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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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岳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一看便是五大三粗之人。 但是他自軍中時便掌管糧餉,對錢、稅一道很有經驗。 江玉珣前幾日同莊有梨閑聊時得知,不只莊岳,他下屬的主掌糧食存儲的“太倉”,還有主管物價的“平準”都不大理解應長川為什么要更改賦稅制度。 身旁的人還在唉聲嘆氣,江玉珣的腳步不由一頓:“古今天下,稅柄不過‘稅人、稅田、稅商’三種,若是往后一直減免田稅,那么一旦遇到需要錢的時候,朝廷就得從另外兩項上下手了?!?/br> “……的確是?!鼻f岳猶豫著點頭。 大周的稅制同樣承襲前朝。 除了田稅以外,還有針對成年人的“算賦”以及兒童的“口賦”,等種種“人頭稅”。 只不過天子這些年一直沒有下令征收罷了。 莊岳生長于前朝,早就習慣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人頭稅的存在,因此并沒有覺得這有何不對:“以人頭計稅更加簡單,用起來也沒什么大問題?!?/br> 他的語氣頗為理所應當。 看出莊岳的疑惑,江玉珣忽然轉身搖頭道:“但是這對普通百姓與豪強地主而言并不公平,萬一后世朝廷開始征收此稅,那么勢必會出現大批交不起錢的百姓?!? 說白了大周如今安然無恙,靠的就是應長川不征人頭重稅。 但此事實在是太過依賴統治者的“良心”,在江玉珣來那才是世上最靠不住的東西。 只要稅制一天不變,那么危機便一日不除。 “真到了那個地步,他們要不然投奔大戶,要不然就會成為流民,”江玉珣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花園中,聽上去頗為沉重,“長此以往必將動搖國之根基。*” 他所言并非危言聳聽——歷史上緊隨大周之后的兩個朝代的滅亡,都或多或少與稅法有關。 江玉珣越說語氣越嚴肅,最后竟嚇到了莊岳。 對面的人不由一愣:“你……你容我再想想?!?/br> 中午休息的時間不長,原本還在與江玉珣閑話家常的莊岳瞬間安靜了下來,并于心中默默計算了起來。 江玉珣也不再多說,而是與莊岳一道緩步向流云殿而去。 論起財稅,莊岳以及他手下的任何一個人都比自己專業。 但生長于這個時代的他們,卻很難察覺出稅法隱藏的巨大問題。 想到這里江玉珣忽然意識到……和莊岳等人一樣,應長川同樣不知道后世歷史。 可他竟然敏銳地意識到了這背后的危機。 這么看來應長川除了會打仗以外,還是很有大局觀的。 除此之外,情緒似乎也要穩定一些? “……賢侄,賢侄?”不知何時,莊岳忽然停下腳步在江玉珣的面前揮起了手,“想什么呢?怎么跑神了?我方才說再過幾日便是你伯母的生日,想從你這里預訂些好酒呢!” 同時一臉疑惑的向江玉珣看了過去。 “嗯?”江玉珣愣了一下,習慣了說真話的他不自覺道,“我剛剛想起了陛下?!?/br> 話音還沒落下他便不由一驚,并差點咬到了舌頭。 ——這是可以說的嗎! 江玉珣趕忙清了清嗓子道:“您放心吧,此事我已經記下來了,過幾日便直接叫人將酒送到府上?!?/br> “這就好,這就好!”萬幸莊岳最近忙得不可開交,還沒有意識到江玉珣的話有什么不對,他不由撫須笑道,“身為臣子的,凡事多想天子是好事?!?/br> 接著便毫不吝嗇地夸獎起了江玉珣來。 而越聽江玉珣便越是心虛。 若是放在往常的話他定心無旁騖,但是最近……除了朝政外,他的心中卻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念頭。 比如說,江玉珣從前壓根不會考慮應長川的“情緒”究竟如何。 開玩笑!雷霆雨露均是天恩。 有哪個當大臣的有心思在意皇帝的情緒? - 怡河兩岸草長鶯飛,到了一年之中最好的季節。 但是北地的風雪剛剛過去,一切尚未復蘇。 這場“白災”對折柔的影響比江玉珣原想的還要大。 折柔的元氣大傷,一時間自顧不暇竟也無力劫掠。 獲得情報之后,大周一方面仍不敢掉以輕心。 而另一方面,帝國的正常運轉也沒有被此事打斷。 如今大周已與克寒正式結盟。 雙方貿易往來變得愈發頻繁,買賣商品的種類變得更多。 甚至于克寒的主要使臣,也從一開始單純精通大周語言文化的次嘉,變成了克寒的三王子。 …… “……大周的‘蘊火溫室’內除了花卉外,栽種的更多是蔬菜和瓜果,”江玉珣一邊說,一邊帶著克寒三王子若固走出溫室之中,“如今怡河兩岸的百姓,也開始在自己田地里搭建溫室了?!?/br> 若固雖然會說大周官話,但仍帶著濃重的克寒口音,用詞也比較直接簡單:“這么看溫室很好建?” 說著他便好奇地向江玉珣看了過去。 江玉珣隨之點頭道:“是的殿下,若您需要的話,此番可以先留克寒的工匠在此學習,往后試著在克寒修建溫室?!?/br> 見大周沒有一點藏著掖著的意思,若固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那就麻煩你們了?!?/br> “殿下客氣了?!苯瘾戇B忙回禮。 克寒人出手極其大方,除了馬駒以外更送了不少長成的良馬到大周。 大周的騎兵建設進度,也比預想之中快了許多。 他們這樣大方,大周自然也不會吝嗇。 眼看時間已經不早,江玉珣一邊帶若固繼續參觀仙游宮,一邊向他提議道:“午膳時間將至,殿下不如先到流云殿去休息片刻,并品嘗今年的新茶?” 若固身份雖然尊貴但年紀還小,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 他來大周多是為了開闊眼界,具體事務仍是由使臣商洽。 他對那些正事不感興趣,也懶得去流云殿。 但一聽到有“新茶”可品,喝慣了茶餅的若固立刻來了興致。 “好,”若固當即朝江玉珣點頭道,“那便麻煩將大人帶路了!” - 近來天氣已經變暖,宮內到處都是叫不上名字的小花。 昨夜又下了一場春雨,此時屋檐正“滴滴答答”地向下落著雨,頗有一番閑適之意。 流云殿正中央擺著一張白玉小案。 身著碧衣的內侍官正一邊燙杯溫壺,一邊為他介紹桌上新茶的由來。 “……此茶均為上月末新采之茶,經簡單炒制后送至昭都,正是鮮艷有光、香氣鮮爽的時候?!?/br> 內侍官的話有些復雜,在他開口的同時,克寒使臣也逐句于若固的耳邊翻譯著。 伴著店外的雨聲,江玉珣也輕聲補充道:“從前大周飲茶還要加許多調味,不過如今越來越多的人傾向于直接沖泡?!?/br> 話音剛落下的同時,內侍官已小心拿起壺蓋輕刮起泡沫與浮葉。 剎那間,清香味道溢滿了流云殿。 若固不由深嗅一口,眼睛也亮了起來:“的確是不一樣的味道?!?/br> 結束封壺、分杯的步驟之后,內侍官終于將茶送到了天子與克寒王子的手中。 蘭花一般的綠茶在沸水中上下起伏,既香又美。 若固忍不住先觀察了一番,接著才細細地品嘗起來。 在江玉珣帶若固參觀仙游宮的同時,使臣已與應長川聊過了正事。 此時殿上的氣氛頗為輕松,剛開始學習大周官話的若固一邊喝茶,一邊與眾人問個不停。 “……我聽江大人說,大周的皇宮名叫‘羽陽宮’,離這里還有好幾百里地?”若固放下手中茶盞,疑惑地看向眾人,“大周皇室是不是都住在那里?” 江玉珣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樣問,但還是放下茶盞,輕輕搖頭并耐心解釋道:“羽陽宮陰冷潮濕還未修葺,這幾年來只有官兵看守,一直無人居住?!?/br> “奇怪……”年歲尚輕,又不太了解應長川的若固先嘟囔了一句,接著終于忍不住直接看著天子問,“剛才參觀仙游宮的時候,我就很好奇這宮內的人怎么如此少。原本還以為他們都住在羽陽宮里,但聽江大人這么一說,似乎不是這樣……”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江玉珣總覺得若固的話語里似乎幾分八卦之意。 眾人則放下手中動作,耐心朝他看了過去。 若固的大周官話說的不好,一口氣說這么長的句子已是他極限。 話音落下,他便有些著急地轉身朝使節嘀咕了起來。 而聽了他的話后,使節的微笑忽一下僵在了臉上。 他有些忐忑地向天子看去,顯然是在猶豫要不要翻譯若固的話。 正坐于五重席上的天子垂眸看向若固,末了朝使臣輕笑道:“次嘉大人但說無妨?!?/br> “是,是陛下……” 若固的話中還夾雜著不少大周詞語,使臣次嘉本想避開這個在他看來有些敏感的話題,但最終只得稍微委婉的說:“王子殿下剛才有些好奇,自己為什么沒有在仙游宮內見到一位宮妃?” 他的語氣無比尷尬,說著說著額頭上還冒出了幾顆冷汗。 大周朝臣是絕對不敢當著應長川的面問這個問題的。 甚至于比較了解大周文化的次嘉,也知道有些事該說有些事不該說。 放眼全天下,恐怕只有若固這個身份尊貴,且完全不知道大周境內情況的克寒王子會冷不丁地冒出這個疑惑。 使臣的話音落下之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有什么不對勁的若固還在不明所以地點著頭:“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br> 少年清亮的聲音穿透檐下雨聲,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每個人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