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洛李維斯回信 第63節
限其二十四小時內到場接受詢問。 趙聲閣面無表情,走得很快,有條不紊,邏輯分明:“打電話給韓進,告訴他,如果他敢給陳挽簽解除合伙協議,明隆將以違約為由對科想追究到底?!?/br> 趙聲閣跟沈宗年說他不了解陳挽,直到這一刻,他發現,原來自己也并沒有那么了解。 趙聲閣近來心里那層朦朦朧朧的霧氣從來沒有那么清晰過。 原來這個驚險的擦邊球,不是葛惜也不是徐之盈。 上千萬融資,不算小數目了。 趙聲閣只怪自己對陳挽的道德水準有過高的預估,cao縱巨額交易,移花接木,禍水東引,的確帶著顯著的陳挽風格。 還沒到晚高峰,立交不算擁堵,秘書從后視鏡看到趙聲閣一直在通話。 還是鎮定穩重的,有條有理,但多少失了一分往日的游刃有余和氣定神閑。 等他掛了電話,秘書親手遞上一份檔案。 “趙總,這是在調查陳家幾房持股比例以及宋清妙女士這些年個人資產轉移記錄的時候意外發現的?!?/br> 宋清妙進入陳家后,加劇了榮信的內斗,幾房的持股比重和權力更迭此消彼長。 但在某一段時間,宋清妙頻繁轉移財產給二房廖家,秘書覺得很可疑,抽絲剝繭,意外發現,這些財產或許是“賠款”,但更大的可能是—— “贖金”。 復印件很模糊,但加紅的“密”字和繁體字“小欖山”還是刺痛了趙聲閣的眼睛。 秘書從后視鏡看到趙聲閣很久沒有動作,就這么拿著信封,沉默地坐著。 靜止的時間都有點久了,直到邁巴赫過了明珠大橋才打開。 趙聲閣清晰而緩慢地感知到,心臟正在一寸,一寸,沉入一潭黑色的死水里。 其實檔案也不過一頁紙,畢竟真的已經太過久遠,時間長河塵封一切,留下冰山一角。 趙聲閣看了很多遍,拿起手機撥出一個電話,對面很快就接起來。 天邊紅日就要落盡了,殘陽如血,趙聲閣聲音很沉:“卓智軒?!?/br> “你幫陳挽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br> 卓智軒一滯,事情敗露得實在比他預期中快得太多,他都還沒有想好如何應對,但他聽見趙聲閣說:“接下來,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問題,都請你務必認真、誠實、詳盡地回答?!?/br> 趙聲閣天生氣場威嚴,卓智軒被冷硬和強勢的語氣嚇得氣都沒敢出,因為他自己也明白,簍子太大了。 可是他沒辦法不幫陳挽,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連他都不幫陳挽,就沒有人幫陳挽了。 但卓智軒很快又聽見趙聲閣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這不是命令和威脅,是我的……請求?!?/br> 卓智軒怔住,那一刻,他知道,陳挽贏了。 他像是找到了底氣和后盾,斟酌片刻,回答:“小欖山……我知道的很有限,我只聽他說過,從在那里相遇的第一面算起,今年是他認識你的第十六年?!?/br> 趙聲閣表情頓時變得不是很好看。 他敏銳地皺起眉心,腦中忽而閃過很無法厘清的線頭,仿佛只要抓住一扯,就能牽出一個無法想象的過去。 “你還記得畢業后你提前飛加州,譚又明叫了一些朋友到機場送你,在入關的時候,我問你能不能再等一分鐘嗎?” 趙聲閣毫無印象:“不記得?!?/br> “是陳挽在趕來機場的路上,他是逃出來的,那陣子他正被陳秉信關在地下室,宋清妙賭錢賭得很大,陳秉信震怒,把她們打得很厲害,本來陳挽也申請上了你的學?!弊恐擒帥]有細說,“他知道你提前起飛,或許很多年也不會再回來,所以想再見你一面,當然,是從廊橋外面遠遠看一眼,他不會追過去打擾你?!?/br> 太陽就要徹底下山了,像在盡最后一絲力氣發光。 “高二下學期你選了橄欖球課,我說自己帶多了的護腕是他準備的,很多時候飲料也是,你肯定也都沒印象了?!?/br> “陳挽看過你每一場演講和比賽,除了他根本進不去的保齡球館和擊劍館,那個學期我出去交流了,所以他一次也沒能看到?!?/br> “高三,你獲獎的機器人模型被陳列在逸夫樓的空中展館,那個學期掛了好幾次八號風球,每次臺風假回來后他都偷刷我的學生卡到本部把模型一點一點擦干凈?!?/br> “還要清理落葉,掃垃圾,你的模型永遠是最干凈的?!?/br> “為了避開人,他都等下自習后很晚才去,或者很早就起來?!?/br> “他去跟那個機器人模型說話,”也就是在那段時間,卓智軒開始意識到好友的舉止異常,“說很多……我聽不懂的話?!?/br> 趙聲閣一直以為這場追逐和圈套是他的蓄意和逼供。 但原來那片飄進窗戶的落葉并非偶然。 被沒收的打火機不是,過兩遍的大紅袍不是,句句有回應的信息和電話不是,月光下的螢火蟲不是,千萬分之一概率的圣誕樹不是,所有的細枝末節都不是。 卓智軒還在說著什么,趙聲閣已經有些聽不進去。 “多少?” “一分零五秒?!?/br> “陳挽,你沒按表吧?!?/br> “……” “你沒有好好看?!?/br> “我有認真看的?!?/br> 趙聲閣在這一刻想起來,陳挽脫口而出的“一分零五秒”是他高中校運會時的最高紀錄,因為破了體育生的紀錄所以還有些印象,但也并不是很深刻。 沒有人能這樣快速、精準到分秒記住一個十年前一個校友的游泳決賽紀錄,畢竟連趙聲閣本人都不能。 趙聲閣眼中的偶然與巧合,是陳挽的萬水千山。 紅燈一路高掛,四維立交似壯觀的禮堂,沉日最后一絲光亮也沉黯下去,趙聲閣眼睛里只剩下一片沉默的黑色。 “我拉不住他了?!?/br> “他不在乎任何人?!?/br> “趙聲閣,你大概是他唯一的韁繩,也是他最后的理智?!?/br> 卓智軒不知道陳挽追趙聲閣追得怎么樣,他們現在到哪一步,也不準備越俎代庖,況且,其實他知道的也是非常表面的冰山一角,因為—— “陳挽是非常能吃苦非常能忍耐的人,他能走到你面前,真的很不容易?!?/br> 夕陽最后的霞光落在趙聲閣側臉,他垂著眼,沉聲說:“他的苦都吃完了?!?/br> 作者有話說: 《奇洛李維斯回信》的國語版《從金銀島寄來的信》,歌詞天差地別。 陳挽的感情,得到回應就是《奇洛李維斯回信》,得不到回應就是《從金銀島寄來的信》 第65章 沉船將沒 陳挽沒有接到趙聲閣的電話。 宴廳的樂聲很大,人聲嘈雜。 陳秉信六十九大壽,逢七開頭的最后一個壽辰,半個海市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捧臉到了場。 陳挽算是首次被允許在陳家正式的場合露面,著了身低調白色西裝,發梢微長,溫文俊秀。 海市年輕一派大多對宋清妙在上世紀末的風月秘聞只是隱約聽聞,了解不深,是以憑空天降的陳挽顯得神秘,不少人來與其攀談,陳挽逢場作戲,穿梭于光鮮亮麗的男男女女間,在高杯噴泉后被廖全攔住。 “陳挽,你耍我?” 不過大半個月,廖全臉上多了rou眼可見的疲態,整個人顯得蒼老猙獰。 陳挽沒有分出半分眼神,隔空不知和誰舉了個杯,才轉頭看他,一言不發。 廖全眼神兇惡,咬著牙關:“你唆使我收購散股,趁股價下跌抄底,和莊家聯手cao控股市?!?/br> “還有北貿的貸款,你騙我是融資,其實是變相的挪用公款和套取資金?!?/br> 陳挽放下酒杯,他剛剛如約拿到了陳秉信承諾的最后一手股權,心情不錯,還有那么一點耐心跟這枚棄子說話:“你有證據嗎?字是你簽的,股份是你自己收的,也是你親手轉的,讓我搭線,我搭了,但明隆選擇誰,我無權左右,你自己的決定,你也要負責?!?/br> 廖全胸口起伏:“我要負責,你也別想逃,你知不知道北貿和黑九他們有聯系,昨天他們十幾個人抄著家伙去砸榮信頓利街的分店,還闖入我度假的私宅!” 并且揚言這筆錢還不上就砍掉他的右手,寄到他家姐和姐夫面前,讓陳秉信看看他吃里扒外的嘴臉。 陳挽點點頭,事不關已道:“那希望廖總盡早把這窟窿填上,保住這只不干不凈的手?!?/br> 廖全驚愕:“你知道!”隨即,眼中露出一絲驚恐,“你、你跟他們串通好的,你是想讓我死嗎?” 陳挽眼中露出很淡的、憐憫的笑意。 廖全脊背生涼,對方的記仇和睚眥必報遠遠超乎他的想象:“你還記著當初……我不過是碰了你的腳一下…我也沒真的對你做什么吧?!?/br> “但這只手就是讓我覺得惡心?!标愅焱崃送犷^,目光平靜但陰冷,聲音輕得詭異叫人心慌膽寒:“我能剪你一個手指,也能讓人砍掉你一只手?!?/br> 廖全慌了:“你就不怕我把那些照片——” “你發吧,”陳挽抬了抬腕,看表,“不過發之前建議你閱覽一下今日下午七點的《港岸晚間》?!?/br> 雖然只有很小的版面,不過那些照片已經變成了啞炮。 葛惜因為陳挽辦事得力,以及額外的股份轉讓,甚至愿意邀請宋清妙重新拍了一些照片,放在版面。 男人對她來說,遠沒有錢重要,孟元雄在她們葛家,什么也不是。 “你耍我??!” 陳挽平靜看著他,如看無力回天的將死之人。 心中涌上遲來的暢意。 平靜點點頭:“說了講話要講證據?!?/br> “你惡意誘導交易,泄露商業機密,坐莊cao縱股市,一件就夠你吃一壺的了,陳挽,你等著收證監的罰牌吧!” “不勞煩,”陳挽氣定神閑,內心毫無波瀾,“他們的黃牌我已經收到了?!?/br> 無所謂。 擾亂市場經濟秩序犯罪的證明標準太高了,陳挽被請去喝茶也不是第一次,深諳其中的灰色地帶,他是一百二十分確定了自己能全身而退才冒的這個險。 陳挽特意找卓智軒請了他國外的同學幫忙cao盤,只要交易地點不在國內,那這就是個擦邊球,證監不可能找到任何實質性的破綻和證據,最多是提醒警告。 否則就不只是去問話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