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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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可親眼目睹江白硯自裁,她哪能心無波瀾。 “再說,”施黛道,“如果沒有你,我的嫁衣穿給誰看?” 說來也巧,她以身入境,脫離心魔境時,恰好穿著那件婚服。 在死斗里一番折騰,嫁衣破開好幾道口子,萬幸鮫淚沒丟,刺繡也在。 擦藥前,施黛把它脫下,托侍女去洗凈。 面頰靠在她頸窩,江白硯靜默半晌,帶出清淺的笑:“只為我穿,好不好?” 他說話時蹭了蹭施黛側頸,微微仰頭,撞上她目光。 江白硯的眼睛最是漂亮,清潤狹長,好似近在咫尺的明月彎鉤。 明月含情,水霧裊裊,施黛被他看得耳后一熱:“你別……” 她磕巴一下:“別想用撒嬌來轉移話題?!?/br> 江白硯輕笑出聲:“好?!?/br> 他語氣溫靜,定神看施黛片刻,忽地道:“我想吻你?!?/br> 比起陳述,這句話更像不容抗拒的邀約。 下一刻,江白硯的氣息將她渾然籠罩。 他下意識遏制侵略性,這個吻柔和綿密,卻依舊帶幾分化不開的占有欲。 施黛喝過藥,為了壓退苦意,吃下不少瓜果和點心。 嘗起來,是清甜味道。 疼痛被剝離,身體的其余感官格外敏銳。 施黛仿佛墜進一場溫柔的誘殺,被江白硯的舌尖一遍遍舐過唇瓣,再探入牙關,有意勾弄,細雨般縈纏。 像兇狠的獸露出獠牙,卻不咬斷她咽喉,只用齒尖輕輕淺淺地觸碰。 施黛招架不住,被刺激得尾椎發麻。 安撫似的,江白硯抵上她虎牙,緩慢廝磨。 兩人親吻的次數不算太多,他已摸透了施黛的習慣,看出她氣息將盡,及時退離。 施黛堪堪深吸口氣,又見他薄唇落下。 深吻變成淺嘗輒止的撫弄,江白硯一下又一下蹭她唇珠:“想同我成婚?” 他眸色極深,宛如暗流涌動的海面,其下是陰晦漩渦。 這樣的親昵最為難捱,像羽毛從心口撓過,施黛的呼吸早亂了節拍:“嗯?!?/br> 她耳根燙得厲害,好在理智沒丟,胡亂吸口新鮮空氣:“前提是,你得把自己好好養著,別讓我整天提心吊膽?!?/br> 施黛本打算板起臉,用更加冷肅的口吻講出這句話,奈何被江白硯細細密密吻了一遍,她呼吸不暢,面上浸滿桃花色的紅。 ……她也不忍心真對江白硯兇。 江白硯笑道:“好?!?/br> 他的性命不值一提,卑賤如塵埃,世上除了施黛,大概沒人在乎。 這條命理應是她的,為她舍去也無妨。施黛對他這般說,江白硯愿意把它從塵泥里拾起來。 江白硯的“好”,一向沒有可信度。 施黛狐疑:“真的?” “真的?!?/br> 江白硯說:“你若不信——” 他撩起眼睫,喉音如山間晨霧,輕緲含笑:“將我關起來,如何?” 施黛:…… 完蛋。 一瞬連心口都是酥麻,她像被蠱惑的獵物,栽進柔軟的網。 把這幾個字在腦子里過上一遍,她確認自己沒聽錯。 瞥見她頰邊的紅,江白硯道:“你不是說過,想這樣做?” 她確實說過這句話,在心魔境里,懷疑江白硯打算赴死的時候。 施黛萬萬沒想到,江白硯會主動來提。 還用這么曖昧的、引頸受戮般的語氣。 ——小說和電視劇里,像江白硯這樣病病的人,不應該更傾向于把對方關進小黑屋嗎?這是哪門子的反向cao作? 她一時怔忪,眼尾沾著點兒淚,濕漉漉的,像雨后的湖。 這副模樣輕俏又柔婉,江白硯安靜注視,為她拭去未干的水漬。 囚禁與被囚禁,他不在乎。 禁錮的意義在于相守,倘若能與施黛長久待在一起,江白硯不介意被她關起來。 施黛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視線掃過江白硯修長的脖頸,又飛快擺正。 “不用?!?/br> 話題逐漸奇怪,施黛嘗試把它往正軌去扳:“關起來做什么?小黑屋多沒意思,你不想和我天南地北到處玩兒?” 這話似乎讓他有些愉悅,江白硯一笑:“好?!?/br> 施黛放松下來,端量他幾眼,想說的話一句句往外蹦:“你的傷怎么樣了?身體里殘留有邪氣嗎?轉移疼痛的術法別再用了,你不是也難受著?” 最后一句話她說過很多次,江白硯一次也沒遵守。 施黛苦惱皺起眉頭。 江白硯沒戳破她生硬的轉移話題,耐心回應:“青州鎮厄司派了驅邪的術士,邪氣散盡,已無大礙?!?/br> 他說罷一頓,嗓音微?。骸啊??!?/br> 施黛不解:“抱歉什么?” “因我,你受了傷?!?/br> 江白硯道:“心魔境中——” 之前吻上來時,他的耳尖就泛了紅,當下紅暈漸染,暗潮一樣漫向眼梢。 心魔境破碎的剎那,江白硯方知一切是假。 施黛從未說過那些絕情之言,所謂的厭棄,不過是邪祟編織的夢魘。 心魔境里,與施黛相遇的第一日,江白硯便逾矩吻上她后身,發狠般詢問,為何不殺了他。 還有后來的鐵鏈與暗屋。 他心底的貪欲污穢不堪,因一場幻境,全無保留呈現在施黛面前。 很稀奇。 江白硯頭一回露出這樣的神態,唇邊抿起,長睫半垂,像水墨畫里勻出的一線。 施黛湊近了瞧,眉眼彎彎:“你害羞了?” 有生之年,她居然能在江白硯臉上見到如此刻一般的表情。 他膚色是趨于病氣的蒼白,燭火映照下,眼尾的嫣紅尤為顯眼。 被施黛直勾勾盯著看,江白硯與她對視,眼里是難以看懂的情緒。 不等他開口,施黛噗嗤笑出聲。 “心魔嘛,我不告訴你,你哪知道。至于身上的傷,又不是你留下的,你道歉做什么?” 施黛道:“再說,受傷怎么了?有句話叫‘傷疤是勛章’?!?/br> 她挺直身板:“就算受了傷,也是我勇敢的證明?!?/br> 江白硯一瞬不瞬望著她。 施黛雙目明亮,專注看向某一個人時,瞳底盛滿對方的倒影。 像片靜謐深邃的湖,能把人溺進去。 經她一笑,粲然生輝。 “不過你真的好兇!” 施黛有話直說,語速飛快:“好幾次故意嚇唬我,還把我關在小黑屋?!?/br> 江白硯收臂把她抱緊:“嚇到你了?” 施黛立馬接話:“我才沒那么膽小?!?/br> 江白硯無言勾唇。 此話不假。 施黛從不是膽怯之輩,今日的心魔境九死一生,她自愿入局,已勝常人。 無論何時何地,她不應被任何人看輕。 “是?!?/br> 他道:“施黛秉性過人,靈心慧性,確為勇毅?!?/br> 江白硯聲線好聽,把每個字咬得清晰,尾音噙出輕緩的笑,像小鉤。 懷里的姑娘欲言又止,略微抬頭。 他一眼看出施黛的心思,垂目輕聲問:“想繼續聽?” 江白硯很少夸人,遑論用這么直白的措辭。 施黛被他哄得開心,心里像有只貓在不停搖尾巴,嘴角動了動,壓不住上揚的弧。 誰不喜歡聽夸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