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
“我正好餓了,把東西擺上來吧?!?/br> 仆從手上提著食籃,里面散發著奶酪和果酒的香氣,有菜有酒就缺rou,蒔蘿這才注意到自己待在一個藤編的籃子,就被仆從提在另一只手上……. 鵝入狼口,危! 穆夏看著那只縮在籃子的大白鵝,懨懨垂下的尾羽全然沒有先前的威風,他心底不禁好氣又好笑。 羅素知曉自己帶回一只完好無損的鵝,好奇詢問一句,男孩反應靈敏,隨口胡謅說是要養來當寵物。 “它漂亮又溫馴,我想照顧它?!蹦孪漠敃r咬牙切齒地憋出一句。 殺死獵物不行,沒帶獵物也不行,這次卻歪打正著,羅素罕見滿意了,甚至贊許有加,八成是認為這是穆夏首次表現出人性的舉動。 于是繼獵狼犬后,黑狼又多了一只大白鵝做寵物。 寄人籬下,蒔蘿很識相地乖乖窩在籃子,只剩兩顆黑豆小眼朝外頭打轉觀察,她突然注意到穆夏的手臂纏著一大塊白紗。 蒔蘿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但在白紗襯托下,暗紅的血漬正在緩緩擴散。 穆夏受傷了?她不敢置信。 要知道這可是一只滿身銀鏡碎片跳樓都毫發無傷的黑狼,那變態的恢復力和完美的掠食者身體也是小女神不敢和他正面對決的主因。 難不成自己的嘴喙有神力加持,把穆夏咬出血了?蒔蘿忐忑不安。 “羅素大人說,你今日表現很好?!逼腿诵⌒哪贸鲆淮蟀媒z綢裹著的東西,蒔蘿注意到穆夏下意識碰了碰傷口。 肯定是那個羅素搞得鬼!蒔蘿氣得想跺腳。 術士都是一群理想追求者,她記得杜肯爵士想巫術想瘋的模樣,那個羅素八成也是個科學狂人。也不知道他用穆夏做了什么實驗,讓黑狼暫時無法愈合傷口。 在仆從出去后,穆夏和新寵物大眼瞪小眼。仆從將大白鵝重新打理干凈,放入鋪有天鵝絨布的精致提籃,此時的大白鵝蓬松如雪,晶亮的小眼睛像是兩顆黑鈕扣,圓滾可愛的模樣還真的是貴族小姐會喜愛的寵物。 “聽話,否則吃了你?!蹦泻⑼樀芈冻鋈?。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在那團用絲綢包裹的東西,男孩像是拿到心愛的玩具般摸索了好久,卻又舍不得打開,看得蒔蘿干著急。 難不成鑰匙就藏在里面? 穆夏最后還是沒有打開,蒔蘿急得鵝肝都要熟了,卻只能看著他重新捧起神律。男孩小心撿著一塊水晶鏡加強燭光,方便他一字一句閱讀,然后再重新謄寫在另一張草紙上。 桌上還堆有很多裝禎或散落的書籍卷軸,蒔蘿慢慢察覺到一絲古怪,她發現上面的筆跡和穆夏如出一轍,顯然全是出自他之手。 這里可沒有東方最偉大的發明印刷術,書籍的知識只能透過人工手抄來保存,蒔蘿看著滿桌的書,每片薄紙寫得密密麻麻。沉重枯燥的閱讀和抄寫會完全塞滿男孩的日常,日復一日磨掉野獸的爪牙,直到他可以塞入騎士的鎧甲,用人類的聲音說著人類的話語。 這樣的教育真的是為了讓他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嗎?蒔蘿看著穆夏熟練厭煩的模樣,感覺里奧和羅素更像是在用龐大的工作訓練一只看門狗,讓他無暇追逐小鳥和蝴蝶。 不是要你做個人,是要你像個人。 但野獸還是野獸,沒有人能馴服他,籠子終有關不住他的一天。 這只是夢。蒔蘿惦記著那個包裹,又看著少年受傷的手還在孜孜不倦地抄寫,越看越覺得煩躁,憋著一肚子氣。 這可是夢啊,每個女孩的夢都那么甜美可愛,小信徒的噩夢她都能點石成金,前使魔穆夏怎么能例外! 蒔蘿迅速說服自己。 “嘎嘎嘎!”油墨瓶被啪地一聲踢倒,大片的墨水頃刻潑灑在羔羊皮紙上,整本珍貴的神律迅速淪為泡爛的廢紙 男孩冷冷抬眼,兇手的腳蹼都還沒收回來,停留在半空中。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他輕聲細語,齒間的呼吸異常銳利。 大白鵝沒理他,提腳沾了點墨,就一掌蓋在神律上,封面的圣像印上一個完完整整的爪蹼墨拓,頗有認罪簽名的意味。 這就和狗吃了回家作業差不多。蒔蘿很滿意自己的杰作,她不怕穆夏發火,因為以狼的反應能力本是可以實時搶救。 “我新養的鵝把我的神律弄壞了,害我有一段時間沒辦法念下去了?!蹦孪淖匝宰哉Z地說著,拿起抄寫到一半的草紙,就著火光點燃,然后輕吹一口氣—— 發光的余燼如螢蟲般在四周飛散,光芒點亮那雙翠綠的眼睛,他笑了,蒔蘿也終于能清晰看出三年后的少年模樣。 穆夏喜歡這樣對少女笑,彷佛兩人共享著什么壞事和秘密,黑狼看著月女巫,彷佛在看著最親密的共犯。 她太了解他了。 “只要你聽話,我會好好照顧你的?!蹦泻⒛闷鸹@子的蘋果,喀擦分成一半。 這只鵝和獵狼犬一樣聰明,可惜生得過于可口。黑狼盯著大白鵝,感覺更渴了。 穆夏捧著蘋果細致地咬上一口,帶著貴族禮儀的訓練,但唇下的犬牙卻忍不住刺入半剖的果rou,讓香甜的汁水在舌尖溢滿開來。 養肥點再吃。穆夏溫和地將剩下的蘋果遞給大鵝。 大白鵝嘴喙湊近蘋果,然后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住底下少年的手指。還是那一句,太了解他了,都快看到對方眼底的口水了。 穆夏表情不變地硬抽回手指,便自己吃掉剩下半顆蘋果。 養肥個鬼,明天吃,明天的午餐就配著蘋果酒吃了。 作者有話說: 小狼的鼻子認出蒔蘿了,但腦袋沒有。 所以下章是真香 - ps:奶茶想要再試一次,就試最后一次!十五章內完結??!絕對可以!大家再給奶茶最后一次信任??!這次如果又失敗,奶茶就寫小狼什么都不穿,只穿自己的毛織成的皮草大衣,在壁爐地毯上勾引蒔蘿的paly!!!!!!!(胡言亂語) 第二百二十四章 火焰女神 ◎黑狼是妳的奴隸,妳會是野獸們的女王?!?/br> 渺如銀沙的月光傾瀉到桌前, 火光變得飄忽,穆夏揉了揉刺痛的眼睛,他討厭月光就和討厭水一樣。 奶酪吃了一半, 味如嚼蠟,索性不吃了, 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疲憊, 真奇怪…….穆夏從籃子拿出那瓶蘋果酒抱在懷里, 便順從心意離開桌前,來到在角落鋪有毛毯的長凳躺下來。 畢竟方才損了血,還被術士灌了些灌七八糟的的藥水,累一點是正常的。穆夏只遲疑了一下,就說服自己闔上眼。 睡吧,做一個深沉的夢中夢, 美好的夢。 這不只是狼的夢, 也是女神的夢,所以蒔蘿喚來熟悉的月光,隨著紅石城堡逐漸染成銀色, 她也慢慢掌控穆夏的記憶之地。 也許等他醒了, 一切都解決了,蒔蘿想著,如果真的有那么順利, 那她就要想想怎么安撫暴怒的大野狼了。 當然, 前提是一切順利。 月光落在窗前,房間的空氣被染成淡淡的銀霧,大白鵝拍拍翅膀, 輕巧地從桌面跳下, 再起身, 鴉黑色的長發如瀑垂下,少女神祇身披精靈編織的羽袍,周身浸染著月光的皎潔。 雖然不是天鵝公主,但白鵝女神也不錯,她的蕪菁日后絕對要被奉為圣獸。蒔蘿有些得意地在月光下轉了一圈,感覺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哪怕是在夢中,女神們也給予信徒力量。少女沐浴在月光中,手指從脖子后面拉出那條海螺項鏈擺在胸口。 蒔蘿屏住呼吸,看向桌上的包裹。 手指輕撫著上好絲綢,是東岸的手藝,蒔蘿緊張期待地想著解開,卻找不到結,她借著月光摸索,終于看清楚這東西是什么,心一沉。 這是一本書。大白鵝眼睛不好使阿。 書背有精美的壓紋,封面用絲綢裝幀,上面的繡紋舞龍舞鳳,似乎是從東岸來的舶來品,這類東西一向是最受貴族歡迎的收藏,其價值不下一本神律。 她抱著些許希望,借著燭光翻開。全是通用語,大體來說圖文并茂,紅墨水撰寫的字體鮮麗飄逸,蜷曲的筆劃宛如花俏的蔓草,這是詩人的筆法 蒔蘿每個字都看得懂,但組合起來的內容,她覺得不該在這里看到。 開頭故事救了小白兔,晚上美女敲門,結局一窩孩,再隨手翻一個故事,花妖和貴族公子相愛,歷經千辛萬苦才長相廝守……翻回封面一看:東岸采詩集。真的不是什么聊齋志異嗎? 蒔蘿下意識看了一眼角落沉睡的男孩,想到先前對方愛不釋手的模樣,不禁有些懷疑世界。年幼的黑狼原來有一顆向往戀愛的花花心腸,學著那些整日做春夢的書生和詩人意yin萬物? 畢竟都是雄性,公狼也許和人類男性差不了多少。 書頁在手指快速翻動,微涼的風吹在少女因羞惱有些發熱的臉上,突然攤開一頁插畫,畫中一只妖媚的狐貍迷惑書生,蒔蘿眼前突然閃過無數次少年用尾巴癡纏求愛的回憶。 絨黃的燭光從手指暈開,彷佛柔軟的皮毛包覆肌膚,貴族用的蜜蠟熏染著上好的麝香氣息,少女瞇著眼睛看字不自覺有些頭昏腦脹。 或許被誘惑的書生是誰還不一定…… 銳利的紙張滑過指尖,她下意識縮回手,像是被什么輕輕咬了下。 月亮清冷的銀光喚醒了蒔蘿,她這在干嘛?這是在偷窺人家隱私。穆夏的童年已經夠灰暗了,看點愛情小說又怎么了,她以前還喜歡給小女巫講恐怖故事呢。 而且翻遍整本書,別說鑰匙,就連形狀相似的書簽都沒有,蒔蘿很快把書放回原位。她開始打量穆夏的書桌,小狼過得刻苦但也精致;玻璃墨水瓶散發松柏香氣,漆亮的紅木桌面擺有量身打造的黃銅支架,上面可以掛上油燈方便照明,剩余空間還擺有寶石手柄的拆信刀和火戳印章,以及無數厚度不一的水晶鏡,供其閱讀時切換。 每一樣都是精品,哪怕是封信的蠟塊和照明的油燈都是添了昂貴的香料,其中還有不少東岸的舶來品,蒔蘿拿起那塊瑞獸銅鎏紙鎮,想著那本東岸詩集應該也是收藏品之一。 一圈掃下來,她突然意識到了一件很棘手的事── 這里一切都是穆夏小時候的回憶,包括這本書也是他幼年的收藏,所以理所當然出現在這里,但密盒鑰匙可不是。 難道她錯了?她不該用記憶來蒙蔽穆夏?也許用原本月女巫的模樣反而更能迷惑黑狼,讓他想起鑰匙的記憶? 月光突然暗淡下來,仆人的鈴聲在門外響起,彷佛在警告熟睡的野獸,魔狼的心智顯然比人類女孩棘手,蒔蘿感覺到自己對夢境的控制力被壓制不少。女神只能收斂起力量,重新幻化回白鵝縮回籃子。 她把腦袋埋入翅膀裝睡,只聽到穆夏在和誰說話,然后一個男人粗啞的聲音: “不聽話的畜生不需要,正好拿去圣饗宴上用了?!?/br> 大白鵝小心翼翼地在翅膀下抬起腦袋,沒看到穆夏,卻看到一只不知從哪里跑來的野烏鴉正瞪視著自己。她磨磨嘴喙,想著要不要嚇跑這只野鳥,就看著那烏鴉張開嘴吐出一句人話:“我的神律暫時借你,直到滿月之夜結束,我希望你虔誠地懺悔和祈禱?!?/br> 蒔蘿這下看清楚了,那是一顆碩大漆黑的烏鴉腦袋接在人的身體上,彎鉤狀的嘴喙宛如瘟疫醫生的面具,但蒔蘿可以清楚漆黑的羽片櫛比鱗次,一路延伸至衣領下。 烏鴉人正側著腦袋瞪視著自己,黑亮珠子就在淺藍色的眼白內靈活轉動,讓蒔蘿想到杜肯爵士神經質的眼神。 “教父,這是我的寵物,是我沒看好它?!?/br> “那就讓仆從看好它,看是扔去廚房還是后湖?!?/br> 此刻的蒔蘿完全沒心思擔憂自己的下場,她正忙著修復狂掉的san值,因為除了烏鴉人,那些唯唯諾諾的仆從也都失去了人的模樣。講究整潔的頭巾下露出兩只粗糙的小角,濁黃色的大眼睛有著長形的瞳仁。她和其中一個對上眼,這一眼傷害不小于烏鴉人。 仆從們頂著山羊腦袋,對食rou的黑狼和烏鴉唯命是從。 “不準碰它!” 羊群們被突然發作的黑狼嚇得一哄而散,只有烏鴉,不、應該說術士羅素用鳥嘴冷哼一聲。 “你最好自己知道分寸,若是我的神律有絲毫污垢,你和這只鵝就一起關到下次滿月吧?!?/br> “…….教父,我會反省自己的罪過?!?/br> 聽到男孩沙啞難掩痛苦的聲音,術士嘆一口氣:“穆夏大人,你得記住,只有虔誠的祈禱才能抵抗惡魔的召喚。地下很安全,一切都盡可能遠離月光?!?/br> 烏鴉漆黑的眼瞳看了一眼蒔蘿,意味深長扔下一句:“這只鵝正好可以證明你的決心,別讓我和里奧大人失望了?!?/br> 蒔蘿還來不及思考他話中的意思,隨著仆從帶走提燈,大門關上,室內一暗,她才發現這里已經不是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