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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來的郎君炊食又興家 第14節

    看她落筆篤定,陳舍微還以為是三兩下的功夫,沒想到談栩然細細畫了快兩炷香的時間。

    陳絳打起了小呼嚕,陳舍微將烘在炭盆邊上小被子抱去給她蓋上,轉個身回來,就見談栩然歇筆。

    陳舍微忙走過來看,看了就笑。

    雖是見過后世那種堪比照片的油畫,但陳舍微還是覺得白紙上這只蟈蟈極逼真。

    前胸背板,胸腹錐刺,長須復眼,前足的趴勢,后足的屈態,就連絨刺都分毫畢現,筆筆精準,不過那觸角又似輕輕顫動,有些靈氣。

    況且談栩然還只是憑空畫的,眼前并沒有一只蟈蟈給她描樣子。

    這不正適合做花樣子嗎?若是那種不求形似求神似的,繡娘也未必能繡的出來。

    “夫君覺得能賣嗎?”談栩然有些拿不準。

    “能不能,拿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陳舍微覺得這都不算個事兒,不過他很好奇,談栩然怎么能把蛐蛐、蟈蟈一類的鳴蟲畫得這樣好。

    “夫君不記得了,我娘家就是育蟲的?!闭勮蛉还粗旖强搓惿嵛⒍惚茏约旱哪抗?。

    這么一說陳舍微倒是有些朦朧印象,不過原身對此知曉的也不多,談栩然與娘家人關系疏離寡淡,幾乎沒有什么往來。

    他點點頭,托著腮幫挨在談栩然身邊想心思。

    “夫人可會育蟲?”

    談栩然一轉臉,兩人高高的鼻尖就蹭了蹭,陳舍微臉一紅,坐直了身又偷偷覷了談栩然一眼。

    談栩然沒什么神色變化,只覺得鼻子有點癢,飛快的抽了帕子掩住口鼻。

    “誒促!”一個小小的噴嚏,談栩然點點頭,道:“會,未出閣前,家中育蟲的事情我管的比邱氏兒子還要多?!?/br>
    邱氏的兒子?陳舍微想了想,說的該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吧。

    談栩然如此稱呼,在陳舍微跟前并不遮掩自己對邱氏的喜惡,陳舍微細品了品,倒覺得心里還蠻舒服的。

    鳴蟲本生于夏秋之際,人工暖室育之,可使嚴冬聆聽秋聲。

    所以冬日正是那些富家閑漢玩蟲的時候,談栩然那幅樣一拿去就賣掉了,價錢比得上辛辛苦苦繡幾十個荷包。

    陳舍微沒有這方面的門路,找的就是上回問過他房屋租價的牙人王吉。

    請了牙人牽線自然要傭錢,王吉顛了顛手里的碎銀,覷陳舍微一眼,道:“真沒想到還能再叫六少爺您關照一趟?!?/br>
    陳舍微笑笑不說話,王吉其實瞧上陳舍微的花樣了,故作隨意道:“下回若還有,我去你那拿就是了,不勞您跟來這一趟?!?/br>
    陳舍微笑得還是那樣真誠,就像個馬上就要一口答應的傻子,王吉心里忍不住提前雀躍起來。

    “老吉啊,你既有這做長久買賣的意思,手頭也松松唄?!币宦犨@名字,陳舍微就忍不住這樣喊他。

    王吉還覺得這稱呼挺親近,盯著陳舍微看了會,道:“您如今瞧著也不是那不cao家計,不食五谷雜糧的,還是說吃一塹長一智?”

    做牙人的總帶著幾分滑,王吉其實算里頭的干凈人了。

    原身被族里人坑騙時,有幾回是王吉做牙人,頭幾次他也懶得管,后來原身這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送銀子給人家,王吉也有些不忍,曾隱晦的暗示過原身,說買賣有些風險,叫他少投點。

    沒想到還叫原身譏諷,說他個市井貨色知道什么叫大買賣,沒眼界云云。

    陳舍微想起這段記憶也是尷尬的直縮腳指頭,還能怎么回答,原身的鍋他不背誰背?

    不過這也是陳舍微找了王吉做牙人的原因,不管眼前這個細細眼瘦高個,走路吊兒郎當游來蕩去,看起來十分不著調的家伙自己認不認,他是有些良心和慈悲的。

    兩人說定,不論賣出去價錢的高低,皆分一成給王吉,如此王吉也會盡心盡力的幫著抬抬價。

    第22章 白湯魚頭和茶樹

    談栩然看著桌上的一把銀子發呆。

    陳舍微笑了笑,抱著陳絳去了廚房做晚膳。

    今日有進項,他就特去買了一只現剁下來的鰱魚頭。

    王吉那時還跟著他呢,瞧著他個公子哥往菜市最腥臭的魚攤子去了,實在好奇,跟著看。

    就見陳舍微熟稔的挑魚砍價,還說若是自己剮鱗,能不能便宜幾文,差點沒叫那賣魚的翻白眼白死。

    末了又管人家鏟了些魚腸魚臟,好好的一個青衣玉面郎,鬧得是一身魚味。

    王吉搖搖頭,感慨,孩子真是不打不成器,不過這打擊太狠,莫不是心智上有些損傷?

    可那砍價時候的精明樣,真不像。

    “你這魚肚腸拿來干嘛?”王吉捏著鼻子問。

    “種菜養花??!”陳舍微理所應當的說。

    就見王吉朝他投來同情憐憫的目光,還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道:“路上撿的東西不能吃,知道嗎?”

    “我……

    陳舍微氣結,沖著王吉的背影嚷嚷道:“植物開了葷,不知長得多好!”

    王吉云淡風輕的擺擺手,像是不同他個傻子說道理,陳舍微哭笑不得。

    白湯魚頭撤了柴火,只余一點火星,濃郁香醇的湯頭緩慢的咕咚著,陳舍微在手心切了一方老豆腐滑進去,又抓起兩個雞蛋敲碎攪散備用,等著過會和豆芽一塊炒。

    陳絳正用陳舍微抽出來踩滅了的柴火棍畫畫,陳舍微忙里偷閑覷了眼,一只圓臉大黑貓。

    “不錯,繼承了你娘的天分?!?/br>
    陳絳嘻嘻笑,陳舍微端起魚湯鍋要盛出來,怕燙著她,要她走遠些。

    陳絳幫著拿些碗筷,兩人一同去偏閣吃飯。

    在廚房忙了總也有半個時辰,回來談栩然還是望著銀子在發呆。

    陳舍微覺得她實在是太可愛了,可桌上得收了,要布菜吃飯了。

    談栩然想什么想那么久?她在想前世青筑小樓老鴇勸她死心的話。

    “咱們女人輕便些掙點錢,那就是靠著男人。做小買賣?當壚賣酒你以為是美談呢?沒男人的女人在咱們這年頭出去拋頭露面,就意味著人人可欺,花幾個銅子吃酒,倒還要摸你手一把,你賣的比這樓里的姑娘還賤!好,你要說自己肯賣勞力,可曉得挑一桶糞幾個錢,砍一擔柴幾個錢?我就這么跟你說,就賣一回,也比他們一輩子掙得多?!?/br>
    陳舍微帶回來那把銀子是談栩然掙的不假,可談栩然若是用女兒身出去談這筆買賣,即便能成,也不會有陳舍微這番順遂。

    陳絳樂呵呵的分著筷子,忽然就覺談栩然在看自己,目光沉重。

    談栩然忽然想起陳舍微那輕輕一‘嗤’,似乎對‘有損清譽’這四個字有著無限的譏諷。

    “哼?!?/br>
    忽然聽見談栩然嗤笑一聲,陳舍微一邊舀飯一邊問:“夫人怎么了?可是豆芽吃膩了?我今去菜市,都說過幾日就有頭波的野菜了,到時候我就換換口味?!?/br>
    他啰啰嗦嗦的講些三餐瑣事,渾然不似個頂門立戶的男人,談栩然困惑中又有一絲清明。

    男人,究竟怎樣才叫一個男人?

    魚湯白濃,魚rou鮮美,豆腐嫩滑,泉溪離得月港這樣近,胡椒并不很貴,陳舍微略略撒了一撮提味,吃得人香香又暖暖。

    他每次都算的很準,三人吃得腹中飽,盤碗里也干凈,半點不浪費。

    這個冬,談栩然沒想到大部分的時間會過得這樣安寧,春的到來甚至于讓她覺得驚訝。

    陳舍微灑下的菜籽冒了芽兒,還是疏疏的,落了幾場雨后,漸漸密實起來。

    如先前所言,陳舍微果然不在家里待著了,常往城外頭跑。

    吳家家風果然務實勤快,這個冬也沒閑著,陸陸續續的按著陳舍微的吩咐將野茶山打理了一番。

    陳舍微也來看過幾次,又叫他們拔砍了好些茶樹,橫縱間距都要有數,老吳頭有些心疼,又擔心他胡鬧。

    “您瞧,面上看不出來,覺得還挺疏的,可底下的根已經搶地盤了,搶來搶去,誰也長不出好茶芽來?!?/br>
    陳舍微搓扣著掌心的干裂的泥巴塊,讓吳勺順著每行茶樹根底下挖開一條施肥溝,叫他們布肥。

    “現在就布肥?”吳缸從前也侍弄過茶,曉得該如何打理,既有些懂,難免質疑。

    陳舍微篤定的點點頭,老神在在的掐了一片茶樹老葉嚼吃。

    一場春雨綠如油,老吳頭站在自家院里望山頭,隱隱約約覺得那山色有些變化,他正奇怪,就見雨霧蒙蒙里,三兒子吳缸走了回來。

    難得見他咧嘴一笑,吐掉嚼了一路的茶葉,道:“那陳六少爺有些本事,茶樹發了好些嫩芽?!?/br>
    “人也實誠,肯教人呢?!崩蠀穷^感慨。

    吳缸道:“爹,別忘了那肥是他拉來的倒進坑里的,瞧著雖有人糞綠肥稻草塘泥,但咱也不曉得斤兩,跟著他來那小子還摳摳搜搜的,緊盯著大哥二哥,生怕他們學了去?!?/br>
    “你眼睛倒快?!崩蠀穷^一擺手,道:“有點心眼才好,沒心眼,說不定明這茶山就改主人

    嘍?!?/br>
    吳缸皺眉一琢磨,也對。

    茶山上的茶樹野了多年,種早就串了,不過還挺有茶味,與茉莉一起調弄,不是口刁的人喝不出來。

    陳舍微挑了幾株純凈沒被沾染茶樹移栽到自家后院,準備留作育種。

    他終日忙碌著,總把長衫甩腰上下田玩泥巴,愈發不像樣子,連著弄了幾日的肥,人都浸入味了,回來也不好意思往談栩然跟前湊,窩屋里泡澡呢。

    陳舍微往身上打了好些胰子,滑溜溜的,忽然就聽見門一動,他還挺緊張,往浴桶里一縮,就見談栩然進來給他送換洗的衣裳。

    見談栩然要去拿他扔地上的臟衣,陳舍微忙道:“我自己洗,臟臭得很?!?/br>
    “阿小管我要的,她剛洗了郭果兒的衣裳,說是鼻子都木了,也聞不出臭了,趁著這時候趕緊把你的也洗了?!?/br>
    孫阿小就是郭果兒的媳婦。

    郭果兒養了一冬,算是從鬼門關逃回來了,陳舍微瞧著他身子還行,就是走路有點緊繃感,疤痕畢竟和原來的皮膚不一樣。

    郭果兒是自己湊過來的,瞧著他瑟瑟縮縮的樣,很擔心陳舍微趕他,不過陳舍微瞧著他算機靈,而且這樁飛來橫禍,也狠狠的磨了他的性子,就默許他跟著了。

    原以為談栩然送了衣裳去就不回來了,豈料她拿著根襻膊走了回來,挽起袖子,露出一雙修長玉臂。

    陳舍微傻愣愣的看著,直到談栩然舀了滿滿一瓢水,悶頭澆在了他腦袋上。

    陳舍微猝不及防的被嗆了一口,眼睛也進水了,什么也看不著,腦袋又叫談栩然往后一撥弄,磕在浴桶沿上。

    談栩然給他洗發,主要是怕自己被熏著,不過陳舍微還挺享受,在蟄眼的酸楚中還要死命睜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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