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來的郎君炊食又興家 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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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絳這燈一提在手里就頗引人注目,有人叫他們去參加燈賽,前三甲能得很豐厚的彩頭。 陳絳倒不在乎彩頭,只是覺得陳舍微燈做得好,該叫所有人都瞧瞧。 玄鳥燈在高架之上供游人賞玩,陳絳歇在邊上茶館二樓,聽到下邊有人稱贊,歡喜的不得了。 不過玄鳥燈通體雪白,缺了幾分喜色,最后拔得頭籌的是一只麒麟送子燈。 那只麒麟雙犄金燦,鱗羽紅璀,四蹄卷浪,背上一個白胖福娃憨態可掬,的的確確是當之無愧的頭名。 次名亦有賞金二十兩和彩燈一盞,陳絳趴在欄桿上挑選著下頭的燈盞,高凌下去替她拿。 吳燕子手里托著白瓷小碟,喂給她一塊杏仁胡椒酥。 這酥點長得像塊粗糙泥巴,可完全不辜負‘酥點’之名。 不過是咬了一小口,余下的部分就全裂了,零落砸在小碟里,陳絳急忙閉口慢嚼,芝麻和胡椒香氣緩出,滋味沉靜而悠長。 “嗯,這個阿凌應該喜歡,留些給他吧。方才吃了好些棗泥糕、椰絲雞仔餅、花生核桃軟酪,我瞧他整個人都被膩住了?!标惤{說著,心思卻只放在該選哪盞燈好。 阿巧聽她這樣說,下意識看了談栩然一眼。 談栩然掀開茶盞啜了一口,茶氣氤氳中,她眉目平靜,似乎也不打算講什么,只是稍移目光,垂眸看向快步從茶館走出,擠進人堆里的高凌。 高凌剛抬頭沖陳絳招了招手,轉眼一瞧,就瞧見高架上的玄鳥燈不見了,忙問:“我的玄鳥燈呢?” 那負責賽事的人也是一驚,慌忙去尋,幸好陳舍微這燈獨到顯眼,他一下就找見了,怎么在個姑娘手里? 他剛擠過去還未發問,就見那趴在婆子背上的姑娘無所謂的問:“多少銀子?” 高凌也擠了過來,迅疾又輕巧的把燈奪了回來,道:“這是我家爺給姑娘做的燈,不賣的!” 他托著玄鳥燈,仔仔細細的檢查看是否有損壞,微黃的燭火透過重重疊疊的白絨羽也成了柔光,映在他俊朗面孔上,格外添了幾分神采,卻沒有半點軟化他眉宇中的桀驁戾氣。 那小臉尖下巴的姑娘看著他發愣,回過神來冷哼了聲,道:“賣不賣的也就看個銀子數,你開個價吧!” “聽不懂人話???”她未經允許擅自拿燈已經叫人不快了,這幾句話說下來更是叫人生厭,高凌狠狠瞪回去,砸出兩個字,“不!賣!” “阿凌,快些快些,我要那個傀儡戲偶燈!”陳絳的聲音從高處落下,兩人一齊抬頭看去,高凌急忙去給她拿燈,陳冬怔了一下,目光與陳絳相對。 談栩然含笑覷了眼,那是個白骨人偶燈!頭三名估計只有陳絳把這個當寶貝,要去爭搶呢! 她余光瞥見陳絳忽然不笑了,反而冷淡的點了下頭,談栩然不解的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到由婆子背著的陳冬。 陳冬肯定不會一個人出現在這里,談栩然再一看,果然就瞧見剛從馬車上下來的董氏和另外一個婦人正挽手說著什么,瞧那走過來的路徑,也是要上茶樓來的。 上元節燈會,也是相看的好時候。 一座與一座之間是用屏風隔開了的,談栩然坐著沒動,難道五房來人了她就要走? 高凌拿了白骨人偶和玄鳥燈回來,兩只白慘慘的燈,也虧得陳絳喜歡。 董氏和陳冬還有那戶人家也上來了,雖是相約一道來的,卻分坐兩處。 陳絳的心思早就落在燈上了,她都不知道陳冬上來了,而陳冬一落座,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將看向了那座屏風。 從屏風合頁彎曲縫隙里,她沒看見陳絳,只看見了高凌的側臉,深邃的眉眼,挺拔有骨節的鼻梁和翹著的唇角。 雖還不未長成,卻比很多男人都更早的擁有了一張堅毅英俊的面孔。 陳冬看著這個方才對她兇蠻無禮的少年,此刻卻神色柔軟,目光溫暖。 竟可以有這樣大的不同。 聽著屏風后漏出的些許笑聲,不難想象陳絳歡喜雀躍的笑顏,肆無忌憚同外男說笑的舉止。 陳冬竭力忽視心中酸意,暗道,‘同個下人這樣熱絡,也不嫌掉價!’ 她聽見一聲‘陳姑娘’,再一轉臉,就瞧見好尋常無趣的一張臉,正含羞帶臊的瞧著她,擱下一碟猩紅的山楂糕,抿嘴笑得拘謹。 等那廂一喚‘兒啊’,他就像個偶人,被肩背上的線一提,整個人都抖了一下,連忙朝那邊跑去。 十足怯懦不堪用的模樣。 陳冬雖嫌棄人家,可董氏總覺得自家女兒驕縱,需得求個百依百順的郎君才好。 母女二人說不到一塊去,一路上都在爭執,直到去陳家二房借宿,才勉強吐露了幾句真心話。 “不夠男兒氣概?”董氏一邊卸掉釵環,一邊反問,“我的兒,什么男兒氣概,難道要尋個鐘馗模樣的?” “模樣自然要好!”陳冬急忙道:“反正就不能軟囊囊,像個面團子?!?/br> 董氏搖著頭往臉上點面脂,道:“娘又不盼你做掌家媳,最好是做個次媳,家中有兄嫂支撐,你同郎君和和美美就行,郎君性子軟些,捏在你手里難道不好嗎?想怎樣就怎么,那些脾氣硬的,說不了幾句話,他一耳刮子扇過來,牙都掉幾顆?!?/br> 話說完,面脂也揉勻了。 董氏的手卻還托在腮幫子上,不知在想什么,回過神來,隨即起身走到床榻邊坐下,又攏了陳冬的肩頭哄勸道:“聽娘的,娘都是過來人了?!?/br> 陳冬不語,過了半晌又道:“咱們在泉州住在二伯家里,那談氏和陳絳呢?我怎么沒瞧見六哥?” “許是在客棧里住了吧?!倍舷崎_被子躺進去,道:“老六還能哪去,說不準在附近吃酒呢?難道還能叫她們娘倆自己出門?” 陳冬坐在床沿邊上想心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總是對陳絳的生活特別的好奇。 這一夜談栩然和陳絳還住回了上次的小院,晨起也不急著趕路回去,談栩然與王吉還要去附近看一看院子。 “沁園邊上院子向來搶手,肯出售的并不多,這事兒還得托人辦?!?/br> 王吉說著招招手,就走上前一個模樣齊整,笑容可掬的中人來,畢竟有些錢不能省,省錢沒好貨。 這位趙中人做足了功課來的,遞給談栩然一份冊子,道:“沁園邊上眼下肯賣的有十六間屋子,刨去太大太貴的和太小太破的,余下還有六間,我都理在頭六頁上了,還請夫人看看?!?/br> 談栩然仔仔細細的看了很久,把這一本冊子都看透了,卻只道:“依著遠近都看看可方便?” 這話一出,中人便曉得她挑剔,可依舊笑臉相迎,嫌貨才是買貨人呀。 可畢竟是買屋啊,怎么由個婦人出來做主,這可不是買米買油,多大的一筆銀子啊。 心里雖奇怪,趙中人不露聲色,只安排了小轎,帶著幾人一間間的看。 幾間屋舍看下來,連吳燕子都能看出來,談栩然不是很滿意。 沁園邊上的屋舍一向好出手的,中人以為是價錢關系,可王吉知道不是銀子的事。 年末又同談栩然結過一筆賬,加上陳舍微煙卷鋪子的分紅,這夫妻倆的現銀加起來買一間五間張四落大厝都有余了,她遲疑,只能說明并不很中意。 “要不,叫六爺一起來拿個主意?”王吉問。 談栩然正想著眼前這大厝雖然地段極好,可端正肅然的氣質似與陳舍微不大相襯,聽到王吉這話回過神來,道:“不用叫,他若有空,今兒晚上就到了?!?/br> 果不其然,叫陳舍微獨守空房他怎么坐得住,眼下馬車正奔在官道上呢。 撩開車簾,把果皮用力擲到邊上的野地里,陳舍微把手收回來,沒留意方才擦肩而過的馬車中,微微撩動的車簾一角。 “是六哥!他昨晚沒在泉州!談氏好大的膽子,竟然獨自帶著陳絳外宿!” 不同于陳冬的莫名激動,董氏反而算是冷靜,只道:“許在別的親戚家中借宿了呢?談氏素來不安分,也教不出什么好女兒,眼下放縱過活,等到了女兒談婚論嫁的時候,這些都會叫旁人拿出來指摘的,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她們給淹死了?!?/br> 作者有話說: 明天選泉州的房子啦。 第100章 藕粉和厝宅 沁園足可比得上一個村落大小了, 這邊看看,那邊瞧瞧, 才看了三間厝宅天就黑了。 一行人回到小院時, 陳舍微剛好到了。 男主人一到,趙中人心里更有底了,只是見陳舍微把著個鬼氣森森的人偶燈看來看去, 又興致勃勃的擺弄著骨骼關節琢磨,像是喜歡得緊。 院里檐下歇著一只長尾白玄鳥燈, 恰逢禪寺暮鼓聲起, 玄鳥無風不動, 美得禪意十足。 趙中人心下對陳舍微的性子有了幾分估量,臨走時又叫了王吉去外頭耳語。 “趙中人說什么?”陳舍微有點好奇,直接就問出口了。 這也沒什么好瞞的, 王吉就道:“打聽你和夫人的喜好來著,我就說你喜歡種種花, 種種菜。他就說明兒再領你們去看?!?/br> 陳舍微走進屋里, 見談栩然攏了青絲在梳發尾, 問:“今兒瞧的都不喜歡嗎?” “許是在寺廟邊上的緣故,又是官員舊宅, 那幾處都太肅穆了?!闭勮蛉粡你~鏡中望向陳舍微, 笑道:“若是你瞧見了,會覺得像進了祖宅祠堂?!?/br> 陳舍微略一聯想,打了個寒噤, 又覺得談栩然處處掛念自己,心中一暖。 買宅畢竟是大開銷, 雖然現銀有余, 可開春處處都是用銀子的地方。 再說買了新宅難道就能拎包入住了? 還得修葺, 打家具不是? 若是買下一間家具俱全的,那銀子還得添一籮筐。 王吉與他們不同,他老娘早就發話了,死也死在泉溪,同他爹一樣,斷然不會來泉州住。 他起碼要伺候老娘到歸西,所以一時半刻主要在是住在泉溪的。 至于在泉州的住所么,跟在陳舍微邊上挑個一間張兩落厝宅,方便他看顧煙卷鋪子以及婚后同吳燕子兩人小住,就很夠用了。 陳舍微這一年估摸著也是千戶所、泉州衛兩頭跑了,住在泉州倒方便些,畢竟是拖家帶口的,三間張三落大厝也就很寬裕了。 若是這個大小的宅子,陳舍微今年的進項再加上談栩然的,能余下好些,再往大了買,那都是官宅了,雖有官身,但也用不上啊。 買宅這事兒,陳舍微覺得談栩然比自己更上心。 他一時也想不出什么,搖了搖腦袋,將還在翻看中人手札的談栩然撲在床上,吮吻她柔軟的脖頸。 被他溫熱的唇舔舐著,談栩然才有了幾分活在當下的真切。 自從昨夜她做了關于陳絳的噩夢之后,這一日她都虛飄飄的,旁人同她說話,仿佛也隔了一層。 噩夢真實又可怖,談栩然甚至懷疑那根本不是夢,而是前世真實發生過的。 那時,陳絳在三房里寄住,被裹了腳。 兵荒馬亂之中,談栩然眼睜睜看著她一戳一戳的跑著,鞋上滿是泥血。 小小的一個人,滿目驚惶,根本不知該往哪里逃,路上逃民漸遠,誰都沒有理會她,只留她一人跌坐在地上。 身后蹄聲陣陣,倭刀薄長,斜在馬背旁,快馳而來。 一路逃跑,陳絳都沒哭,直到此時才如小貓般嗚咽出聲,‘阿娘?!?/br> 聲聲令她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