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來的郎君炊食又興家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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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豆花和煙苗 談栩然陸陸續續畫了十幾幅蟲兒的花樣,不過天漸漸熱起來,沒人斗蟲了,自然也就賣不動了,談栩然就擱了筆。 繡坊掌柜的托王吉給帶話,說是秋日里再會這位‘談先生’,顯然是很看重的。 王吉哼哼笑,說談栩然的花樣掙錢,自然要來拍馬,秋日里趕早,要漲他些價錢。 陳舍微沒好大的臉把談栩然的畫充作自己的,只說有位清高傲物的談先生迫于家計賣畫求生,所以不愿露面,自己也只是代賣。 賣畫的錢,陳舍微都給了談栩然。 其實談栩然想著,即便他私扣了,自己又豈能知道? 那日碰上王吉來送錢,陳舍微當著她的面左手拿了右手就遞了過來,錢數是對的。 王吉還盯著談栩然手里的錢袋發愣,后來笑著覷了陳舍微一眼,也沒說什么。 王吉出門,黃牙婆進門,談栩然看見她身后無人,臉色就沉了下來。 黃牙婆忙道:“阿巧姑娘勞累,在我家中歇息呢?!?/br> 談栩然豈會信她,知道這賊婆尋到了人,掂量著她不會小題大做,還想要銀子呢! “那喊了轎子去接她回來了?”陳舍微打量著黃牙婆,道:“多少銀錢?” 黃牙婆又覷談栩然一眼,小心翼翼的道:“夫人,十五兩總是要的,您不能叫我連本都蝕了?!?/br> 陳舍微覺得這價錢還算實惠,黃牙婆做這生意,身段放得倒是足夠低啊。 “這個自然?!闭勮蛉豁槃輰⑼跫o的銀兩倒了出來,把玩著那錠銀子,道:“見人收錢?!?/br> 轎子抬回了阿巧,轎簾一掀,一個女人掉了出來。 談栩然瞧著這個紙片般薄的女人一愣,以為黃牙婆不要命了敢耍她,可再一看,真的是阿巧。 原來那個手臂豐腴,臉頰飽滿,一笑起來就皺鼻子的阿巧竟成了這副模樣。 “姑娘!”阿巧跌進談栩然懷里,談栩然一收手臂,像是把一副骨架攏在手里。 黃牙婆對上談栩然冷厲的目光,忙不迭要把自己摘個干凈,道:“阿巧姑娘在人家老太太身邊伺候,這總是個干凈差事,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成了這樣!” 她只怕談栩然又鬧起瘋勁來,銀子也不敢討要,匆匆逃了。 “你可是病了?”談栩然心中疑惑,暗道不應該啊。 阿巧搖了搖頭,黃稀稀的一把頭發,她雖是大眼睛,卻不是雙眼皮,而今眼皮褶子都多出一層。 “只是餓,又沒得睡?!?/br> 阿巧伺候的不是老太太,是個鬼。一個不眠不休,不死不甘的鬼。 老太太是窮出身,兒子好不容易有些出息,老頭子就死了,她雖有這個享福的命,但也不知足。 兒子的錢倒是隨她花用,只是不怎么親身孝敬,娶了新婦,又有生意在忙,在家里也就那么點時間,新婦姣美賢淑,他更不愿把時間分給老娘了。 兒媳原也恭敬,早請安晚也請安,可老太太總覺得她占了兒子,每每來請安,總是百般的折磨不休。 兒子心疼媳婦,剛好又有個機會去外地做生意,干脆連兒媳一塊帶走。 老太太孤零零的住著,他就給買了阿巧伺候。 她一則嫌棄買阿巧費錢,又嫌棄她吃喝了自家的,二則心中怨氣無人發泄,打罵不算,各種細碎折磨的法子層出不窮。 夜里不睡,一陣陣的起夜,阿巧稍遲了片刻,她就故意尿在褥子上,通身的衣裳床褥都要換過,冬夜也要即刻去洗。 白日里小睡片刻,也得人陪著,拿捏著分寸給她揉叫,且人不能出聲,咳一聲就要挨一下擰,即便好端端的,也會嫌你呼吸聲太重。 吃食上,這老太太更是無所不用其極,銀錢盯得死緊,看著阿巧做一人份的飯食。 她吃完了,阿巧只能喝些菜汁;她吃不完,故意嚼了又吐,阿巧不肯吃,只能倒了。 院子里只阿巧和一個看門的,老太太鬼魂一樣跟著她,阿巧根本沒有偷吃的機會,日子過得如同干煎。 “姑娘?!卑⑶膳踔煌朊诇錅I,“那黃牙婆若是再遲一刻尋過來,不是我死,就是那婆子死!” 看著她眸光中的恨意和脖頸上的青筋,談栩然算是知道阿巧前世是怎么剛從出虎xue又入狼窩了。 一碗米湯潤了胃腸,談栩然又叫阿小去買了一碗豆花來。 豆花攤子就在街口,一對老夫妻賣了大半輩子,只白糖薄荷底和紅糖姜片底兩種。 冬日里自然是吃紅糖暖身的,談栩然心疼極了,柔聲道:“咱們緩緩的再吃些?!?/br> 這豆花是阿巧從前最喜歡的。 硬邦邦的黃豆泡了泉水,被石磨碾出濃醇白漿,點豆腐一法于百姓而言無異于點石成金,脹氣難解的黃豆制得滑嫩如牛乳凝凍。 紅糖水隨之嘬入口中,帶著絲絲甘甜和姜香,撫平了她這些時日所受的苦楚。 談栩然眼瞧著門邊一抹影子動了動,陳舍微大約是替原身覺得沒臉,藏頭露尾的飄個聲音出來。 “夫人,我同吳老爺子弄煙地去了?!?/br> 談栩然柔柔的應了,阿巧擰起眉頭,這句話里的每個字她都聽見了,可連成一句話倒是聽不懂了。 “夫君誤食蜂蜜,死里逃生后倒像是換了個人?!闭勮蛉灰姲⑶擅鎺Ш?,也不怎么解釋,只扶了阿巧躺下,撫了撫她的面龐,道:“睡吧?!?/br> 吳老爺子早就有些坐不住,自陳舍微拿了煙籽去育苗后,他心里沒底得很,不曉得他要個怎么育法。 前些日子郭果兒來傳口信,陳舍微讓他在煙葉地里作寬三尺,溝寬一尺的畦面,還要多施肥,要移苗了! 陳舍微被原身做下的孽弄得有點魂不守舍,吳老爺子那興沖沖的模樣叫他提起了幾分精神,領著他上后院去瞧煙地。 吳老爺子一瞧,這田,這葉,真漂亮啊。 老莊稼漢這輩子管顧著掙一家的口糧了,沒什么吟風弄月的心思,什么漂亮什么丑,他都沒什么想頭。 唯有年輕時攢夠了彩禮去老丈人家提親,婆娘擱門縫里叫他看了一眼,烏油油的頭發,真漂亮。 再有一回來城里賣收成,用兩個銅子絞了一捆紅繩給小女兒,小女兒笑起來的模樣,漂亮。 吳老爺子還是頭一回望著田,有種看見婆娘年輕時臉蛋的悸動。 眼前這塊田是占了大半個后園,一壟一壟,又劃做一格一格。 每格里一三四寸長的綠煙苗,均均勻勻的長著六七片葉,怎么能有人把土地侍弄的像畫出來那般工整。 吳老爺子蹲下身,小風把煙葉吹得拂過他的掌心,他忽然道:“東家,這煙地咱別七三了,五五?!?/br> 煙地是吳老爺子的私產,陳舍微不意他會這樣說,“您可還沒見著收成了?!?/br> “我放心,再說了,不是您提議,我這煙草就是小打小鬧,種了供自己嚼吃的,哪敢鋪開了種啊?!?/br> 吳老爺子不耽誤,從后門喊了兩個兒子進來移苗。 吳筷和吳勺就覺得這大戶人家的院子怎么光禿禿的,沒有花草,遠處的小菜地倒是綠絨絨的。 陳舍微就等著移了煙苗,再用這塊小田種點番椒和瓜豆,見他拿了筆寫寫畫畫的做土地規劃。 筷勺倆兄弟就覺得怪,種地還能靠寫字呢? 第24章 堆肥 既收了郭果兒和孫阿小做仆人,又添了阿巧這個病弱的,自然要管他們吃喝。 收成尚在秋日里,一開春買肥育苗又費了不少銀子,陳舍微只看小賬上銀子層層削薄,幸好花市的南老板送來了尾款,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陳舍微的賬冊談栩然也看過,她還想著陳舍微會不會向她討要畫蟲得來的銀錢,不過陳舍微一直沒開這個口,反倒是有一日瞧見廚房里米缸滿了,來問她是不是用了私房銀子買的。 談栩然笑笑道:“我哪有什么私房銀子?!?/br> 陳舍微含著一粒腌梅,酸得五官扭曲,差點兜不住口水,擺擺手道:“家用不夠我曉得,花市的賬就要清了?!?/br> 南老板是個爽快人,他現今雖大多時候住在泉州,可也是這泉溪鎮土生土長的,自然與陳家人打過交道。 不過他與原身不大熟,只是從那幾個堂哥堂弟口中聽過一兩句,總是些輕蔑貶低之語。 陳舍微賣水仙種球也是同他手下掌柜打交道,南老板并不知道。 開春后有一日在泉州一場同鄉會的席面上碰見陳硯昂,大贊那盆‘千手觀音’的花型新奇端雅,說是送去泉州給了他大哥陳硯著。 年節里各種貴重的禮物扎堆,倒是這水仙出挑,被陳硯著留在書房賞玩。 南老板隱約在賬面上見過這單子買賣,卻不知是哪個師傅雕的,勉強圓了過去,特意回泉溪鎮一問,才知道是陳舍微。 雖然陳舍微沒有吩咐過要隱瞞身份,但南老板想一想,還是沒告訴陳硯昂,挺著個西瓜肚子笑瞇瞇來給陳舍微送銀子。 他擱下一包銀子,又擱下一包。 陳舍微早起在后院同郭果兒做堆肥箱,敲敲打打好一陣,吃午膳的時候差點連胳膊都抬不起來,只能倒在椅子里皺起眉看南老板。 他這坐沒坐相的,虛著眼看人,一副目下無塵的樣子(其實只是累了),卻讓南老板覺得是手藝人的風骨呢。 聽南老板說了陳硯昂稱贊他的手藝,陳舍微勾起唇笑笑,道:“不必與他說?!?/br> 他的烏眸在南老板多給銀兩上掠過,笑道:“只說是你南老板養著的匠人就行?!?/br> “哎呦,那豈不是委屈陳少爺您了?”南老板就盼著聽這話呢,道。 “不過陳家人要是再買,價錢我要吊的高些,反正陳家有積業呢?!标惿嵛⒃狙凵耧h飄忽忽的,說這話時忽然盯牢了南老板看。 他不說,南老板也打算抬價呢。不過么,陳舍微這性子夠‘獨’的! 南老板畢竟場面人,聽到這話,笑容顫都沒顫,道:“您除了雕種球,可還有別的喜好?” 這是問他還有沒有別的能耐呢。 陳舍微雕種球是和外公學的,老人家玩了一輩子的水仙,十里八鄉但凡能剜上一兩刀的,不是徒子,就是徒孫。 “我玩東西,只往精里去?!标惿嵛⒂行┟侥侠习宓钠⑿粤?,他大約喜歡那種有點性格的人,說話也端起腔調來,“若是南老板有心,今冬的水仙花也可往精細里玩呢,配了不同的盂、碟、盆、瓶,能塑出不同的形來,到時候連器皿并花一并買賣,價錢也可開得高一些?!?/br> 南老板來就是同陳舍微商議怎么弄得精細些好賣高價的,覺得這主意正經的好,忙不迭點頭答應。 談妥了,南老板腆著肚子出門去。 這家的寥落他也看在眼里,外院還租出去了,三兩仆人看起來也都是歪貨。 只是不知怎么得,他搖搖頭,總覺得假以時日,說不準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呦,夫人安好?!?/br> 南老板還給談栩然見了個禮,他也是體面人,今親來這一趟,算是禮賢下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