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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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米糕這樣的小吃大部分人連見都沒有見過。 夜風將熱氣與甜香吹滿了長街,不消片刻小小的推車前便擠滿了百姓。 見狀,擔心被人認出來的江玉珣立刻拿著溫掉的米糕退出人群,并在走向暗處的同時回頭張望了一瞬。 “怎么了?”應長川揉了揉江玉珣的發頂。 江玉珣咬了一口米糕,壓低了聲音對應長川說:“忽然覺得這個商販的確很有頭腦。這幾年南方諸郡雖得到了開發,但到底不如昭都繁華。米糕味道清甜,容易被人接受。他來這里買小吃食,說不定要不了幾年就能在昭都開店,并將根扎在此地?!?/br> 不只米糕,昭都長街上甚至還出現了賣柑橘的小攤。 平心而論,這橘子賣得一點也不便宜。 但幾年豐收過后,昭都百姓兜里都有了些銀子。 如今臨近年關,遇到這種不常見的吃食他們也愿意掏錢嘗試一番。 在如今的大周,“活下去”已不再是百姓唯一的追求。 新年還未到,但昭都城內已經有了過節的氛圍。 長街上方不知何時掛滿了明燈,燈上還有用蠅頭小楷寫的詩文。 夜風吹得燈火跟著一道搖曳。 燈上的詩文化作影子,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他手中的米糕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鼻尖的紅意,終于消散了幾分。 話音落下之后,應長川不知道從哪里變處一只水囊遞到了江玉珣的手中,并輕描淡寫道:“別再嗆到?!?/br> 剛才還以為自己躲過一劫的江玉珣立刻被嚇得咳了起來:“咳咳咳……你怎么還記得?” 說著便接過水囊,一口氣喝掉大半溫水。 應長川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愛卿說過的話,孤什么時候忘記過?”語畢他忽然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手中的米糕上,并微微挑眉問,“愛卿這一次怎么不邀孤品嘗了?” 剛蒸出來尚且柔軟的米糕上,有一道小小的咬痕。 好似缺了一瓣的月亮,白玉瑩瑩格外可愛。 夜風吹得燈籠輕搖,生出“沙沙”聲響。 江玉珣身上的影子也跟著一道晃了起來。 他忽然抬起了頭。 這一回江玉珣并沒有像上次那般用手掰一塊遞給應長川。 而是微微抬臂,直接把缺了一角的米糕遞了上去。 燈火還在晃著。 應長川笑了一下,直接與江玉珣一道咬在了同一個地方。 桂花的香在瞬間味溢滿唇齒。 他低頭看到,身著晴藍色錦衣的江玉珣正期待地眨著眼睛看向自己。 昭都長街上的煙火與明燈,全部落在了他的眼底。 目光相對的那一瞬,江玉珣輕輕地笑了一下,并看著應長川那雙不再冰冷的煙灰色眼眸問:“怎么樣,甜嗎?” 幾年前江玉珣也曾在怡河旁的馬車上問應長川同樣的問題。 彼時天子并沒有給出答案。 長街上的燈火還在搖晃。 應長川抬起手捏了捏江玉珣被凍得發紅的耳垂,低頭將唇落在了他的耳邊。 他無比認真地壓低了聲音,給出了那個本應在四年前說出的答案:“甜?!?/br> ※ 今晚的昭都格外熱鬧。 幾乎所有商鋪都開著門,且排著長隊。 除了自南地來的特產風物以外,最受歡迎的還是售賣烈酒的店鋪。 邢治的生意越做越大。 除了較為高端的酒樓以外,他還在昭都開了幾間售酒的鋪子。 這些鋪子面積不大,里面沒有桌案供堂食。 只有一個門臉,與三兩店家在這里為買家打酒。 這種鋪子里售賣的烈酒,大多是當年釀出還未經過陳釀。 味道雖然不比酒樓中的好,但是一口下肚便能使渾身發熱,是百姓在冬日里難得的慰藉。 直至天色變深,酒鋪外的隊伍仍沒有一點變短的跡象。 今日的昭都人人都有事要忙碌。 昏幽的燈火下,甚至無人注意到人群中的天子與尚書。 江玉珣的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 吃完米糕之后,他又買了一小壇烈酒抱在懷中。 ——江玉珣并不嗜酒,家中有酒窖的他想喝什么樣的佳釀,都可直接去倉房中取。 今日江玉珣只是想要感受一下昭都這熱鬧的氛圍罷了。 …… 尚羽門是昭都的側門,正巧就在宓府附近。 此時不僅原本門庭冷落的宓府熱鬧了起來,甚至于府院門口的空地上也多了不少商販。 其中幾個竟然是西域面孔。 江玉珣原本以為應長川打算帶自己去宓府。 不料應長川卻帶他繞過宓府,向著昭都城的高處而去。 - 昭都雖建于平原之上,但城內地勢仍有起伏高低之分。 直到今日江玉珣方才留意到,原來昭都最高處竟建有一座高樓。 這座木質高樓四角懸有玉鈴,夜風吹來便會生出清脆的聲響。 ——高樓曾屬于聆天臺,如今被空置了下來。 今日天氣格外晴朗,夜里天上依舊沒有一絲云朵。 只有輪滿月孤懸天邊,照亮了整座昭都。 為防止江玉珣又去撓指間的凍瘡,上樓后應長川便再一次將他的手攥在了掌心。 “愛卿可認得此湖?”天子微微瞇眼,朝著城外看去。 今晚天氣很好,江玉珣一眼就能看到遠方被白雪覆蓋的月鞘山,還有山下新月一般的湖水。 入冬以后湖面上結了一些碎冰,此時它們正在月光的照耀下發著粼粼銀光。 江玉珣壓根沒有在昭都生活過。 他本想回答“不認識”,但是仔細看到那湖水的形狀后他便反應了過來——那是怡河改道之后留下的湖泊! 河流截彎取直后,原本彎曲的河道被留下來,形成了半圓形的牛軛湖。 不遠處月鞘山下的湖正是這樣。 江玉珣輕輕點頭:“認得,那是原本的怡河?!?/br> 古代百姓往往起得早睡得早,以往這個時候大部分人也該回到家中準備休息。 然而此時不只昭都城內熱鬧非凡,甚至就連遠處那片湖旁都候滿了百姓。 “他們在等什么?”江玉珣忍不住轉身朝應長川問。 這一次,應長川終于不再賣關子。 憑欄而立的天子緩緩轉身看向江玉珣,他笑了一下輕聲道:“等煙火?!?/br> “……煙火?”江玉珣的呼吸隨之一窒,心臟也在這一刻快速跳動了起來。 應長川所說是自己知道的那個煙火嗎?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時,寂靜的夜空忽然綴滿了藍色的星云。 江玉珣立刻回頭看向天際。 湖畔的驚呼聲傳到了他的耳畔。 幾乎全昭都的人都在此刻抬頭看向月鞘山上。 磷白的焰火如牡丹盛放于夜空。 下一刻,又似星河倒泄,落入塵世的冷湖。 ——大周既要有槍炮御敵,更要有用來慶賀的煙花。 幾年前那番話再一次浮現于江玉珣心間。 如今,火器驅走了盤踞北方虎視眈眈的異族。 焰火終于照亮了昭都的長街。 又一朵煙花綻放,原本待在屋內的百姓也紛紛披上外袍奔出家門仰望夜空。 “是鳳鳴嗎?” “鳳鳴也不過如此!” 昭都百姓將煙花燃燒生出的輕響比作鳳鳴。 他們紛紛屏住呼吸更不敢再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