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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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多少,醉成這樣? 房門沒關,炭火敵不過風雪,房間里的溫度急速下降。 祝珩被凍得打了個噴嚏,強迫他摸頭的大狗……燕暮寒猛地站起身,餓狼撲食一般沖到房門前,將門關得嚴嚴實實。 ……該說不說,還挺懂事。 關上門后,燕暮寒又跑過來,一屁股坐在軟榻下,眼神亮晶晶的:“關門,夸獎?!?/br> 祝珩收回剛才的評價,什么懂事,明明就是無利不起早,他從善如流地揉了揉燕暮寒的頭:“很棒?!?/br> 越來越像訓狗了。 雪一直沒有停,燕暮寒從王廷趕回來,發絲融了雪水,涼絲絲的。 跟醉鬼不能講道理,只能順著,因而燕暮寒沒喊停,祝珩就沒有收回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他的頭發。 被順毛捋的狼崽子很乖,祝珩百無聊賴,拿起沒看完的書。 這本書是寫詞曲的,他正在看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故事。 昏黃的燭燈照亮了軟榻四周,窗外的雪下得更急了,飄在窗戶上發出簌簌的響聲,寒風呼嘯,房間里的金絲炭卻越燒越旺。 突然,一只手蓋在書上。 “不看書,看我?!?/br> 今晚的第二次了,他要收回狼崽子很乖的話。 祝珩掀起眼皮,神色淡淡的。 似乎看出他的不愿,燕暮寒絞盡腦汁想了想,偏過頭:“給你,玩耳朵,不看書?!?/br> “你說過喜歡的?!?/br> 放蕩! 祝珩默默捂住了臉,玩耳朵什么的,聽起來就不正經。 燕暮寒撐著軟榻,枕在祝珩的膝蓋上,將書完全蓋住,大大方方地邀請:“玩吧?!?/br> 祝珩:“……” 喝醉酒邀請別人摸頭玩耳朵,這是小將軍特殊的癖好嗎? 金色的發絲被燭火烤得松軟漂亮,藏在里面的耳朵小巧紅潤,祝珩糾結了兩秒,順從心意捏上了他的耳朵。 比想象中好捏,又軟又燙。 他從耳骨捏到耳垂,捏了個透,驚訝的發現,燕暮寒耳垂上的紅點不是一顆痣,微微凹陷下去,像是耳洞。 “很丑?!卑察o的小狼崽突然捂住耳朵,用力地掐著耳垂,語氣低落,“好丑,你會不喜歡?!?/br> 祝珩愣了一瞬,連忙去攔:“不丑,很好看?!?/br> “真的嗎?我,我好看嗎?”燕暮寒的手勁很大,耳垂上被掐出了一道血痕,正好壓在耳洞的位置。 看著都疼,祝珩想不明白他怎么會對自己那么狠:“真的,你很好看,書上也說了,耳上有環痕,可以像祝英臺一樣,年年廟會去扮觀音?!?/br> 他沒有哄人的經驗,剛看了書上的故事,便胡亂扯過來用了。 燕暮寒卻很滿意,抽出腦袋底下的書:“我扮觀音,然后呢?” 祝珩無法,怕他再發瘋,只好照著書講故事,講到梁山伯說“我從此不敢看觀音”時,燕暮寒突然抬起頭。 “不明白嗎?”祝珩想了想,解釋道,“他喜歡祝英臺,見到觀音就會想起她?!?/br> “觀音是,喜歡的人?” “……差不多吧?!?/br> 燕暮寒往前湊了湊,幾乎碰到祝珩的鼻尖,醉眼朦朧,滿是歡喜:“我要做你的觀音?!?/br> -------------------- 作者有話要說: 《酒壯慫人膽》 清醒時的小燕子:臉紅,逃跑,支支吾吾。 醉酒的小燕子:摸頭!玩耳朵!扮觀音! 第16章 心意 酒逢知己千杯少。 一醉解千愁。 …… 喝酒的原因有很多,但燕暮寒不屬于其中的任何一種,他是被逼的。 王上特地備下酒宴給南征大軍接風洗塵,幕天席地的流水席從王廷鋪到城外大軍駐扎的營地,一路喝過去,杯里積了深淺不一的雪,喝到最后,酒樽都凍起來了,溫好的酒也成了冰。 燕暮寒率大軍南征,連破南秦一十二城,這是王上特地給予他的獎賞。 不是在穆爾勒河沿岸傳得沸沸揚揚的加官進爵,也不是王廷上下猜測的富貴榮華,燕暮寒此次立下赫赫戰功,得到的獎賞就是從王廷鋪到軍營的幾百杯酒。 城中清了道,街上沒有一人,王上同各部首領乘車先去了城門,遠遠看著燕暮寒一步一停,從王廷喝到了城門,臉色青紫。 穆爾坎將搖搖欲墜的燕暮寒接到懷里時,他已經喝懵了,渾身燙得厲害,一個勁兒地嘟噥著冷,間或夾雜著幾聲含糊不清的長安。 像是在撒嬌。 穆爾坎不知道“長安”是的含義,但他知道燕暮寒受這份罪的原因。 斬殺各部選送的副將是大罪,若是一路攻破南秦大都,王上定然會出面保下燕暮寒,但燕暮寒放棄了,他在四水城前撤兵,自作主張,給了南秦喘息的機會。 據說軍報傳回王廷的時候,王上氣得摔了最喜愛的一套玉器,那玉器是東昭送來的,雕刻了北域三十六部的風光。 如果玉器沒有碎,今日的獎賞也不會變成百盞賠罪酒。 看著燕暮寒喝完所有的酒,王上與各部首領便回宮了,宮中早已設下宴席,燈火葳蕤,鼓樂笙歌,將要徹夜狂歡,慶祝大軍的凱旋。 穆爾坎將燕暮寒扶回帳中,塔木已經準備好了熱水,紅著眼睛給燕暮寒擦拭手腳和頭臉:“將軍會不會出事?” “不會的,我聞過那些酒,是用價值連城的藥材泡的,對筋骨有好處?!蹦聽柨餐兄嗄汉念^,眉心緊蹙,“雖然無害,但一直醉著也會傷身,先給將軍灌兩碗解酒湯?!?/br> 解酒湯是用草藥熬制的,氣味難聞。 塔木剛端過來,還沒喂,就被燕暮寒一把打翻了,他皺著鼻子,雙手抱著腦袋蜷縮成一團,從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鳴聲。 像一只受傷的小狼崽子。 穆爾坎想掰過他的頭灌解酒湯,被塔木攔住了:“你還要去參加宴席,別在這里耽擱了,我照顧將軍就好?!?/br> 穆爾坎是三十六部公認的勇士,在此次南征中表現優異,又有穆離部的推舉,王上特地召他進宮,參加慶賀晚宴。 按理來說,穆爾坎只是一個小小的營長,與各部首領一同入席不合規矩。 王上此次邀請,是在對外放出信號,告訴所有人他要厚賞穆爾坎,重用穆爾坎。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我從小跟著將軍,肯定能照顧好他?!彼净鸺被鹆堑卮叽?,“你若是因為將軍遲到了,其他人肯定會趁機詆毀將軍,萬一王上……這樣的懲罰太重了,將軍命硬才挺過這些年,他是rou體凡胎,哪里受得住一次次的傷害?!?/br> 穆爾坎抓住了關鍵字眼:“這些年?” 燕暮寒在北域的風評并不好,這種不好是多方面匯集起來的,從出身到性情,從言行到經歷,幾乎處處為人詬病。 但燕暮寒擁有常人所沒有的運氣,他得到了長公主的青睞,饒是王上也得給幾分薄面。 陣前斬殺將軍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唯有他做得,也唯有他能安然無恙,還得到了王上的夸贊。 這樣受盡恩寵的燕暮寒,過去被一次次罰過嗎? 穆爾坎離開后,塔木重新端來一碗解酒湯。 燕暮寒不喜歡甜食,也不喜歡苦味,但他平日里的自制力強得可怕,從來不會表現出明顯的排斥。 塔木一度覺得他成熟得不符合年紀,仿佛背上有一座無形的大山,壓著他快速成長,變成能獨當一面的大人。 “將軍,將軍,喝了解酒湯……” 燕暮寒以前也醉過,但沒醉的像今天一樣厲害,自制力已經指望不上了,塔木抓耳撓腮地想辦法。 什么才能刺激燕暮寒,讓他乖乖喝了解酒湯? 塔木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名字。 盡管不愿意看到有人能左右燕暮寒的決策,但事急從權,塔木也顧不上那么多了,他壓低聲音哄著:“將軍,把解酒湯喝了,喝完就能回家,回家就能見到祝珩了?!?/br> 這一招果然有用。 燕暮寒艱難地睜開眼:“祝珩來了?” 這兩個字所指向的人永遠都能影響燕暮寒,能讓他清醒,也能讓他瘋魔。 燕暮寒喝完了解酒湯,意識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雪片,昏昏沉沉的,仿佛很快就要落下,仿佛又會被風吹起,在庭院翻飛,落到他心上人的門前。 祝珩來北域了。 祝珩在家里等他。 于是醉得不甚清醒的燕暮寒真的以為祝珩在等著他,從軍營趕回府邸,踉踉蹌蹌地沖進了祝珩的房間。 “我要做你的觀音?!?/br> 我要做你喜歡的人。 他瞇著迷蒙的醉眼,在祝珩的眼底發現了一縷驚詫,意識有一瞬間的回籠,他想起自己剛把祝珩帶回家,他們似乎還沒有在一起。 祝珩沒見過醉酒的人,不知道醉酒的人都會渾身guntang,還是只有燕暮寒這樣。他們的額頭貼在一起,guntang的熱度混著酒香撲面而來,祝珩被燙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往后躲,卻被燕暮寒攬住肩膀,抱了個滿懷。 源源不斷的熱量從燕暮寒身上渡過來,他抱的太緊,祝珩僵硬得像一樽有瑕疵的金玉胚子,被重新扔回了烘燒爐里,渾身骨頭都被燒得酸軟。 “你說過要娶我,我等了好久不見你來找我,就只能去找你了……祝長安,你是騙子,你騙我,你忘記了我……但是沒關系,我把你帶回來了,我會照顧好你,會讓你喜歡上我……” 他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又氣又兇,像是被搶了奶的狼崽崽,呲著乳牙威脅面前的人。 祝珩聽不懂他嘰里咕嚕說了什么,只覺得其中有一句話的發音很熟悉,和燕暮寒半夜偷偷去他房間里說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