野參、靈芝、燕窩這些也都各拿幾錢出來,還有金玉頭面與那副海魚所制的琴弦,明日單放在一邊,不可與前面的那些混了?!?/br>
    郗氏與那兩個兄長雖說是一家人,可親疏到底還是要有別的,禮要備,讓郗氏長面子,私下卻還要給小舅父這家單添些不貴不賤的東西,畢竟這些年只有他們還時時掛心郗氏這個jiejie,郗氏在家時,也是他們多遷就關懷。

    要與其他兩個舅父什么都是一樣的,他們的真心倒是被踐踏,叫人心寒了去。

    “我馬上就去收檢出來?!币蛑蛊さ氖?,李婆子不敢再出什么差錯,只想在主子面前多盡幾份力,顯顯臉,此時既有差事吩咐,她自也顧不得喝上口熱湯,笑著就走了。

    瞧見屋里沒了旁人,玉藻忽從旁邊人手里奪過那花藍子,腳下輕快如飛的打起簾子,忙走到女子跟前:“這是紅鳶編的,我說要拿來給大奶奶您看,她還害羞呢?!?/br>
    不過一瞬,紅鳶就追在后頭而來。

    寶因好生端詳了番,笑著贊賞:“編的這般好,怎就不愿給我瞧?”

    紅鳶賠笑道:“我這手藝比不得那些阿婆,說是花籃,倒不如說是將一堆花草胡亂堆在一起,實在是怕污了大奶奶的眼?!?/br>
    玉藻聽后,驚呼:“原是要污了我的眼?!?/br>
    紅鳶又是好一番小心翼翼的解釋,最后見玉藻是真心打趣,假意惱怒,也貧起了嘴。

    只要知曉何為分寸,寶因向來不愛拘著自己院里的人,人要被困沒了靈性,倒也是無趣的很,此時瞧著兩個丫頭逗起樂來,嘴唇微微彎起,支頷看起書來。

    隨后止不住的打了個哈欠。

    原在鬧的兩人也收起了不穩重的模樣,一起侍奉著女子睡下,然后悄悄退出去,守在屋外的廊下坐著。

    瞧這老天轉眼又下起了雨來。

    *

    夜里,淅淅瀝瀝不停的雨聲,逐漸變大。

    林業綏從書齋回來后,寶因起身,伸手去解下男子腰間的魚符,小心仔細的裝進繡有金龜的錦袋里后,放在暖榻旁的抽屜里。

    林業綏順勢將人攬到懷中,讓其坐于自己膝上:“可有到請醫工來?”

    “請了,說是沒什么大礙,連藥都不用吃什么,若有些不適便要吃藥,身子愈發差,日后難免會成藥罐子,只留了幾丸藥用來熏?!睂氁蚬蜃谂缴?,乖乖任男子擁著,想起白日里醫工無奈的模樣,不由笑道,“玉藻那丫頭今兒還打趣說不知是母憑女貴,還是女憑母貴?!?/br>
    這本也只是打趣逗樂子的話,可林業綏審量著她,追著問了句:“幼福覺得呢?”

    對于這句反詰,寶因怔住,似是不曾料到這種狀況,面色如常的默了幾瞬后,便緩過來了心神,她伏在榻幾上,不再貼著男子:“不過是句玩笑話,爺還當真了,我不知什么母憑女貴或女憑母貴,只知我是爺的妻子,兕姐兒是我給生爺的女兒,哪分什么誰憑誰貴?”

    嘴上如此說,可她心中真正想的是正室與嫡女,自然應當是一樣貴。

    林業綏亦跟著俯身,環在女子腰間的手不重不輕的揉著其腹部,兩人互相取著暖,他終忍不住試探:“我若說,幼福是貴的那個呢?”

    “我不知道?!备惺苤舜说臏囟?,又這般親密,寶因忽有些恍惚,神情也有幾分認真起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爺,不知道爺又想聽我說什么?!?/br>
    她至今也不敢去追究男子對自己的好是出于什么,或是一時新鮮,或因她的手段得來的,或是情.欲果腹,也不知道自己對他又是懷著何種情感,她只知道這個人是自己后半生的依仗。

    只是很快又覺得不該如此剖心。

    她低頭去吻,以此挽回討好:“只知道心里很高興?!?/br>
    現下是高興的。

    女子的主動,使得林業綏巋然不動,只是任由她作為。

    始終不得其法的寶因漸漸失了信心:“爺不高興?”

    這句話使得林業綏回過神,他眸光微閃,撞開牙關,直入那片濕濡,帶了幾分戾氣與其勾纏,早該知道,她想做的始終都是做那個有禮有節有手段有地位的嫡母。

    空氣越來越稀薄,腰背抵在榻幾上的寶因只覺快要窒息,他們此時便像是失去水的兩條魚在陸地上相濡以沫。

    窒息感使得女子眼眶漸濕潤,滑落在鬢發里。

    林業綏松開手,撫著女子鬢發:“抱歉?!?/br>
    寶因噙著鼻子,搖搖頭,不明白這句道歉何來,她哭僅僅是生理的,又非自個兒想哭,抬手隨意抹去那些淚水后,她摟住男子,眼淚滋潤過的聲兒也變得柔弱可欺。

    “累了一日,睡吧?!?/br>
    *

    到了廿十那日,專備了三輛淄車用以裝載收拾出來的換洗衣物、點心果脯,或是枕頭被褥之類,以及各類禮品。

    又另有兩架車坐人。

    除卻陸氏和郗氏外,林妙意、林卻意兩人在昨日也主動提出要跟著一起回去,郗氏聽后,直抹淚撫頭說“好孩子,你們外祖父定會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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