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來的郎君炊食又興家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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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阿絳有由頭不去,難道一家子還由個孩子做主了?” 談栩然比劃了半天,手指定在陳舍微做的那只小兔木簪上, 她一連幾日都戴這釵,反正在家不出門, 隨手挽了個低髻就罷。 今兒要打扮起來, 倒覺得興致缺缺。 同陳舍微在一塊待久了, 她的裝扮舉止也愈發的隨心所欲,怎么舒服怎么來。 “??!~~”陳舍微抱著被子在床上滾, “不想去, 不想去,不想去!” 談栩然隔著被在他腚上輕拍了一下,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熬過這一夜就罷,大不了你多吃些酒裝睡?!?/br> 陳舍微覺得這主意不錯, 笑嘻嘻一轉身, 見到一張烏云疊鬢的冷魅面孔。 談栩然肌膚甚好, 稍稍點了些胭脂暈在眼尾唇腮上,如海棠醉日一般。 見她披掛在架上的外裳顏色郁沉,仿佛血色凝舊,陳舍微道:“我看昨個阿巧在熨你新做好的衣裙,那樣好看,不穿去?” 新衣裙是牙色的襖子并了蒼葭色的馬面裙,裙上竹枝碧葉,青蟲褐鳥,閩地冬日畏寒的蟲鳥,好像都藏進了談栩然這一條浮嵐暖翠的春色裙衫之中。 “夫君想我穿新衣去赴宴?”談栩然微微訝異。 陳舍微托腮仰臉看她,道:“你若這樣問么,我是不想的?!?/br> “為何?” “我醋呀?!?/br> “那又叫我穿去?!?/br> “女子不都喜歡穿好看衣裳的嗎?” 談栩然垂眸看著他那雙干凈又惑人的眼,伸出緋緋指尖在他腦門上點了一下,俯身輕道:“我只穿與夫君瞧,可好?” 陳舍微縮進被子里,悶聲悶氣的說:“夫人總愛這樣講來哄我,還不是說著玩的?” 談栩然到底沒穿新衣,可那老氣橫秋的顏色裹在她身上,還是好看。 原是不打算叫陳絳去的,可今兒在祖宅用膳,還似模似樣的給陳絳來了一張帖子,躲不過去了。 談栩然想著,未免陳硯著那老yin.蟲賊心不死,還是留下阿巧,帶上燕子為好。 可阿巧不知曉內情,哭跪在地上問談栩然是不是嫌棄她不中用了。 談栩然一時愕然不解,但細一想,阿巧的憂慮早已種下。 家里清凈,女人就那么幾個,孫阿小和甘嫂都是半裹,談栩然雖未裹腳,可她一向舉止有度,阿巧從前不覺什么,自見了吳燕子爬高爬下,走跳蹦跑的,心里漸漸有種難言滋味。 閩地秋冬寒潮交織,她這雙腳更添幾分痛楚,又不敢十分表現,更不敢宣之于口。 談栩然體恤關懷,一旦看出來了,總叫她歇去。 可阿巧不愿意,顯得她像個廢人! 年節街上熱鬧,陳舍微常帶了家小出去看戲聽曲,玩了一日回來,阿巧有些受不住,倚著門站。 陳舍微瞧了一眼,有些歉然的道:“等開春了,我騰換個大些的馬車?!?/br> 主家體貼,可這話比罰了阿巧還叫她難受。 談栩然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勸慰,想著在今日總是在女眷堆里待著,陳硯著還能yin性大發,當場要人不成?便允了。 如此,阿巧才破涕為笑。 雖是年夜飯,到了晚上才吃席,可一整日都有許多花頭要擺弄,所以要早去。 陳家在泉州都有頭臉,在泉溪更是首屈一指的大戶,今日又怎會冷冷清清的過? 每個時辰初刻都要放上許多爆竹,舞龍舞獅更是熱鬧非常,幾籮筐的銅子一把一把的撒,引得眾人拾撿,各種阿諛奉承吉祥話不斷,要貫穿一整日。 陳舍微和談栩然牽著陳絳從硝煙白霧中走過,踏著一路紅紙彩碎,陳家祖宅偏門口大排長龍,幾個管事仆婦正在分發紅粿。 閩地每逢年節、做壽慶生、嫁娶滿月,紅粿總是必不可少的一樣吃食。 紅粿做法簡單,用紅曲浸出來的水揉糯米團,磕進模子里,擺在一張張齊整的蕉葉上蒸熟就好。 陳舍微昨個也做了一籠應應景,就是個簡單的福字模,芝麻核桃豬油糖餡的,好看也好吃呢。 陳家喜歡用壽龜做模子,想想,應該是為了討大房那老山魈的好。 遠遠看去,每個人手里都捏著鮮艷濃郁的一團紅,像是把一整年的喜悅都握在了手里。 可再一細瞧,那一張張臉上全是饑餓困頓,狼吞虎咽的吃著個沒餡的糯米團,太容易噎著了。 陳絳見著一個老頭揉著胸,似乎喘不上氣,一臉青紫的往地上栽,驚得一叫,談栩然忙側身擋住她的視線。 祖宅的管事小廝已經瞧見了,急急去處置那老頭,又有管事來迎陳舍微一家子,笑容滿面的道:“六少爺,少夫人,小姐,您三位這邊請,外頭天冷,人多又亂,可別驚著了?!?/br> 一腳邁進祖宅里,一些不屬于他的記憶像是舊書里的灰塵,嗆了陳舍微一臉。 年幼時期被兄弟捉弄欺辱,又被庶母嫡姐陰陽怪氣,繼室所出的一脈,還真是哪哪都不受待見。 他揉揉鼻子,覺得耳畔嘈雜的人聲寡淡了些,祖宅的大門厚實的像一塊墻,什么都能隔絕。 雖然也張燈掛彩,可也不知是不是老宅上了年歲的關系,加之今日細雨蒙蒙,寬大的屋檐下根根粗梁木壓下來,周遭潮氣蔓延,叫人覺得恣閉壓抑,總覺得空氣中的茶香煙氣也混雜著一股苔蘚味。 小廝和婢女迎了上來,一左一右要分開男賓女眷。 陳舍微有點擔憂的望向談栩然,她身上的深色衣裳仿佛要融進古宅陳舊的氣韻中,看得他一陣心驚,卻見她神色平靜,一張濃郁耀目的面孔又似永遠不會黯淡,還玩笑般問他:“可識得路?” 這問題,好似洞悉了什么。 陳絳輕搖陳舍微的手,他這才回神,勉強笑道:“就算迷路,循著味也能找到夫人?!?/br> 陳舍微一步三回頭也沒人笑他,引路的小廝自顧自躬身垂首,似乎是被這宅子給壓彎了脊骨。 陳舍微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倒是越走越熱鬧了,廊上穿梭著的婢女模樣愈發標志起來,還有好些大膽的,有意無意的脧眼瞧他。 一走進那房間里,實在是又香又嗆。 脂粉氣和煙葉氣混在一起,幾縷茶香都給摁滅了。 “老六,你倒姍姍來遲,叫哥哥們苦等?!?/br> 陳舍嗔笑著招招手,他身邊是大房的陳舍秋,正擒著一桿子金裹玳瑁的煙桿子抽的神思蕩漾。 陳舍微不明所以的走過去,就聽陳舍嗔介紹這點煙葉是出自他手,陳舍秋覷了他一眼,好像在打量小貓小狗,道:“不錯,原來本事長這了?!?/br> 他倒是吞云吐霧抽得痛快,陳舍微被熏得連話都不想說,剛咳了一聲,唇邊忽然就挨上了一瓣玉梨。 喂食的婢女貼得也太近了,一雙眼兒里都是勾子,諂媚誘惑似乎就是這具軀體存在的意義。 “不必,你伺候別人去吧?!?/br> 陳舍微躲了躲,自己拿了個梨子,又用茶水沖了沖刀子,慢慢開始削皮。 綠皮沙沙落成圈,露出水嫩潔白的果rou,陳舍微細細削著,也覺得有點奇怪。 這婢子生得嫵媚天成,可他只覺得膩歪。 而談栩然冷淡含笑的眸,輕觸微涼的指,還有那縷細細牽扯的發,總是輕而易舉的叫他酥麻入骨。 甚至她偶爾的嬌嗔薄斥,略帶不悅的眉目,帶著點天真惡意碾壓而來的親近,更令他不受控的勃動情.欲。 指尖一滯,綠帶墜地,斷了。 陳舍微有點心浮氣躁,也懶得削了,翻轉過削好的半面啃咬了一口。 梨rou的脆爽清甜剛叫他舒服了一點,就見那婢子身姿窈窕的蹲下身,替他拾起梨皮,翹著細指拈著丟進手邊的果盤里,又半跪下身,要替陳舍微揉腳。 “呃?!标惿嵛⑦鴤€梨子,縮著腿道:“姑娘,實在不必了。你歇著吧?!?/br>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陳舍巷更是癲狂,眼淚鼻涕都要笑出來了,道:“真是不曉得憐香惜玉,咱們薔薇姑娘有福香樓里最俊的腳,五哥心疼你家里只有個大腳婆,特留著伺候你的,你還不識貨!來來,來爺這,爺疼你?!?/br> 薔薇被陳舍巷牽著往他懷中一倒,又旋了個身從他懷里轉出去。 陳舍微下意識去看她的腳,裙擺圓轉,果然只一點點大,就像用圓錐畫圈一般,地上的繁花厚毯都要被她這雙尖足刺破了。 真是殘忍。 “爺,瞧您左擁右抱的,哪還有奴的位置?!彼N薇嗔道,又見陳舍微垂眸看著她的足,心中微喜。 方才一打眼,見這六少如此俊美,她心下便有幾分雀躍,只是他一副不近女色的樣子,原是裝相。 她就勢斜斜往陳舍微懷中一倚,小腳尖尖而翹,豎在陳舍微眼前,如夏日里圓荷畔探出的荷花苞。 只是小荷終有綻放之日,這雙腳卻只能如此了。 陳舍微沒推開她,薔薇更是自得,轉臉一看,卻就見他面上神色古怪,皺眉抿嘴,像是忍著惡心一般。 陳舍微輕輕推了推她,虛扶了一把叫她站定,問:“裹得這樣小,是不是很疼?” 薔薇一愣,笑道:“爺是心疼奴了?疼得是疼的,為了爺的歡喜,奴那點疼又算得了什么?” 陳舍微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覺萬分的無力,擺擺手示意真不用她伺候。 陳舍巷見他推三阻四,冷笑道:“這又是裝什么呢?” 陳舍嗔揮揮手打斷他,道:“大過年的,別又起口角,五弟許是叫談氏管得嚴,沾了脂粉要掀桌的?!?/br> 陳舍微不語,算是默認了,眾人又嗤笑看他,大腳婆還挺厲害。 陳舍秋朝那紅粉帷帳后努努嘴,道:“薔薇,進去瞧瞧三爺醒了沒,醒醒神,也換了衣裳,省得等下在長輩跟前一身酒氣不像話?!?/br> 薔薇嬌聲應了,隱蔽的覷了陳舍微一眼,見他一身尋常石青色的布衣,通身無飾,唯有腰間一個墜了絡子的玉雕蛐蛐葫蘆,正被他捏在手里摩挲。 裊裊煙霧中,那幾位爺談天說笑,葷素不忌,他還在沉默的啃梨,好看的眉眼偶爾一轉,像一個格格不入,片塵不染的旁觀者。 作者有話說: 柿餅奶酪卷有賣的,不過還是自己做的好吃。 做法就是文中那樣,柿餅剪開攤平,抹上奶酪, 夾上堅果卷起來,冷藏一夜再切會更漂亮。 第62章 三更合一 客套應對, 虛偽附和,談栩然輕車熟路, 覺得沒什么, 只是擔心陳絳在孩子堆里會受委屈,又有點擔心吳燕子沒進過宅門,會舉止不當犯錯。 在家里沒什么, 在這兒給人揪住了小題大做起來,莫名吃一頓委屈也是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