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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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再無異樣。 閻清歡和百里青枝都是好相與的性子,帶領一行人從南逛到北,把越州風光盡收眼底。 即便是別別扭扭的施云聲,眼中也溢滿懵懂的驚奇,被哥哥jiejie們塞了滿嘴甜糕和糖水,撐得肚皮滾圓。 越州臨海,奈何這會兒太晚太累,沒精力前往海邊。 百里青枝打了保證,等過上幾日,帶施黛去海里撿貝殼。 “江南還不賴吧?” 抬手抻了個懶腰,百里青枝笑道:“快到亥時,我帶你們去百里家看看。早些歇息,明日還有演武大會?!?/br> * 夜半子時,越州南海。 冷月懸天,海浪擊石,沙灘空無一人,一艘海船??堪哆?。 夜色已深,從外探去,船艙內并無燭火,闃靜黢黑。 船尾不為人知的暗室里,一點微光如豆,照亮三個男人神情各異的臉。 “今兒運氣算不錯了?!?/br> 高個子青年喝了口烈酒,喜笑眉開:“鮫人淚居然能賣這么——這么多!老大,我們還剩多少?” “沒出息?!?/br> 被他喚作“老大”的男人眉目陰沉:“如果鮫人沒死,我們更賺?!?/br> “這不是一時失手嗎?!?/br> 另一個健碩青年討好笑道:“抓那只鮫人時,他就沒了半條命……唉,哪成想剛剝下幾片魚鱗,他便力竭死掉了?!?/br> 他們并非普通漁民,而是在海上獵殺妖物的販子,靠倒賣賺錢。 鮫人不是惡妖,依大昭律法,嚴禁殘殺。 但南海茫茫,誰知道他們做了什么? 昨日他們破天荒撞了好運,航船時遇上一個鮫人。 三兄弟都是練家子,對付鮫人不成難題,趁其不備拔刀出鞘,狩獵順利得一氣呵成。 不成想,鮫人傷勢太重,被他們剖去鱗片時,竟沒了氣息。 “算了?!?/br> 老大嘆氣,眼底隱有亮色:“他沒了命,剛好方便我們拿鮫珠?!?/br> 鮫珠乃鮫人內丹,千金不換,價值連城。 做完這一筆,他們徹底發了。 “要我說,鮫人該殺?!?/br> 暢想今后吃香喝辣的日子,老三又喝下一口酒,哈哈大笑:“當年邪祟出世,大戰里,不就是鮫人出了岔子?若非書圣及時趕到……” 他打出個酒嗝,迷迷糊糊斜過眼,忽地蹙眉。 燭火搖曳,明昧不定,隱約勾勒出一道頎長影子。 是……人? 可他們三兄弟都在桌邊,怎會有外人—— 猛然意識到不對,老三酒醒大半:“誰?!” 老大老二雙雙戒備,抽出長刀。 定神看去,門邊哪有人影。 暗室的小門不知怎地微微敞開,春潮濕冷,藤蔓般攀沿而入。 無影無形,寒意透骨,叫人頭皮發麻。 “門、門是怎么回事?” 老二警惕道:“老三,你最后進來,是不是沒關緊——” 他的話沒來得及說完。 緊隨其后,是一聲尖利哀嚎。 凌厲劍風裹挾絞殺之勢,只一眨眼,切斷他左腿與右臂,腥血飛濺。 突變來得猝不及防,老三面如土色,老大握緊長刀:“誰?” 仿佛是對他的應答,虛虛敞開的木門外,探入一只冷白修長的手。 指尖輕拊門框,不需用力,木門吱呀大開。 是個陌生的少年人。 一身白衣,單手執劍,怪異的是,他唇角輕勾,竟在笑。 這是張極具迷惑性的臉,清雋疏朗,目若含情,看向某人時,好似攝魂的蠱惑。 若非他手里的長劍殺氣正盛,很難想象,方才是他切斷了老二的胳膊和大腿。 “你……” 被鋪天蓋地的殺意壓得雙腿發軟,老大顫聲:“你是什么人?” 老三已被嚇得說不出話。 江白硯不答,無聲笑笑。 他在三人身上感受到同族的氣息,以“錢袋被盜”為由離開珍寶閣后,始終尾隨其后。 這三個男人喝了酒,意識不清,九成回家歇息。 江白硯耐著性子,果見他們登上??坑诤_叺拇?。 他當然不會直截了當殺掉他們,身上沾染血氣,回到珍寶閣,定惹人生疑。 殺人要趁夜深人靜。 月黑風高,正是佳時。 回百里家后,待所有人歇下,江白硯獨自來到這里。 如此,方可撇清他的嫌疑—— 時間、地點、動機,船內三人的慘死,沒一樣與江白硯沾邊。 他與他們素不相識,案發時,尚在百里氏的大宅中休憩。 視線垂落,觸上木桌。 一顆圓珠彌散開月輝色柔光,靈氣蘊藉,宛如夢幻。 鮫珠。 “你、你想要這個?” 老大最識時務,自知實力不濟,咬牙狠聲:“別動手,這個給你?!?/br> 江白硯仍然沒答,只輕輕笑了下。 電光石火間,劍鋒疾出。 劍氣凌人,映照燭光,如熾盛白虹。 老大抬臂揚刀,刀劍相撞,虎口一陣痛麻。 他險些松手,丟了自己的刀。 對方卻如閑庭信步,隨手揮出劍招,語調輕緩:“船中有鮫人?” 敵不過。 此人身法詭譎,劍術更是駭人,此刻挑開大刀,輕易得像在撫摸一片羽毛。 老大尾音顫顫:“本來有,不過昨晚就死、死了,在桌后的暗門里?!?/br> 他眸光一動,瞥見老三握起長刀,朝少年猛劈而去。 不等他暗喜,江白硯已回轉劍勢,側身避開背后突襲,反手刺入老三心口。 劍出,血如泉涌。 耳邊響起老三沉沉倒地的悶響,瀕死的恐懼感強烈得前所未有。 老大眼眶發熱,兩腿哆嗦:“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 該死。 他怎會惹上這個瘟神? 視野所及,那人一襲白衣染血大半,一側頰邊滿是從老三心口濺出的腥紅液體,貌若惡鬼,攜出令人膽寒的殺念與邪氣。 另一側,卻白皙干凈,似玉樹皎皎,溫雅無瑕。 眼風掠起,望向桌后。 江白硯沒看男人一眼,斷水橫出,斬斷他握刀的手臂。 幾滴鮮血落在頰邊,江白硯笑意揶揄。 鮫人,鮫淚,鮫珠。 被人當作肆意折辱的玩物,活得如同笑話。 可笑又可悲。 眼前的男人也曾一片片剝下鮫人鱗片,凝視翻卷的血rou,放肆大笑嗎? 江白硯懶于細想。 許久未曾殺人,不止他,斷水也感到久違的歡愉,發出微弱鳴響。 心不在焉上前一步,江白硯聽見男人的沙啞低呼。 十分古怪地,對方并未看他,而是驟然睜大雙眼,直勾勾望向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