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她回過神,下意識想摸摸腦袋,想去尋找那若有似無的缺口,但手上的傷口疼痛又將她扯回現在。 幻覺?還是…….記憶? “喵~” 來不及捉住的念頭像是一只受到驚嚇的小鼠,她抬起身就對上一雙熟悉的碧眼,金色的瞳仁彎如勾月,緊跟著是黑暗中數雙亮起的豎瞳,女孩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她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么── 一只大胖橘貓慢悠悠踩著腳步過來,彷佛在巡視自己的領地和小弟。是的。村有村霸名安伯,其使魔也是一方霸主,貓霸波比統領所有米勒谷的貓咪使魔。 大女巫派來的先鋒偵查隊,貓咪使魔軍團!小女巫沒想到可以窺見這傳說中的景象,女巫們曾經使喚無數貓,驅散肆虐大陸的黑瘟鼠群,所以現在自己是被當成災厄了? “喵~~”大橘貓傲慢地抬起碧眸,簡直就像安伯本人在凝視她。 其他貓咪也踩著無聲的步伐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小女巫還看到米達那只漂亮的銀貓,牠亦步亦趨跟在波比小姐后面做一只稱職的貓腿子。其實被毛茸茸包圍的確是女孩的夢想之一,前提是必須排除一只只齜牙咧嘴、一爪下去保證毀容的人間兇器。 手下小弟無數,女孩如甕中之鼠,大橘貓用舌頭悠哉地梳理毛發,不時晃晃尾巴驅趕不存在的蚊蟲,鄙夷之意不言而喻。 好歹也是伺候祖宗多年,女孩深吸一口氣,兩手伸入身上的口袋。波比小姐覷起碧眼,發出輕輕的威嚇聲,像是在嘲笑女孩的不識好歹;一個連小羊都無法復活的小女巫到底哪來的勇氣?她甚至連一只使魔都打不過。 一只只貓咪拱起背脊,齜牙咧嘴,人間兇器模式on,女孩嘆一口氣,她本不想如此,但是……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猛地從口袋抽出,將兜里的存貨全都撒了出來── 小女巫保證這絕對是自己有史以來施展最為成功的魔法。 碧色的眼瞳近乎凝成一點,強大的金獅使魔一瞬間失態,牠身形迅猛如雷,張開大嘴,往前伸出爪子,撲向…….漫天飛揚的貓薄荷屑。 “喵!” “喵喵喵喵!” “喵喵喵!” 沒錯,搭配迷幻草藥的大型控貓法陣,大成功! 扔下一群陷入混亂的貓貓大軍,干完這一票的女孩頭也不回,拼命往前狂奔。 貓向來是女巫的好朋友,小女巫隨身帶著各種逗貓草藥,只要撒下買路費,就能在米勒谷暢行無阻,維拉妮卡就是不懂這點,她不明白自己的仇人為何總能精準地察覺避開任何詛咒。 女孩拼命向前跑,她也不清楚自己要跑去哪,除了逃跑,她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更重要的東西…….被忘記的東西……. 遠方已經聽不到貓叫聲,女孩撥開草叢,幾顆圓滾的莓果輕碰面頰,她下意識伸手翻弄。 深藍色的莓果浸露在夜晚的薄霧,這些精靈寶石有著很美的名字,但是味道………她摘下幾顆,吞下去,咬開果皮,野蠻苦澀的汁水鉆入口鼻,同時也刺激了疲倦的神經。 小女巫精神一振,她想起自己忘記什么了 ! 這些莓果又叫精靈寶石,傳聞精靈很愛這些果實,它們只生長在月光森林的鏡湖附近,而那里居住著一位高貴美麗的湖中女仙,當然,她不會給你什么王者之劍,而是更好的,一個愿望。 那是一位滯留在地上的星辰女神,一顆從天空掉落的星星,月女神的屬神,換句話說,就是一顆活生生的許愿流星。傳說只要成功在月光森林度過黑夜的考驗,就有機會找到鏡湖,女仙可以實現任何人的愿望。 精靈灑下的寶石,是通往真正星星的道路。小女巫們謠傳的可愛故事對現在的女孩來說就是一線生機,她左右都要回去米勒谷面對女士,干脆拚一把,如果得到一位星辰女神的認可,也許大女巫們的怒火會稍稍平息一些。 她抱著渺茫的希望,開始搜尋莓果的痕跡,卻發現其實并不難,這些染上神話色彩的果實竟真宛如深海的珍珠,在黑夜里散發著幽藍的微光。 女孩追著點點星光而去,雖然沒有具體的頭緒,但隨著她前進,這些精靈寶石似乎有逐漸增加的趨勢,她安慰自己大抵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但繁星密布之處,也是夜色極黑之時,女孩不得不伸出手摸索,以免自己傻傻走到湖邊都不知道,直接摔進女仙的家。 四周沒有任何聲音,甚至連自己走路的腳步聲也被地上的苔毯吸收,無邊無際的黑暗吸收著恐懼和孤獨,小女巫胡亂復習著遇到食夢獸、山妖或鹿腳女妖的應對方法 她開始想念貓貓們了,起碼應該趁亂捉走一只,抱在懷里擼擼多安心啊。 小女巫從未如此渴望擁有自己的使魔,不用什么青龍白虎,她甚至可以放棄國寶熊貓,她只要那只毛茸茸、聰明、發誓會保護自己的…… ……誰?rou桂? 眼前突然亮起一片星海,晶藍的果實到處都是,星辰似乎近在咫尺,但細微水聲讓女孩立刻停下腳步。 清冽的水氣撲面而來,微風掠起她額前的發,讓她看得更加清楚。那些不是什么精靈寶石,而是一片倒映出漫天繁星的湖泊。女孩小心翼翼移動腳步,水面正如鏡面般的澄澈,與天上的星空相映成輝,讓人無法探尋它的邊際。 蒔蘿胡思亂想著,如若女神是真實存在,當那顆缺心眼的星辰從高高的夜空墜落,肯定是在森林中心摔出了巨坑,再經過數萬年不斷汲取雨水,才成就這座明鏡之湖。 向女神們祈愿必獻上供品,而星月女神偏愛圣潔的事物,特別是銀器。 小女巫從口袋里摸出一枚銀幣,她心疼地咬了咬銀幣邊緣,然后握緊,用力扔擲出去。 銀幣在空中擦出一瞬的閃光,撲通入水,濺起些微漣漪,就再無聲息。 女孩站在岸邊,耐心等待著奇跡。鏡湖在星空下閃爍著粼粼波光,水面彷佛灑滿了閃亮的銀幣,自己那一枚代價顯得格外微不足道。 她又等了一會,覺得自己有點傻,也許什么流星女神根本不存在……. “??!” 小女巫摀住額頭,像是被小石子砸了個正著,她眼角瞥見有銀光一閃,彎腰去撿。 那是一枚銀幣。 她想伸手去撿,卻在碰觸的那一刻,手彷佛浸入湖水,一股冰涼熟悉的氣息迎面而來,她試著睜眼去看,萬丈星海瞬間席卷而來,她整個人被拉下湖水 有人在她耳邊輕輕笑著: “終于想起我了,我們做過交易了,記得嗎?那么美味的記憶我可舍不得了,妳曾經付不起的代價現在可以還給我了?!?/br> 虛空伸出一雙手臂將她用力推離湖面,蒔蘿猛地起身想呼吸,她發現自己是坐著的,她也不在森林,而是在搖搖晃晃的艙房。 鵝黃的燈光包圍微冷的身體,蒔蘿氣喘吁吁,身上的衣袍似乎被汗水浸透,腦中突然多出的記憶讓她眼前看到的都虛實難分,她感覺自己快瘋了。 【蒔蘿,妳沒事吧!】 視線有一瞬間聚焦,那人的面容迅速清晰起來,穆夏,是穆夏,但他看上去比自己還糟糕。 少年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只手摸索著她手臂上的咬痕,但蒔蘿可以肯定,他那副表情絕不只是經過幾秒的時間而已,瞳仁不時緊縮又舒張,他似乎還沒回來,依然深陷在混亂的腦袋里。 蒔蘿終于能確定了。 那是他的咬痕,穆夏就是那只在她孩提時代從不存在的狼。奪走她記憶的不是安柏,是那位流星女神,不、正確來說,是自己和她做的交易。 但為什么?自己要丟掉那段記憶?蒔蘿希望另一個人可以給她答案。 少女輕輕出聲:“穆夏?你還好嗎?” 手臂上的力道驟然加緊,蒔蘿對上一雙鑠金色的眼眸。那是一張美麗、野蠻和憤怒的臉孔。 他明明還是人類的模樣,卻比任何時候都還讓她感到更加危險和耀眼。燁燁的火光在壁影上一閃一閃跳動,少年的臉龐就宛如鐫刻在古老銅幣上的輪廓,讓人感到無比陌生。 獵狼犬迅速戒備,發出警告的嘶吼。 蒔蘿沒有退卻,她輕聲問:“你想起了什么?” 穆夏閉上眼睛,試著緩和呼吸,又或是情緒。 “妳說得對,我需要休息?!?/br> 說著,不等蒔蘿反映,少年急切地甩開了她,一陣風撫面,他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門后。 作者有話說: 小狼恢復的不是什么美好記憶,所以之后他才可以理直氣壯地狗~~ - 【名稱:三色水晶糖 狀態: 2/3 [未獲得] 介紹:一共有三種顏色,蘋果色很甜,檸檬色很酸,藍莓色的很苦,材料是某個冒失的姑娘遺落在月光森林的記憶碎片。 作用:未知?!?/br> 現在只差最后一塊拉,蒔蘿拿回的只有前后兩段,最關鍵的中間那段,被流星女神霸占著不肯放,畢竟蘋果味的記憶很好吃啊gt;lt;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神律女神 ◎你死我活、冤家路窄的死敵?!?/br> 當一只狼不想被找到時, 就算是最好的獵人也只能打道回府。 作為逐月勇士號的主人,少年騎士總是一大早在甲板上巡視和cao練,每當蒔蘿從艙房走上甲板, 就能看到騎士們鍍滿陽光的璀璨英姿。而最前頭的那人也總是能準確認出少女的腳步聲,知道什么時候轉頭給她一個完美的早晨微笑。 但現在整整一個早上, 蒔蘿完全找不到穆夏, 詢問那些黑狼騎士, 本來畢恭畢敬的他們全裝作她不存在,自顧自地忙碌著。哪怕主人不在,他們依然遵循著無形的命令行事,狼王對這艘船的掌控可想而知。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不會是在躲妳吧?】就連月精靈也察覺到不對,它可記得對方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圍著自家女神轉的模樣,尾巴都快給他搖出來了。 蒔蘿倒是下意識松一口氣, 她這才發現自己竟一直全副武裝, 就像準備狙擊野獸的獵人,每寸肌rou都緊繃得僵硬。 糾纏整夜的噩夢最后停留在少年離開前的表情,她不敢再細想, 只是禮貌地對騎士點點頭, 沒有再多做糾纏,畢竟她自己也還沒整理好滿頭的混亂。 循著清晨微涼的氣息,她一個人走去后甲板, 一狗一鵝忠誠地陪在少女身邊, 有個狼騎士伸手想叫回主子的狗,結果差點沒被獵狼犬咬掉手指,也只能放任對方離開了。 陽光灑落的前甲板是騎士和圣道師祈禱的殿堂, 那遠離他們視線的后甲板就是水手們偷懶的天堂, 餓了一整天的水手們有氣無力地坐臥在地上攀談, 突然出現的可愛女士就像落入水鳥群中的面包屑,眾人面色一振,立刻提起精神。 沒等他們動作,獵狼犬已經十分自然地趴在女孩腳邊。它四肢高挑,軀體強健,哪怕趴伏下來都有半人高。大狗側臉一只眼睛瞪大,死死盯著視線所及的陌生人;尖狀的長鼻正如騎士的利劍,代替牠的主人刺探著所有可疑的氣味。 蒔蘿拍了拍大狗,輕撫它蓬松的毛發,柔軟的觸感放松她緊繃的神經,只是她才捉到那一絲間隙,一夜的混亂立刻如潮水席卷而來, 大腦掠過無數思緒,它們不斷重復整合、破碎,就像是不完整的拼圖,始終無法拼出那東西的全貌。她甚至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 缺失的記憶如破碎的靈魂,記憶中的小女孩熟悉又陌生,她是米勒谷的叛徒,也的確與狼人有所關聯,原來維拉妮卡竟半點也沒有冤枉她。 蒔蘿對著河面的倒影自嘲一笑,她知道那是自己,卻不知道她為何變成那樣子。 所以安柏從未辜負她,這些都是安柏不希望自己想起來的東西,她的女士是如此想保護她……那時在薩夏的安柏才會如此厭惡甚至是畏懼穆夏。當穆夏觸碰了她的傷口,那個由他自己留下的咬痕便像兩極相觸的磁鐵,硬生生扯出了封存的記憶。 但還是不完整。 三種滋味的水晶糖,三段遺落在月光森林的記憶碎片,卻偏偏丟掉了最關鍵的中間那一段,美味的蘋果口味就連流星女神也說贊。蒔蘿想到慈愛的青女神、熱情的水女仙,不禁懷疑星月神祇是不是都有奇怪的惡趣味。 不管如何,酸甜的檸檬先喚醒了沉睡在湖底深處的長夏,秋后莓果的苦澀余韻殘留舌尖,提醒著那份記憶殘缺的傷口。少女想起了自己曾追逐著心愛的小狗,最后迷失在陰暗的幽林,那是一切的開端;也想起自己最后不顧一切在林中奔跑,直到了那片星湖之海,毫不猶豫地投下了自己的愿望,她的記憶從此不再完整。 所以她的愿望、最后的記憶到底是什么?又或者說,穆夏曾經是她的誰? 腦袋越是空白,就越是說明那份記憶的重量。他們早就認識彼此,或許當那只狼循著氣味,找到藏在樹上的少女時,便證明了那份重量存在的痕跡。 但蒔蘿卻罕見退縮了。 正是因為深刻,所以才是一種負荷,有時候遺忘并不是什么壞事啊……那段自己背叛大女巫、甚至不惜一切也要遺忘的記憶,曾經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事真的是什么美好的回憶嗎? 她不自覺摸著手上的傷痕,女神奪去記憶、女巫繡上玫瑰,但無論多少時間過去都無法愈合的傷口,又或是可以說是詛咒──安柏告訴過她,狼人是為了吞噬人類存在的魔物,而它們的尖牙和毒液就是玷污生命的詛咒。 蒔蘿記得傷口的疼痛,也無法忘記昨晚少年危險又陌生的模樣……當她拿回記憶的同時,穆夏也肯定恢復了部分記憶,而那顯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