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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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黛垂頭,看清自己的模樣,心下了然。 她進入心魔境前,曾把江白硯攬入懷中,沾了他的血。 雙手和襦裙上紅艷艷一片,眼眶想必也是紅的,看上去尤其狼狽。 “沒事?!?/br> 施黛開門見山:“江白硯呢?” 采枝一愣:“江白硯?” 她一開口,施黛便覺出不對。 采枝與江白硯不熟,在以往,從來都恭而有禮地喚他“江公子”。 “還沒找到吧?!?/br> 采枝寬慰笑道:“小姐莫要著急。全長安的術士和官兵都在追捕他,過不了幾天,一定尋得出來?!?/br> 等會兒,什么叫“全長安都在追捕他”?江白硯發生什么事了?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施黛心口一跳:“今天是什么日子?” 采枝溫聲應:“二月廿一?!?/br> 距離春分過去了十天,這十天里,施黛的記憶全是空白。 身處心魔境,她顧不得細想邏輯,隨意編了個理由:“我方才被妖物偷襲,撞到腦袋,這幾天的事記不太清了。江白硯為何遭到追捕?” 施黛滿身血污,看形貌,與她的闡述倒也相符。 采枝躊躇一會兒,小心翼翼道:“小姐不記得了?他體內邪氣不穩,上古邪祟即將蘇醒,為封印惡祟,需……需將他斬殺才是?!?/br> 施黛張了張口,半晌沒出聲。 從采枝口中,她得知了十天以來的前因后果。 春分當天,江白硯夜半無眠,無意中聽見施黛與施敬承的對話。 在這場心魔境里,施敬承之所以將他留于施府,并非因為江白硯是故人之子。 打從一開始,施敬承便知曉,江白硯是惡祟選定的容器。 所有溫情皆是假象。 施敬承與孟軻悉心護他,只為壓制他體內的邪氣。 甚至于,施黛有意接近他,也是欲圖制止惡祟復蘇。 真實的施黛對他厭惡至極,將他視作污穢不堪的邪修。 采枝不清楚春分夜談話的具體內容,只知自己與“施黛”閑談時,曾聽她說起江白硯。 ——“要不是為了壓制邪祟,誰愿意同他一道?他與邪修待了這么多年,誰知道做過多少腌臜事,性子古怪又駭人,單單和他待在一起,我就要強忍惡心?!?/br> 世上沒有比這更殘忍的事。 給身在絕境中的人零星一點希望,再一夜之間,讓他失去全部。 原來自始至終,他什么都不曾擁有過。 江白硯在當夜知曉真相,恰逢惡祟復蘇,邪氣外溢。 施敬承見狀,為鎮壓上古邪祟,向他徑直拔刀,欲將他置于死地。 一番死斗后,江白硯下落不明。 施黛聽得心驚。 陰差陽錯的是,這樣的事態發展,碰巧有跡可循。 施黛穿越而來,與原主對江白硯的態度天差地別。 原主待他百般防備,視他為洪水猛獸,從未對江白硯有過好顏色。 施黛來后,見他的第一面,卻是滿目含笑,向他歡歡喜喜打了聲招呼。 一朝態度驟變,怎能不叫人生疑。 置身于這樣的幻境里,江白硯又怎能不生惡念。 浸yin在血與痛中的前半生,是邪祟附身的容器;得到久違安穩的這幾個月,又成了正道禁錮邪祟的工具。 沒有哪一刻,是為他自己在活。 冷風拂面,寒涼刺骨,似能把血rou寸寸剝落。 施黛沉默垂頭,看向手背上的天道印痕。 * 長安春時,冷若寒冬。 鱗次櫛比的屋脊起伏如獸骨,夜色茫茫,一席紅裙鼓蕩凌空,似飛鳥起落。 邪氣撲面涌來, 如海浪拍打全身,施黛借由符箓而起,掠出長安城。 因江白硯體內邪氣日漸復蘇,上古惡祟的力量愈發強盛,行將掙脫玄牝之門。 大昭境內妖邪四起,肆虐人間。 施黛一路往前,隨處可見黑霧沖天,惡妖占據街頭巷尾,平民百姓四散奔逃。 慘叫與嚎哭處處可聞,曾經喧鬧的街市不復繁華,淪為被殺戮充斥的狩獵場。 時至傍晚,霞光似血,夜幕宛如漫無邊際的魚網,從天邊漫撒而下。 遠出城門,長安郊外愈發混亂。 濃稠的黑暗有如怒濤,自四面八方洶洶涌來。山林搖曳,鬼影幽幽起伏,帶出幾聲凄怨哀鳴。 手背上的天道印痕色澤更重,已成了血樣的深緋。 施黛揮符逼退又一只邪祟,視線凝在一處,神色微動。 這是一片闃靜無人的深林,位于城郊荒山,因為山腳下有塊墓地,陰氣格外重。 理所當然地,妖邪多不勝數。 抬眼望去,血rou模糊的尸體堆積如山。 每只邪祟皆被劍氣斬裂,四肢散在林間,血落如雨,把翠青色草木染作黑紅。 煉獄般的景象。 邪潮翻涌,血流成河,碎裂的尸塊隨處可見。 施黛幾乎無從落腳。 血腥氣令人窒息,她試探性叫了聲:“江白硯?” 無人回應。 以目前的局面,江白硯哪怕聽見,大概也不想作答。 施黛攥緊雷火符。 在長安城奔波多時,她已精疲力盡,靈氣所剩無幾,雙腿又疼又酸。 身上多出幾道新鮮的傷口,汩汩淌出淋漓鮮血,痛意分明,施黛卻沒功夫去想。 江白硯會在哪兒? 身后殺氣突現,她轉身揮符。 幾只邪物被雷光所縛,火光灼開,將其燒作齏粉。 冷風吹得枝葉作響,繚亂倒影中,現出一雙雙黢黑的眼。 此地邪物眾多,見她孤身一人、漸趨力竭,已然把她視作獵物。 該不會出師未捷身先死吧? 施黛瞧一眼手背,印記顏色更深了,紅得近黑。 江白硯就在不遠處。 她又叫了聲:“江沉玉?” 仍然沒人應答,江白硯是擺明了不愿理會她。 生人的氣息驚動更多邪祟,林中溢開窸窸窣窣的聲響。 隨她嗓音落下,四周出現極短促的寂靜—— 霎時間,蝗蟲一般密密麻麻的黑霧轟然涌出,撲面襲來! 心底默念法訣,施黛熟稔揚符,雷火勾出灼眼電光,噼啪作響。 四面八方滿是蠢蠢欲動的暗潮,身前的妖邪堪堪誅除殆盡,身后又有殺機涌現。 手臂上的傷口迸裂出血珠,施黛咬牙忍痛,一瞬回身。 她的雷火符沒來得及揮出去。 腥氣鋪天蓋地,沒有任何征兆地,遽然落下一縷冷風。 有人擁她入懷,把諸多邪祟阻隔在外。 裹挾冷意的臂膀貼上她后背,近在咫尺的胸膛里,一顆心臟鮮活跳動,咚咚作響。 劍氣凌厲,寒影粼粼。 團團血花綻開,匯成蜿蜒小溪,不由分說地,江白硯把她按進胸口。 力道太大,好似禁錮。 害怕他消失不見,施黛用力回抱。 耳邊沉寂幾息,她聽見江白硯的一聲笑。 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少年語調慵懶,譏嘲般喚她: “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