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洛李維斯回信 第15節
游輪已經到了海域腹地,受暖流影響,這個月份有大量深海魚溯遷,譚又明說中午要吃海鮮全宴。 船上可以現捕現殺,這種級別的游輪都有全套捕撈設施,捕魚證等一系列手續也齊全,客人也可親自海釣,再交給后廚。 一船少爺昨晚在賭牌上玩得筋疲力盡,個個睡到日上三竿,海釣是不可能了。 后廚天沒亮就展開了航釣,蝦蟹貝螺深海魚,戰果斐然。 陳挽去捕釣的甲板上看了一眼,雖然上船的時候每位客人都填寫了自己的身體狀況,病史、過敏源和忌口都很詳盡,但還是要跟后廚check一遍才安心,要是在這汪洋大海上出了什么問題,急救都來不及。 跟管家和后廚確認過之后,陳挽乘坐電梯回到三層準備回房間洗個澡換套衣服,甲板上全是活蹦亂跳的海物,他的褲腳濕了,衣服上也沾了很淡的海腥味。 電梯門一開,迎面來了幾個人,看到陳挽,打招呼。 陳挽笑著回應,余光檢索到了趙聲閣,不動聲色往左邊挪了半分,并把手背到身后,在甲板上的時候,有條數十斤的鱈魚蹦出來了,他順手幫船工拿了工具。 趙聲閣看到陳挽一出了電梯就不自覺站到秦兆霆身邊去,和大家寒暄。 走廊長而窄,擦肩時,陳挽也盡量地往另一邊靠,窄道被他隔出公路大道的寬距,盡可能給趙聲閣留下最大的同行空間。 非常地禮貌。 趙聲閣目不斜視走過去,忽然,他回頭,盯了眼那個走遠的背影。 沈宗年問:“怎么?” 趙聲閣手插在褲兜里,摩挲著卡地亞打火機:“沒事?!?/br> 午餐非常豐盛,海市人吃海鮮講究鮮美,做法多樣,清蒸、白灼、煲湯、八角烘烤,或是做成魚生,佐料不需要太復雜,只淋幾滴調制的醬油和麻油,或是炸蒜米油,海物最原始的清甜和鮮嫩悉數溢出,不上火也不膩口,回味無窮。 大家都吃得盡興,唯獨趙聲閣不怎么積極,陳挽心里嘆了聲氣,起身到后廚又再勞煩人熬一鍋海鮮粥。 作者有話說: 挽寶日常be like:公主,請吃飯 第18章 天后宮 游輪沿新航線開了兩天一夜,返程時在貝島靠港。 貝島因地理條件得天獨厚,又有政策扶持,這些年不斷填海造陸擴大面積,成為了新的購物天堂。 陳挽物欲一向很低,對自己吃穿用度不特別講究,平時也沒有什么高額的開銷,只是在免稅店給宋清妙選了一塊翡翠表和一套黃金首飾。 看到副卡里連著幾天刷掉的大筆數額,陳挽知道宋清妙又去了賭場,心里嘆了口氣。 他接過柜姐刷完的卡,忽然看到一對袖扣,就擺在喜路登正中間的柜臺里,不是當季的主打款式,但是做工非常細節,份量很重手。 陳挽讓柜姐拿出來看一看,只一眼,他就決定要:“麻煩幫我包起來,謝謝?!?/br> 柜姐的介紹懸在嘴邊沒了用武之地,其實她想說這款袖扣不太適合陳挽,她想為這位俊美的客人推薦一些琺瑯或者珍珠材質的袖扣。 但陳挽的態度很果斷,所以她只微笑著說好的,請您稍等。 秦兆霆看到了,走過來問:“你喜歡重工?” 瓦當系列的長生無極款,會不會太霸氣嚴肅了? 陳挽年紀輕,看著臉嫩,氣質也柔和,可能有點壓不住。 “不是,”陳挽接過柜姐的票單簽名,“送朋友的?!?/br> 秦兆霆知道陳挽很會對人好,好似天生會愛人,不過還是有點驚訝,即便在免稅島這么一套下來也不算便宜,他羨慕笑道:“那當你的朋友也太幸福了,也不知道是誰這么幸運?!?/br> 陳挽笑笑沒答話。 他哪兒有什么朋友,他的朋友只有卓智軒,卓智軒從來不缺這些東西。 恐怕連柜姐都看出來了這款袖扣不適合他,因為那是陳挽給趙聲閣買的。 大概是喜歡一個人就會只要看到合適的都想給他買。 陳挽家里有一個單獨的柜子存放他平時看到的覺得適合趙聲閣的物品。 北歐出差時買的純手工領帶、去內地參加論壇逛市集買的絲綢帕巾……領帶手表打火機,他早已在想象中把趙聲閣裝扮過千遍萬遍。 禮物像擺件一樣越來越多,不過陳挽從來沒打算送出去,它們永遠沒有見光的那一天,作用僅限于供陳挽幻想它們被穿戴在趙聲閣身上的樣子,是陳挽一個人的集郵日記,是陳挽某天夜夢的隱秘素材…… 陳挽挺開心地接過柜姐包好的禮盒,一抬眼,對上了這雙袖扣那位真正意義上但不能言說的主人。 趙聲閣就在附近,聽見他們的對話,不太意外,陳挽看起來就是朋友很多人緣很好的人,對不熟的人周到細致,對朋友那就必然更是無微不至,予取予求。 那副袖扣,那樣的款式,那樣的風格,要送什么類型的人似乎也不難猜。 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朋友呢,趙聲閣雙手插在兜里幽幽想道,柜臺的燈光把他襯得昂貴而冷峻。 陳挽察覺對方目光停在他的袖扣上,有幾分心虛,拿著禮品袋的手下意識往懷里縮了縮,他可能不太知道,這樣看起來像是他怕趙聲閣也看上那副袖扣似的。 “……” 趙聲閣就這么看著他,陳挽對他禮貌地點頭示意,微笑了一下,就抬步往別的專柜走去了。 鯨艦17號在小天星碼頭???,陳挽挑了一天打電話把宋清妙約出來把在免稅港購置的翡翠黃金給她——不到不得已,他是不會主動去陳宅的。 他們自從上次鬼節陳挽回陳家老宅之后就沒有再見過面,陳挽忙,宋清妙更忙——逛街打牌買包喝茶,每日都精彩。 陳挽會定時給她電話問候,通電時宋清妙說自己最近身體抱恙,家庭醫生說是氣郁傷肝,濕氣過重,讓他這次上岸之后陪自己去一趟天后宮上香,向媽祖問個好。 陳挽說好,對她前兩天又在副卡上刷走的幾筆大錢也沒有過問。 宋清妙需要的錢和感情,陳挽都盡量滿足她。 天后宮香火很旺,海市人不信觀音不信佛,信媽祖,男女老少生病考試做生意都要跟媽祖打個招呼。 宋清妙一頭黑瀑長發和素雅旗袍,不老的臉和嬌憨氣質似妙齡少女,同陳挽走在一處像姐弟,說是情侶也不奇怪。 宋清妙說要進內院拜天妃龍女,今日是她請人算好的吉日,月尾廿四,神女下達天聽,宜禱告祈愿。 陳挽回頭望向寺院門口,很輕地頓了一下,輕聲說:“我在外頭等你?” “不行?!?/br> 宋清妙執意要同去,說來了不拜,天后要怪罪。 陳挽想起方才停車時看到的邁巴赫,很巧妙地勸她:“我聽人說天妃至多三月一見,多了媽祖便會覺得世人貪心?!?/br> 媽祖像有五座,陳挽只認得大媽祖林默娘,三媽祖莊靜云,宋清妙最常奉拜的兩位,一個司吉祥平安,一個司智慧德善。 “你上個月才拜過林默娘,這回可以好好同靜云媽祖說說話?!?/br> 靜云媽祖像設在西殿,應該撞不上。 宋清妙覺得陳挽說得也有道理,但還是不大高興,好似今日要是見不上林默娘媽祖,她往后一段時運便要不順。 陳挽只得再哄她說給她在家中也請一尊神女像,羊脂玉的。 內院,住持叫年輕小僧給趙聲閣添茶,眼前這位是比他們殿宇里鍍了金還真的財神爺。 海市的富豪不少,但也不是誰都這么慷慨的,每年那么大一筆香火錢,佛祖不偏心他偏心誰。 趙聲閣今日來是為那個新碼頭的項目動工算吉日和點香,他不信鬼神,他只信他自己。 但趙茂崢執意要他來這一趟。 倒不是迂腐固執,只是想磨一磨繼承人的性子,趙聲閣看著沉穩果決不動聲色,其實本性里還是太過傲狷鋒芒,不懂共情,沒有人味,做不了更大的事情。 時至今日,趙茂崢終于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從前訓練長孫那一套未免有些矯枉過正,對一個幼童來說,確實過于苛刻且嚴厲。 趙聲閣沒有正常人的感情,即便對他,大概也是沒有多少親情的。 他在趙聲閣很小的時候燒過他很多模型,手段粗暴且殘烈,還有叫人一槍爆了趙聲閣撿到的流浪狗的事不知道趙聲閣還記不記得。 幼年趙聲閣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一滴眼淚都沒流。 總之諸如此類,數不勝數,總之,對長子不成氣候的焦慮、著急和憤怒一氣泄到長孫身上了。 趙茂崢也是到了趙聲閣差不多長成型了才后知后覺,他好像是把人養成了,又好像是養廢了。 不過現在他也管不動趙聲閣了,只得說:“碼頭和新航線都要佛祖保佑?!?/br> 趙聲閣不帶任何情緒,公事公辦道:“四點半至五點,我只能抽半個鐘去過個眼?!?/br> 他很忙,不是他去見菩薩,是菩薩要等他開完會。 “……” 趙聲閣踏入寺院不到五分鐘便有些后悔,有這個時間,他新項目的圖紙都能過會了。 住持講話像念經,他沒認真聽一句,但看在新項目的面上,也能彼此友好交流了數分鐘。 趙聲閣在神像面前也還是那副樣子,淡淡的,很穩,禮貌做足,神佛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偶爾對住持的輸出點頭示意,神思已經透過鏤空菱花窗飄到外院的人身上。 腕表上指針已經指向五點半,他不信那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人沒看到他的車。 對方今天著了件質地很軟的棉麻襯,顯得很柔和。 這里從前是南洋移民筑的寺,后來被本地人改造成媽祖廟,有些地方還保留著金像和鏤檐,陳挽經過,像庭院中的水缸那朵紫色睡蓮。 又因為鎏金和琉璃的建筑,清純中多了一絲叫人說不出的意味。 他為身邊的女人拿著包,表情很耐心。 趙聲閣有些嘲諷地挑起眉,陳挽看起來純情寡欲,卻到佛前圣地談情,這等癖好實在叫人不敢恭維。 住持看趙聲閣的表情有些冷淡,便不敢啰嗦太多,只是托他向趙老爺子問好,祝他安康。 趙聲閣朝西殿抬了抬下巴,問他:“那頭拜的是什么?” 住持見他難得有興趣,詳細解說:“西殿是靜云媽祖,天宮左協侍,專司智慧?!?/br> “哦?!?/br> 陳挽還要求智慧???還有比他心眼更多的人嗎。 趙聲閣像開會一樣問:“神女像什么時候修的?” 住持眼珠轉了一下,很懂抓住機會:“也有好幾十年了,金身、鎏彩都有些褪脫了,目前還在籌備資金修繕,趙施主若是有興趣可跟老身過去上柱香,也算是討個好兆頭?!?/br> 揚言半個鐘就要走的趙聲閣轉了轉腕表,說:“也可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