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來的郎君炊食又興家 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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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呢?” “病得起不來?!?/br> “那我爹呢?” “在等你?!?/br> 這老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嘴里含著銀子, 張張嘴,怕是會掉,故而總是閉得死緊, 一路上說的字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陳冬愈發惴惴不安,隨著那馬車駛進城門, 她忽然道:“這衣裳是村婦女兒給我的, 過年新衣, 她只穿了一日,我原來的衣裳也都好好的?!?/br> 陳冬還帶回來了呢, 緊緊的摟在懷里, 像是隨時隨地都能抖開來,好驗明正身。 馬車離得大房愈發近,陳冬又突兀的跳出一句話來, “那些賊人只要了我的首飾?!?/br> 老婆子合著那雙暴突眼,依舊沒說話。 馬車駛入宅院偏門, 陳冬聽見小門落了鎖。 回過神來, 叫老婆子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的眼睛嚇了一跳。 老婆子盯著她看, 突然說了句長話看,“是不是,一驗就知道?!?/br> 偌大的宅院,總有死寂一片的角落。 陳冬走下馬車時臉上掛淚,心里卻有種扭曲的輕松。 大房的偏院,陳冬都沒來過,一路上連個丫鬟都沒有,只隨著老婆子往里頭去。 屋門開了單扇,陳冬立在門邊,就見里頭的男人一個個扭臉看著她,動作整齊劃一到詭異的地步,他們年歲不同,面貌各異,可臉上嫌惡的表情出奇的一致,仿佛她是什么不祥之人。 陳冬如墜冰窖,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只問:“我娘呢?” “老奴說了,病得起不來?!?/br> “我就是我娘的藥,曉得我回來了,她爬也會爬來!”陳冬尖聲道。 二房的長子陳舍度看了那婆子一眼,就見那婆子閉了閉眼,幾不可見的一頷首。 那婆子沒再說什么,只邁著小步退在一旁,陳冬還緊抱著衣裳,可悲又滑稽。 “還不進來?!敝宦勱惓幏铰?,不見其人。 陳冬推開另一邊門,就見陳硯方負手而立,背對著她,陳舍微也看了過來,眉頭輕輕蹙著,目光中有些憐憫。 “既回來了,”最先開口的居然是陳舍微,陳絳轉了一雙包著淚的眼睛看他,就聽他道:“還是叫她先歇一歇吧,也叫她去五嬸屋里看看,五嬸一看見她,那還用得著吃那些安神藥啊?!?/br> 他已經竭力用輕松喜悅的口吻說這番話,卻還是難以撩動這屋里沉重作嘔的氣氛。 陳冬心里揚起一絲期待來,卻見陳硯方不滿的覷了陳舍微一眼,道:“若不是你家里也有個女兒,我真要以為你是故意要害的陳家所有未出閣的姑娘聲名盡毀?!?/br> 陳冬是陳硯方唯一的小女兒,可他還有好些個孫女,大房、二房、三房,皆是如此。 他的口吻是如此的正氣浩然,一時間竟叫陳舍微啞口無言。 “爹?”陳冬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大義滅親的父親,就聽陳硯方嘆了口氣,道:“兒啊,咱們陳家也算慈悲了,罷了,你也歇一歇,明日就出城去銅庵堂吧。若是在別家,你哪還有命好活?!?/br> 陳舍微知道自己難以撼動眾人的決定,努力轉圜一二。 陳冬已經被拖了下去,臨去前只聽見陳舍微的聲音越遠越輕。 “就算要出家修行,也可以選一間道觀,捐些香火,讓她帶發修行也好。銅庵堂可是…… “唯有銅庵堂和白綾毒酒能堵住世人悠悠眾口!”陳舍稔斥道:“老六,你也別太婦人之仁了!” 她的包袱掉在地上,陳舍微鬼使神差的撿了起來,抖開里頭的一套裙衫,就見只是裙邊膝蓋處有些破損臟污,連扣子也不曾崩裂一粒,系帶連針腳都沒有松動過。 他扔給陳硯方看,豈料陳硯方面容平靜,像是早就知道。 陳舍微后知后覺,原來進銅庵堂已經是個好去處,還得滿足了尚且清白這個條件。 相比起陳舍微來,陳冬居然接受得更快,她很平靜的要了幾道素日喜歡吃的,又說想同平日里交好的姑娘們說說話。 族里男人原本不松口,倒是陳舍稔道:“叫丫頭們去看看她也行,也叫她們瞧瞧,踏錯一分,會是個什么下場!” 三房還在泉溪來不及趕過來,二房、大房幾個姑娘倒是方便的,可一個都不愿意來,人人都知道她霉運沖天,不想沾染分毫。 “那阿絳呢?叫阿絳來看看我這個小姑姑吧?!?/br> 陳冬的話遞到陳舍微家中,談栩然蹙了蹙眉,道:“旁人都沒去,你也不必去的?!?/br> 陳絳沒說話,瞧著談栩然。 “怎么?你反倒想去?” “阿娘不好奇嗎?我與她向來沒什么好交情,見我作甚呢?” “就不怕她說些話來迷亂心智?” “那阿娘陪我去?!标惤{摟住談栩然的胳膊,小女兒嬌憨的面孔上,忽然多了幾分愁緒憂慮,“阿娘,其實你一直在擔心吧。小姑姑的事情,可能發生在任何女子身上,并不人人皆我,可卻人人皆她?!?/br> 千言萬語哽在談栩然喉頭,她只能將早慧的女兒摟在懷里,感受到她柔軟溫暖的身體,才覺得胸腔里的心是活的,是跳動的。 陳冬住在大房的偏院里,也許是她表現的順從又安分,所以并沒有繩索捆縛,只是院門口站了兩個婆子,算是軟禁。 見陳絳是跟著談栩然來的,陳冬冷笑了一聲,道:“你還沒斷奶???” “小姑姑一向看我不順眼,自然要提防些?!标惤{也不客氣。 “看來是別人都不愿見你,要阿絳來湊數的,”談栩然見她吃得下喝得好,轉身道:“咱們走吧?!?/br> 步子還沒邁開,就聽陳冬說:“阿絳的腳,是假的吧?”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她的聲音放低了好些。 陳絳有些惶恐的看向談栩然,為娘的卻很淡定的扭臉看陳冬,嘴角揚起,是笑,更是虎狼進攻前的齜牙。 陳冬看著談栩然這回護的姿態,又想到陳舍微這個做爹的。 那年他既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過不愿陳絳裹足,后來卻又那么痛快的給她裹了。 陳冬細細想來,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篤定的覺得不可能。 陳舍微不會對女兒做這樣的事。 “是又如何?” 談栩然甚至有點挑釁的反問陳冬,即便她叫嚷的令全城的都知道,她也會替陳絳擔著這份壓迫。 陳冬沉默了良久,久到談栩然都不耐煩,想要帶著陳絳離去。 她卻突然脫了鞋襪,在兩人面前解起了裹腳布。 一圈圈布條松開,露出兩只畸凋的足,看得陳絳渾身一顫。 “我裹足的年歲不長,可有放足的法子?”她看向談栩然。 “你問我?”談栩然覺得可笑。 “是,六嫂?!标惗芎币姷挠昧耸止Ь纯谖?,“旁人也許知道,但一定不會告訴我。你也許不知道,但你若知道,一定會告訴我?!?/br> 談栩然看著她悲哀的目光,冷硬的話竟也吐不出來了,只道:“即便告訴你,去了銅庵堂,難道還能解開不成?!?/br> 陳冬眼里的火苗一下就熄滅了,眼里沒了這點精光,好像一具行尸走rou。 “我的好哥哥,一雙大腳跑得真是快啊?!彼蝗婚_口,語調古怪的像在歌唱,“我不求他背我逃命,也不恨他丟下我不管,可他居然拿我保命,叫那幾個賊寇糟蹋了我去,好放過他?!?/br> 陳絳緊緊握住談栩然的手,陳冬目光空洞,好像回到了那一日,她若不是被裹了腳,怎么會連跑都跑不動? 起碼也掙扎一回,嘗試一回,而不是癱在地上,任人宰割。 “我是人?!标惗鋈淮蠛?,眼淚也淌了下來,“不是個物件,不是他扔了滿地的金銀?!?/br> 外頭的婆子聽見響動,很不客氣的推門進來。 談栩如冷聲道:“怎么了?姑娘心里苦,叫嚷兩句罷了,我都沒說話,你們這些老東西進來作甚???” 幾人叫她駭住了,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你六哥說你,分明還是完璧?!闭勮蛉徽f。 陳冬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又慘然的笑了笑,道:“要我說,跟我八哥比起來,那賊首倒算個人。只是怕我漏了消息,提著我跑了一段路,就棄了?!?/br> “放足很麻煩的,”談栩然聽了這樁慘事,眼神都沒什么變化,她素來冷感,情分都給了自家人,沒什么多余的好給外人,只道:“要做很多鞋襪替換,每一套比前一套大個一至半寸,且不能一下就放開足不裹了,這樣腳會腫起來,需將短布松松纏繞,且要與纏足的繞法相反,右腳順繞,左腳反繞。足縫要循序漸進的塞些棉花,裹腳布七日減一尺,也是慢來的事?!?/br> 陳冬聽得十分仔細,但談栩然有些待不下去了,就道:“阿絳,咱們走吧?!?/br> 陳冬抬眼,就見門開一條縫,春陽明媚燦爛,大度慈悲,也肯落在這冷僻的院子里。 她們母女走進陽光里,陳絳微微側首,似乎想回頭看她,只是兩人的目光還沒有相觸,門就合上了。 陳冬對陳絳的妒忌簡直濃得能從七竅里流淌出來,但除了妒忌,她身體里翻涌著更為厚重的不甘和恨意,相比起來,這點嫉妒簡直輕薄如霧,不值一提。 她抱著雙腿,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笑過之后,又沉默的好似一樽泥偶。 談栩然和陳絳去見陳冬的時候,陳舍微也沒閑著,因為他親自說情,杜指揮使賣了他一個面子,叫甘力去查趙家的事情了。 陳舍微并不是想甘力徇私枉法,包庇邪佞,但起碼可以讓趙家人在這個被清查的過程中,保留一絲體面,而不是被人提來提去,屈打成招。 甘力答應了他,但又不叫陳舍微去,也不是擔心他會令自己難做,反而是怕趙家老小撲通跪地,涕泗橫流的求他,反倒叫他左右為難。 再加上趙家的底細,其實陳舍微也摸不準,在案子沒判下來之前,甘力不想叫他管得太多,免得趙家真有什么沾染,連帶著污了他的名聲。 再者,陳硯方手里也有些證據,并不只有陳舍巷紅口白牙一張嘴。 原來當初五房會舉家逃亡泉州,而不是選擇閉門嚴防死守,是聽信家仆挑唆恫嚇,只將這次鬧倭一時說得十分可怖,又說并不是尋常出來撿漏的閩人寇賊,而是真切從外洋來的,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的! 后來陳硯方將這家仆逮了回來,查出他收了趙如茁的金銀,才會如此行事。 金銀俱在,說來也算物證,可趙先生卻不是那么好對付的,他是舉人,也不是說抓起來就能抓起來的。 “金銀上可落了名姓?那孽障逃了多少年了?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就算是活著,哪怕是站在我跟前,我也認不得了!怎么就叫你們一眼看出來了,難不成,他一直同你們有往來?” 撇去陳舍微和趙先生的交情不算,這話可真叫一個顛倒黑白,可偏也沒有實證證明趙如茁同趙家有往來。 “更何況,我早就同那孽障斷絕父子關系,族譜上也早早除名,他之生死,與我無關!你也休得血口噴人,自己愚蠢不堪,丁點風吹草動就嚇得東奔西跑,撞上寇賊,眼下惡氣難出,想往我身上潑臟水?做夢!” 在縣衙公堂之上,又有甘力帶兵坐鎮,多少叫人有些惴惴。 五房倒是好些男人,趙家僅趙先生一人自辯,一時間竟還奪了上風! 兩家本就又積怨,說是五房不滿當年趙如茁逃遁,免受牢獄刑罰,也算動機,至于趙家,趙如茁既已除族,若無實證證明趙家與之還有聯系,的確也不好牽連了。 一時間,的確難判。 縣官裘大人本就不是個腦子清楚的,現下更如漿糊一團,正想先退堂,上稟了泉州府衙,看看能不能把案子移交過去,就聽陳舍巷跳出來道:“你這老頭,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你通寇是鐵證如山!那倆鐵證就在你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