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云空給自己設定了開機時間。

    不早不晚，就比棉棉平時醒過來的時間要早那么一個小時吧。

    云空覺得這一個小時，應該怎么都足夠讓自己提前做好準備工作，把前面那么多個棉棉的性格都整合分析一遍，然后對最后一個棉棉作出還算精準的行為分析，并提前準備好相關的應對方法。

    可系統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因為這次錯過棉棉清醒時間的并不是云錦衣，而是已經提前一個小時醒來的它。

    當開機的一瞬間就發現自己被人緊捏著砸核桃的時候，系統險些被嚇得自己宕機并回爐重造。

    以至于剛開機，它身上的光就亂七八糟格外扎眼。

    這也成功讓正捏著它砸核桃的小朋友發現了它的存在。

    “mama?。?！”云棉高聲呼喊，語氣興奮不已：“這個球真的亮起來了??！”

    云空：“……”

    油然而生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事實證明，機械智能生命體也是能夠擁有“直覺”這種唯心主義的東西的。

    比如云空。

    它沒有再被用來砸核桃了，可它被一個網兜給兜住，并由宿主的mama云錦衣出手，將它給懸空掛在了天花板上。

    因為棉棉想要看看它能不能被帶回那個世界里當不耗電的燈。

    云空整只球都懵了，懸在網兜里，麻木的聽著小朋友語氣鮮活的要求它一會發紅光一會發藍光，來來回回切換，硬是把好好的家給照成了蹦迪現場。

    云棉玩得不亦樂乎。

    看起來似乎沒有絲毫死亡的陰影。

    在小朋友背著mama踩在凳子上，踮起腳去偷偷開窗撿窗臺上的落雪時，云空終于找到了和她溝通的機會。

    “棉棉，你現在幾歲？”云空抓緊時機詢問。

    正在玩雪的小朋友頭也不回：“我今年已經5歲啦，mama說等冬天過完，到了春天的時候，就可以送我去上小學了喔！”

    云空陡然沉默下來。

    這一幕，這個回答，似乎在一瞬間跨越了時空，和另外一個世界里，另外一個叫云棉的小朋友完全重合了起來。

    “等到了春天，我就可以背著書包去上學了?！?/br>
    “我mama已經攢夠學費了，還會給我縫一個漂亮的小書包?！?/br>
    “叔叔，上學很好玩嗎？學校里是什么樣子的？”

    “叔叔，今天開學，你一定要和mama一起來送我喔，這樣我以后一定可以考一百分的！”

    “叔叔……”

    云空看著棉棉正在偷偷玩雪的背影，忽而有點想哭。

    原來不知不覺它已經和棉棉走過這么多個世界了。

    原來當初那個連字都不認識的文盲小朋友，現在也已經經歷過一次次死亡和新生了。

    可此時，當棉棉趴在窗臺上偷偷摸摸搞小動作的時候，系統還是會覺得，自己選定并一直陪伴走過來的小朋友，好像從來都沒有變過。

    她明媚，她調皮，她多變，她善良。

    她像一顆被自己無意間發現的亮晶晶寶石，即使過去了這么久，這顆寶石也依舊亮晶晶，誰也不會再否認她的珍貴。

    好像莫名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一丟丟心酸，一丟丟欣慰，還有好多好多的驕傲和懷念。

    懷念最開始那個可憐巴巴的棉棉，懷念最初那個村霸小朋友。

    沒有任何金手指，沒有獲得更多的愛，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里，不知道劇情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永遠專注自己，專注于愛mama的媽寶小朋友。

    會撒嬌會耍賴還會在mama舉起掃帚時跑得飛快的小狗棉。

    “棉棉，我叫云空，是綁定你完成世界任務的系統，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br>
    系統掙脫了網兜的束縛，擺脫淪為電燈泡的命運，飛到小朋友身后，輕輕戳了她一下，做了一個很簡短的自我介紹。

    云棉不是沒禮貌的小朋友，可她的禮貌大概不太多。

    所以她忙不迭點頭，一邊說著自己的名字，一邊認認真真捏自己手里亂七八糟的小雪團。

    “你等等喔，我要再把它捏圓一點，我很會捏雪人的?！痹泼廾γβ德?，連頭都沒時間回。

    直到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云棉還沒反應，扭著肩膀不走心地敷衍：“哎呀叔叔你別亂碰，等下我的雪團掉下去就糟糕了，萬一砸到mama怎么辦？”

    云空：“……”

    活該你挨打！

    身后沒有聲音，云棉也沒反應，可當她的肩膀再次被拍后，云棉終于發現不對勁。

    在滿室的寂靜中，小朋友腦袋跟生銹了一樣，一卡一卡地扭過頭。

    第447章

    “mama，你聽我解釋…”

    小朋友追在mama屁股后面，凍得通紅的小手來回拽著她的衣擺，哼哼唧唧地辯解道：“我想捏一個和mama一樣的雪人，我不是故意偷偷玩雪的?！?/br>
    “mama，你不要不理我嘛～”

    “mama，你停一停呀，我快要跟不上了?！?/br>
    “mama……”

    云棉撒嬌的聲音從臥室追到浴室，直到被mama握住小手，放了溫水浸泡到里面。

    剛才還不覺得冷的小朋友一下子打了個寒顫，屈著手指在水里撲騰了兩下，大半身體卻已經湊到mama懷里去了。

    她仰著小臉，討好地蹭蹭mama的臉頰：“mama，你不要生氣喔～不生氣的mama就是全世界最最好的mama啦！”

    云錦衣若有所思：“所以，我生氣就不是全世界最好的mama了？”

    云棉鼓起臉頰：“mama，大人都不可以和小孩子生氣的，不然我晚上會偷偷做噩夢，然后就被嚇哭了?！?/br>
    明明是完全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云棉棉小朋友偏偏能說的好像已經發生了一樣嚴重。

    云錦衣失笑，將手放進溫水里握住女兒的小手幫她輕輕揉搓，等差不多了才放過一刻也閑不住的小朋友。

    “mama，這個光球叔叔會變成人嗎？”云棉又趁云空不注意伸手逮住了它。

    云空對她總是不設防，所以每次都會被很快得手。

    云錦衣牽著女兒的另外一只手，一邊帶著她往外走，一邊回答：“它不會變成人，至少這個世界里不會?！?/br>
    云棉沒有深究mama話里的深意。

    她晃了晃手里的光球，湊近對它說：“那叔叔你很厲害嗎？”

    云空驕傲地挺直并不存在的腰：“我當然厲害，不然怎么可能綁定到你？”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被帶著躺贏，可云棉一路走到現在，誰也不能說系統是真的毫無用處。

    云棉驚喜地瞪圓了眼睛，藏著一點小期待地問：“那叔叔，你可以陪我去那個世界里，幫我揍哭趙小梨的哥哥們嗎？”

    驕傲的光球身上的光卡頓地停住，而后在云棉期待的亮晶晶目光中，整顆球啪嘰一下躺平裝死：“棉棉你還是自己動手吧，我覺得我不行，總局有規定，我們系統不允許隨意傷害人類?！?/br>
    得到否認的答案，云棉不僅沒有失望，還更加躍躍欲試了：“叔叔你真的覺得我可以嗎？那我要是打哭了他們，他們回去找家長怎么辦？要是他們的爸爸mama來欺負我mama，我這么小，一定打不過的?！?/br>
    小朋友邊說，邊晃了晃被mama牽著的細瘦手腕，就她這樣的，那些大人都能一打十不帶喘氣的。

    云空：“……”

    我只是說說，你別當真??！

    可云棉不懂它的敷衍文學，在云空裝死不回答后，就立馬將目標轉移，拿著相同的問題去問mama。

    云錦衣：“……”

    她略顯危險的目光看向云空，想知道剛才它都偷偷教了棉棉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云空覺得自己就和竇娥一樣冤，可它說不出辯解的話，因為壞心眼的小朋友故意限制了它對外溝通的能力。

    云空努力半晌，最后只能憋氣的再次裝死，這回連光都不想發了。

    云棉也沒有變成徹底的小壞蛋，在mama看向光球的時候，她還特意把光球往自己背后藏了藏，仰著一張無辜的小臉朝mama笑得眉眼彎彎。

    云錦衣輕輕掐了下女兒的臉頰，沒有回答她剛才的問題，而是轉移話題，說起了帶棉棉出去玩的事情。

    “可是我只能陪mama三天喔～”云棉舉起自己的小手，豎著三根手指在mama眼前晃啊晃，乖巧的不行。

    云錦衣抬手握住女兒的手指，溫聲道：“就算只有三天，棉棉想去哪里，想做什么，mama都愿意陪你一起，所以再想想？”

    既然mama都這樣說了，那云棉只能趴在她懷里努力地思考。

    她其實對mama口中這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沒有什么概念，5歲的她連趙家溝都沒有走出去過，更何況去見到更大的世界呢？

    所以在苦思冥想了好幾分鐘后，她伸手抱住mama的腰腹，軟聲說：“mama～那你帶我去學?？纯纯梢詥?？我想去讀書，可是冬天好長好長，春天一直都不來……”

    云棉覺得自己遇到的冬天好像都很長很長，她不知道自己的mama會死在某個冬季，她只是一心期望著能夠上學念書，按照mama所說的，將來有機會走出那個封閉的山溝溝。

    “mama，為什么只有男娃可以去上學呢？”

    “mama，趙小梨說她哥哥們都會寫自己的名字，我也想寫mama和我的名字?！?/br>
    “mama，那些男娃都好討厭，每次我們去學校玩他們都會趕我們走，還污蔑我們會跑進學校偷他們的東西?！?/br>
    “mama，這里的學校里也只有男娃可以去讀書嗎？我們會不會也被趕出來？”

    在去附近小學的一路上，云棉都不安的在座位上扭來扭去，有時候還會起身扒拉著前面的座椅湊近了和開車的云錦衣講話。

    大概是因為在開車出來的這一路上，她目之所及全都是和趙家溝截然不同的景象，高樓大廈，鋼筋水泥，就連道旁樹似乎都比趙家溝路邊的歪脖子樹更高更筆直。

    滿眼見到的每一樣存在，都和云棉記憶里的趙家溝沒有絲毫關系。

    非要說相似的地方……那大概是，無論趙家溝還是這里，走在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都長著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