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來的郎君炊食又興家 第1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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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良正往外拿湯罐呢,陳舍微一擺手,道:“想來你是鋼筋鐵骨鍛造的,也不必吃飯喝湯了?!?/br> “要吃的,要吃的?!备吡杳Σ坏?,滿臉堆笑的樣子真是好不滑稽。 鋪子里只損了一箱柑皮,高凌自然是功不可沒的,王吉昨夜在家也是翻來覆去沒個好覺,早早就去巡分店了。 分店地勢更加低洼,積水難退,大半個車輪子淹沒在水里,王吉站在馬車上都沒處下腳,只能游過去。 “您別下來了?!?/br> 分店掌柜盤腿坐在桌子上沖他喊,一個伙計高舉著賬冊涉水而來,黃泥水一波波的蕩開來,方桌仿若江心一嶼。 “大部分煙卷都壘到高處去了,不過到底是弄濕了半箱,等水退了,再烘干瞧瞧是不是能折價賣了。今兒是不能開張了,我把貨單給您,煩請總店替我們把要緊的貨先送了吧?!?/br> 今兒估計是夠糟心的,王吉搖搖頭,抓過貨單,道:“你們吃喝怎么辦???” “陳老板給每間分鋪都發了好些rou脯和光餅,也有干凈的水,挨上一兩日不成問題?!?/br> 來送賬本的小伙計滿臉的泥痕,卻嘿嘿笑道:“光餅還是芝麻紅糖和咸口五香的呢!” 昨夜里水漫進來最兇的那幾個時辰,煙葉貼著房梁壘高,又怕塌了,繩索一時捆不牢,是用身子擋著,胳膊摟著那么熬過來的。 等水矮下去幾寸,人都累得人都木了。 掌柜的用存下來的炭塊燒了熱茶,分了光餅,一時間就只聽得見牙齒咀嚼聲,光餅扎扎實實的谷物香氣,撫慰了所有的驚恐與疲憊。 王吉嘆了口氣,也是慶幸,打開那貨單一看,道:“嗯?那慶山茶館不是同咱們沒續簽了嗎?怎么還有給他們的貨?” 這買賣是熱乎的,掌柜記得一清二楚,就道:“噢對,叫老天爺這一鬧,我忘了同您講了。前個他們店里親自來人續上的,還全款付清,提了一箱煙卷走呢?!?/br> 王吉其實有點不樂意,就聽掌柜的道:“價錢么,漲了一成?!?/br> 他微微一笑,道:“罷了,來去都是銀子,爺不同他計較?!?/br>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沉迷打掃我的茶水角,遲到啦! 第121章 稻田、烤煙和蔡氏 城中尚且如此, 田頭就更為忙碌了。 因為提早放了水,稻田里積水并不十分嚴重, 但水稻倒伏, 一株株連穗帶葉都埋在泥地,要爭搶著時間將其扶正,不然影響了接下來的生長, 可是大事。 還好這一片稻田的溝渠都是陳舍微重新設計過的,不至于東一截西一截的連不起來, 清溝排水也比較方便, 節省人力。 “管事的, 蔗園里還成,有些叫風刮歪的,留了人去侍弄了?!?/br> 吳缸聞言直起身子, 剛揩了把汗,卻又立刻見另一人急急跑來, 氣喘吁吁的道:“管事的, 東邊那片稻田地勢太低, 水滿得都像個大湖!實在救不了了!” 吳缸心里也是一空,定定神道:“莫慌, 爺說了, 若是救不了了,就改種些葉菜?;蛘咚餍园阉鸥闪?,種些旱作作物, 花生、番麥、豆種都是可以的,別叫地荒著就行?!?/br> 他把目光移到跟前這些還有一線生機的稻田, 道:“今就要把這些稻苗扶正了, 還好爺叫咱們備了些蟲藥, 晚上先把茶籽餅浸上,還有茶枯和煙葉粉也要配好,別耽誤了撒藥追肥?!?/br> “還有爺早先就吩咐了,山頭的果園叫這樣的大水淹過,好不容易的松開的泥地又會板結,等水排干凈了,先安排人淺耕松土,好叫根透透氣,那些斷了的根須也好發出來?!?/br> 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眾人手里都有活計,也就不會揣著一顆沒著落的心,愁得頭都抬不起來了。 吳缸都這么忙,陳舍微哪里得閑? 陳舍微一到千戶所,底下巡視過后的小吏就一本本的遞上記錄,他依著順序條條解答,眼下正說到水庫魚苗的事。 山頭的大壩水庫滿溢,急著要泄洪,這些尚在陳舍微預計之內。 只是在水庫里還投了些魚種,可好些小魚苗未長成,若用密網攔阻,只怕水沖力太大,到時候漁網也破了,什么也攔不到,只能用疏網攔下一些大魚,小魚苗也只能隨它去了。 “我瞧著,翹嘴白、黃辣丁、鱘魚、都可以補一點苗。至于鯉魚、鯽魚、鰱魚,估摸著逃的不多,可以撈一網上來算一下存塘量,再做安排。不過魚苗放養前,要用三到五份的水配一份的鹽,浸上一盞茶的功夫?!?/br> 陳舍微坐在千戶所的官廨里開小會,底下一群小吏拿著紙筆記錄,偶爾舉手詢問和提議。 “大人,可咱們的番茄,保下來的連三成都不到?!蹦切±艟褪秦撠煼训?,苦著一張臉,都要哭出來了。 “番茄就是這樣,就算沒有臺風,裂果、卷葉、瘋秧(藤秧瘋長)、畸花(花朵畸形),總之就跟闖關一樣?!?/br> 陳舍微想著番茄價高,也算有賺頭,就道:“其實可以趁著水退了,趕緊搭棚補苗,試著栽一波越夏的番茄。只是反季行之,難度更大,而且很可能白忙一場。你若想試,咱們可以詳細議個法子?!?/br> 那小吏想了想,道:“下官愿意一試,番茄若是能秋日里還能上市,價錢只會更高吧?若是不成,大人也知道,托您的福,番茄賣價那樣高,光是這倆月的進項就把我這一年的擔子都卸掉了?!?/br> 況且倉里還屯著些等著熟成的青番茄,他肩頭的確是沒什么擔子了。 番茄受損嚴重,眾人原本有些可憐他,如此一想,不由得咬牙,還是可憐可憐自己吧! 天災來襲,有時候只能生受著,陳舍微已經是未雨綢繆早做打算了,也有避免不了的損失,也別提其他人。 陳舍嗔好不容易買回的煙葉地,全叫水給淹了,煙葉本是葉作物,受天氣影響大,尤其是做烤煙用途的,連日照時間長短都會影響葉片中油分和煙堿的累積,更何況是這樣浸在水里呢? 煙葉地也是陳舍微除了稻田外第一要保住的,千戶所的煙田情況尚可,只需要依著植株情況擇掉下部葉片,及時淺耕放墑除雜草,還能保得住大半的收成。 有些煙田不可避免的被雨水淹沒,不過排的還算及時,陳舍微瞧著植株下部的成熟煙葉已經可以采摘了,雖然頂部的煙葉還未開片,但煙葉根系損壞程度不好估量,免得成熟無望,連著下部的煙葉也損掉了,就令人先采摘。 “這批煙葉定然是潮些的?!标惿嵛⒏s場似得又來到自家的烤煙作坊里,對一眾烤煙師傅道:“所以排布煙葉的時候,比往日要疏一些,疏個一到兩成吧??局翱梢韵葹r干了,或者升個炭盆慢烘,咱們烤的時候要先排濕,后著色,要讓煙葉像蒸烤似得發軟變黃,而不是被烤得脆硬,記得要慢些升溫,等煙葉葉脈全黃定色?!?/br> “爺,可是這一批煙葉這樣潮,慢烘不知道要烘到什么時候去,只怕分寸難以拿捏?!?/br> 烤煙師傅一個個也都憂心忡忡,他們升至大師傅后,拿的不是死月錢,是分紅??!那可是同煙葉品相賣價息息相關的,所以一個兩個都圍在陳舍微邊上發問。 陳舍微索性脫了衣裳進烤房同他們一道琢磨,忙活了一個上午,赤著半身走出來,朱良趕緊給他裹上衣裳,以免著涼了。 陳舍微坐在木筐子堆成的一個平臺上,師傅和管事都坐在下邊幾杠上仰臉瞧著他。 “咱們剛可以試過了,若是太潮的葉片,可以升大火后烘上一個半時辰,具體以葉片發軟為準,然后再抽掉兩根粗柴,慢烘變黃?!?/br> 他這兩天一直在奔走說話,嗓子都啞了,又被烤了那么一陣,身體里水分都蒸出去了,接過一壺花茶一口氣就給喝完了。 吳缸見狀擺擺手,道:“都清楚了吧?好了!各自忙去,眼下是搶天時,也是搶銀子呢!” 他又走到陳舍微身邊,道:“爺,您去三潭村里歇歇吧,瞧著事情應該安排的差不多了?!?/br> 陳舍微這幾日也是在作坊湊合的,雖是給他單獨留了房間的,可真是由奢入儉難,被子硬了些,床板也膈了些,這些倒是其次,最主要是外頭別人灰頭土臉的干著,叫陳舍微呼呼大睡,他也睡不踏實啊。 三潭村的小院已經修整好了,陳舍微沒管過,說是談栩然從泉州里送來的家具陳設,還給甘家也換了一套。 甘力回家來,一進門又出去了,以為進錯門了,再摸著腦袋進來,道:“嘿!有眼光就是有眼光,這么一弄,瞧著也是有些身份了,就按著咱們原來那擺設,根本還是赤腳老農的家?!?/br> 費了這個銀錢添家具,也就是想著陳舍微在外頭忙的時候,就近能有個規整的家可休憩。 陳舍微上了馬車剛合眼,車輪都還沒動呢,就聽見外頭喊,“可是咱家六爺的車架嗎?” 這稱呼,陳舍微眼皮就是一跳。 朱良探頭進來,道:“爺,好像是三房的管事?!?/br> 陳舍微以為是陳舍嗔,結果馬車移到一個清凈處,車簾撩開,居然是蔡氏。 “阿嫂?”陳舍微有些不解,以為她是擔心兒子,就道:“阿遠在我家好好的呢?!?/br> “要問阿遠,我就去找你夫人了,怎么會來這呢?”蔡氏的笑容有幾分勉強,并不是不樂意對陳舍微笑,而是煩心事太多,笑不出來了。 陳舍微見她后邊還有輛載著幾個管事的小馬車,道:“那阿嫂有什么事?” 蔡氏探出身子,用帕子遮面,瞧了瞧作坊里那熱火朝天的樣子,守門幾人雖是殘缺之身,卻極敏銳,當即就望過來,也不管她是不是女眷,看得蔡氏登時就縮回馬車里,訕訕道:“六弟哪找來的伙計,一個個眼睛如豺狼般?!?/br> 陳舍微輕咳一聲,道:“可不敢這樣講,這是千戶所里因戰成殘的兵士?!?/br> 蔡氏一驚,半晌才硬著頭皮道:“我知道你五哥做事不體面,可這煙葉地他投了大價錢下去,眼下全泡著水,我此番來求你,想著你能給出個主意,也教教我這些管事,能救一點是一點?!?/br> 陳舍微看她面紅耳赤,想來也鮮有這樣求人的時候,但又瞧她帶了那一車的管事來,心里又不太舒服。 打什么主意,難道他還參不透? “阿嫂也瞧見了,我也是自顧不暇,不如就這樣,我遣個管事隨你去看看看,若還有能救能收的煙葉,就按著品相來估算價錢,一并收了,省卻又烘又烤,成效還不好?!?/br> 見蔡氏張口欲言,陳舍微一抬手,道:“自然了,想留著自己烘烤也行,畢竟烤煙過程中還要折損,而且現在煙葉潮氣重,稱斤價錢肯定要比市價低一些才不虧,雖是這個理,說起來卻顯得我計較?!?/br> 蔡氏那些彎彎繞繞的話術遇上陳舍微的和盤托出,全都堵在了腹中。 陳舍微也不催她,反正急得又不是她,末了還道:“若是五哥肯,就叫他跟我的人打聲招呼,再爛下去可就真沒用了?!?/br> “六弟?!辈淌巷@得很焦急。 “五嫂?!标惿嵛⑹掷镎壑唤夭莞?,眼神真摯的看著她,“我知道你也不易,這事兒怎么安排,還是要從五哥嘴里說出來為好,要不然,即便你為他收拾爛攤子,忙得焦頭爛額。等這事兒捱過了,他反過來又怨你自作主張,恨我趁火打劫,那咱們豈不是啞巴吃黃連?” 這一番話說得蔡氏淚水漣漣,她知道這絕對是陳舍嗔的做派,陳舍微安安靜靜的等她拭淚,又見她點點頭,道:“好。我回去同他說,他若不管,就爛在地里吧!” 第122章 燉白刀和橋下的浣衣女 陳舍嗔到底沒跟銀子過不去, 他沒親自來,管事間打了個交道, 把他田頭還能用的煙葉給拉回來了。 陳舍微忙得很, 壓根沒工夫管這件事,一回到三潭村里,囫圇沖了個澡就滾進被窩里睡了, 睡得什么時辰都不知道了。 “灶上有目魚筒骨湯?!闭勮蛉坏穆曇綦[隱約約傳進來,陳舍微以為自己在做夢, “記得叫他把髓油嘬了, 那個最補, 還有他惦念著的燉白刀,都在籠屜里溫著?!?/br> 陳舍微掀開被子揉了把臉,鞋都沒穿好, 著急忙慌的朝外跑。 小薺還留在院里收拾呢,見他這樣亂糟糟的, 忙道:“爺, 外頭可有甘家嫂子在呢!” 陳舍微只怕談栩然走了, 一邊叫著“夫人,夫人”, 一邊手忙腳亂的穿衣。 都跑出去幾步了, 他忽然頓住腳問小薺,“我瞧著還成嗎?” 颱風過后,又連著幾日晴熱, 小薺用手搭了個涼棚細細打量,覺得他瘦黑了一點, 不過還是一樣俊朗, 就點點頭。 陳舍微放寬心追了出去, 就見談栩然站在院門口呢。 原本談栩然正要陪著甘嫂出去走走,就聽見陳舍微急切的喚她。 甘嫂失笑,拍拍她的手,道:“行了,你陪他吧。我就在家門口轉一圈就回來,再多幾步,身子也撐不住?!?/br> 此時談栩然沒回頭看陳舍微,而是覷著橋下的幾個結伴而來的浣衣女。 她們雖是來浣紗捶布的,卻總挨在一塊說悄悄話,一會你抬起頭看看,一會我瞇起眼瞅瞅,總是朝這邊張望著。 談栩然回首,瞧見陳舍微笑著走到她身邊來,果然是討人喜歡的,黑了也不妨。 她并不喜歡醋來醋去的,此時心里卻涌上一股對陳舍微的埋怨來,覺得他不該叫旁人瞧見他這樣笑。 可要怎么好呢?難道要鎖起來,關起來,只供她一人賞玩嗎? 談栩然把這個念頭壓了壓,唇角揚起,撫弄了一下陳舍微的面頰,憐惜道:“夫君消瘦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