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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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人同樣不太富裕,屋墻斑駁,院子里養著幾只雞。 女人將他們帶進正堂,屋子里,坐著個正在吃晚飯的中年男人。 女人軟聲笑了笑:“這幾位是鎮厄司的大人,來問流翠的事?!?/br> 這兩人是失蹤少女的父母。 沈流霜開門見山:“女兒失蹤后,你們沒報官?” “這、這……我們也不想的?!?/br> 女人面色一白:“那夜,我們在窗外看見一道鬼影,它不讓我們說出去,我們……” 施黛皺眉:“所以你們就不說?只要將此事報給鎮厄司,鎮厄司肯定會派人前來保護你們?!?/br> 因為一句威脅,就能棄親生女兒于不顧?這也太……太不把女兒當回事了。 更離譜的是,居然有好幾戶人家和他們一樣,都將失蹤一事蓋過不談。 女人干笑一聲:“我們怕啊。平民百姓比不得鎮厄司里的大人,我們毫無自保之力,可不得多為自己想想?!?/br> 江白硯安靜立在門邊,忽而淡聲開口:“你們口中的鬼物,長相如何,體態如何?” 女人微微哆嗦一下,抬頭看他,又飛快低頭。 說來也怪,這少年語氣平平,分明聽不出情緒,落在耳畔,卻似冷刃般叫人心悸。 “回大人,是血淋淋的?!?/br> 女人小聲開口,因為緊張,尾音輕顫:“體態……記不得了?!?/br> “記不得?!?/br> 江白硯笑笑:“我還以為,那般難遇的情景,二位定會記憶猶新?!?/br> 一句話說完,桌前的夫妻二人皆是怔愣。 “她記性不好,讓大人見笑了?!?/br> 男人急忙道:“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只厲鬼雙目淌血,眼睛被人剜去,脖子像是折斷了,腦袋歪歪斜斜地耷拉——它還穿了件染血的紅衣!” 女人連連點頭:“對對對,是個女人,我記起來了!” 江白硯沒再說話,輕輕一哂。 他笑得散漫,似是聽見什么無趣的笑話,施黛只看他一眼,就明白了江白硯的意思。 正常人大半夜撞見厲鬼,晃眼一看,就能被嚇個半死。 想當初傀儡師一案里,她獨自一人被困在鬧鬼的院落中,當畫皮妖從窗外走過,她連一個眼神都不敢給。 如果夫妻兩人僅僅因為一句威脅就不報官,說明極為膽小怕事—— 這樣的人冷不丁見了鬼,怎么可能細細端詳,甚至發現厲鬼的雙眼被剜去? 更何況,當時還是深夜,四下昏暗,他們與所謂的“厲鬼”隔著扇窗。 男人能如此順暢地描述出厲鬼的模樣,簡直像是…… 早就準備好了說辭一樣。 察覺她的視線,江白硯略微側眸,無聲笑笑。 目光短暫相觸,兩人都明白對方心有所悟,心照不宣移開視線。 不經意捕捉到這一瞬間,柳如棠眉心一跳。 嗯?他們是想到什么,還是…… “這個,”將屋子里掃視一圈,沈流霜盯著正堂角落的神像,“送子觀音?” 神像莊嚴,被清理得一塵不染,身前燃有三炷香,顯然剛剛供奉過。 方才被江白硯幾句話逼問,男人心有余悸,擦了擦冷汗:“正是?!?/br> 柳如棠挑眉:“你們不是有孩子嗎?還整天……” 話到一半,她閉了嘴。 這家人雖有孩子,卻是個女兒。 送子觀音,他們是求兒子的。 白九娘子:“嘖?!?/br> 這回連捧哏都不想捧了。 “想再添個兒子,兒女雙全嘛?!?/br> 男人笑得諂媚:“我們對流翠也很好,她年紀到了,正在為她找個好夫家。流翠被養得極好,自小就跟我娘子學做飯和女紅,準能引不少郎君青睞——像我娘子,當年她把飯菜一碗一碗給我送來,我一眼就瞧上她了?!?/br> 聽他這樣說,仿佛對女兒唯一的盼望,就是她能嫁人生子似的。 柳如棠心中無名火起,奈何身為鎮厄司中人,沒法對平民百姓動手。 正想著如何回懟,耳邊傳來施黛的聲音。 “我明白?!?/br> 施黛語氣誠懇:“一碗碗給人盛飯,這種事我也做過,的確重要,馬虎不得?!?/br> 男人露出“看吧我都懂”的神情:“像我娘子對我那樣,也是給你中意的公子?” 施黛:“我娘告訴我,那叫給死人上供?!?/br> 男人臉綠了大半。 柳如棠一時沒忍住,嗤地笑出聲。 這天聊不下去,男人青著臉,一扭頭,看見身旁的閻清歡。 一行人中,屬他看上去矜貴非常,單論身上那件狐毛大氅,能賣出尋常人此生不敢想的驚天價格。 女子能進鎮厄司又如何?最富貴最顯眼的,不還是男人。 被施黛一句話懟得啞口無言,男人決定找回些面子:“這位公子,想來家財萬貫吧?實乃年輕有為,家門有幸?!?/br> 閻清歡:…… 閻清歡心如明鏡,撓頭一笑:“是我爹娘中年有為。昨日我才將銀錢揮霍一空,向他們又討了點,不然要喝西北風?!?/br> 男人臉色又是一綠。 失策了。 這是個敗家子! 腦瓜子嗡嗡作響,男人略過年紀太小的施云聲,瞟向剩下的江白硯。 一行人中,江白硯話雖不多,氣勢卻極盛,腰間一柄長劍尚未出鞘,便有凜冽劍意,清寒如雪。 想起不久前江白硯淡聲質問的語氣,男人仍是頭皮發麻。 毋庸置疑,這是個狠角色。 懷揣幾分忐忑,男人干笑道:“這位大人氣度不凡,想必是領隊吧?” 江白硯抬眸看他—— 不對。 江白硯似笑非笑掀起眼睫,并未瞧上男人一眼,而是靜靜望向施黛。 施黛:……? 他這樣的眼神有些勾人。 江白硯生有一雙清潤含情眼,目色清明,笑意極淺,細細看去,又能發覺漫不經心的桀驁與譏誚,好似小鉤。 “不是?!?/br> 江白硯看她一瞬,很快收回視線:“我如今居于小姐府中,與小姐定下契約,為小姐驅使罷了?!?/br> 男人:? 什、什么? 全神貫注看戲的柳如棠被嚇得手一抖:? 什、什么?! 施黛本人:??? 如果她沒猜錯,江白硯指的應該是他被施敬承收作弟子住在施府,以及迫不得已和她締結血蠱吧? 意思是那個意思,可聽他這么說來,為什么完全不是應該有的意思?! 沈流霜挑了下眉,有些驚訝。 她沒想到,江白硯會自降身段,幫她們堵住男人的嘴。 這人或許還行? 施云聲:??? 在說什么?每個字他都能理解,但他為什么聽不懂? “你、你身為八尺男兒……” 男人臉色鐵青,想不明白:“怎可如此?” “許是因為,”江白硯神色如常,側了下腦袋,“小姐給了我一大筆銀錢?” 施黛恍然:是紅包! 男人徹底閉嘴。 好嘛,在場除他兩名男性,一個被爹娘養著的敗家子,一個被女人養著的小白臉。 哦,還有個看上去很不聰明的小孩。 這讓他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