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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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緩過神來,應長川狀似疑惑地道:“愛卿還未認出?”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應長川不如殺了我算了! 尚處于震驚之中的江玉珣,說起話來徹底沒有了分寸:“這,這是臣的筆記本,陛下為何要偷它?” 應長川緩緩斂眉:“此物乃愛卿托士兵送至孤面前的?!?/br> 他的語氣與平常沒什么區別,但是江玉珣卻同時從應長川的聲音里聽出了理直氣壯和無辜來。 江玉珣頓了一下,瞬間明白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找的那個士兵拿錯本子了! 臥槽,誤會應長川了? 我剛剛用那樣的語氣天子說話,會不會出事…… 知道罪魁禍首究竟是誰后,江玉珣瞬間慫了下來。 “這……”江玉珣正猶豫著想要道歉,卻見應長川慢慢將視線向手中落去。 晚霞喚醒了沉睡一冬的草原,落日染紅了背后的淺洼。 微風吹過,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江玉珣與應長川的影子,皆被映入了這一片赤紅之中,并隨著漣漪一道輕輕搖晃。 一身晴藍的年輕尚書強裝冷靜:“陛下,請先將冊子還給臣——” 雖然不知道應長川究竟看了多少,但江玉珣還是本能地伸手去擋。 應長川并不給他機會。 意識到江玉珣想要做什么的應長川忽然抬手,輕輕將本冊舉了起來。 顧不得那么多,江玉珣立刻踮起腳尖去搶。 誰知就在他指尖將要戳到冊上的那一刻,應長川竟然向后側退了一步。 到手的冊子又溜了! 不是吧,應長川怎么這么幼稚? 江玉珣頭腦一熱,又上前一步去搶。 這一次他的手指終于碰到了本邊。 一行行大雁向北歸來。 小小的身影映在水中,打破了輕搖的紅。 淡淡的龍涎香被風吹至鼻尖,直到觸到本冊的那一刻,江玉珣這才慢半拍地意識到——自己與應長川之前,不知何時只剩下不到一拃的距離。 似乎是……有些太近了。 第59章 仲春的風還帶著些許寒涼。 吹動碎發撩過額頭,生出一點點癢意。 江玉珣正抬眸看向應長川,兩人的呼吸忽在這一瞬交錯。 他在那雙煙灰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應長川的目光似乎與平日有些不同。 江玉珣不由恍了恍神。 不等他反應過來,應長川忽在這一刻松開了手。 江玉珣下意識將本冊攥在掌心,猛地向后退了兩大步。 風在這一刻停了下來,他忍不住朝著應長川背后的水洼看去。 并不由自主地用腳尖碾了碾水邊的青草。 營區安靜的有些過分。 正當江玉珣糾結要不要說些什么的時候,應長川的聲音忽然從他耳邊傳了過來:“愛卿不檢查一下可有缺漏嗎?” 江玉珣下意識想要翻閱本冊,手剛觸到封面忽然一頓。 缺不缺漏倒是不重要…… 重要的是本冊上的內容是不是已經被應長川看完了! 他咬了咬唇,忍不住問道:“陛下看完了嗎?” 應長川輕輕挑眉:“并未?!?/br> 到底是沒有看,還是沒有看完? 江玉珣忍不住想問,但終究是把自己勸了下來。 ——還嫌不夠社死嗎! 秉承著不問就是沒有發生的原則,江玉珣終于管住了自己這張嘴。 營區又一次安靜了下來,江玉珣的耳邊只剩下一點風聲。 他忍不住把冊子緊緊抱在懷中,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道:“那,那臣就先走了?” “好?!睉L川輕輕向他點頭。 江玉珣長舒一口氣,立刻轉身向營區外走去。 正努力回憶本冊內容的他,完全沒有看腳下的路,直直地便往不遠處另一片水洼內沖。 “當心腳下?!?/br> 應長川忽然伸手扶在了江玉珣的肩上,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被對方從輕輕地推到了水洼的另一邊。 觸碰轉瞬即逝。 江玉珣的手指攥緊了本冊:“謝陛下——” “愛卿不必與孤客氣?!?/br> 應長川的聲音伴隨著一陣若有若無的輕笑傳到了江玉珣耳邊。 他頓了一下,末了突然加快腳步,逃出了這片營區。 - 江玉珣一行人終于趕在清明節前回到了昭都。 幾場春雨過后,怡河平原已滿是碧意。 去北地折騰一番,眾人皆無比困倦。 但江玉珣并沒有選擇在這個時候休息,而是與玄印監一道,將好不容易得來的麥種帶到了服麟軍的軍營內之中,交由他們進行春播育種。 正午時分,江玉珣帶人與統管屯田一事的薛可進一道騎馬向田間看去。 這片田緊鄰著服麟軍駐地,土地平坦、肥沃。 在江玉珣來之前,士兵們已經用最快速度在此地播種開來。 ——小麥病蟲害常常發生在較為陰濕的半山腰。 眼前這片土地是考慮了各方面利弊之后,選中的最合適的一塊耕地。 薛可進一邊騎馬向前一邊對江玉珣說道:“今年冬天的雪比往年大將近一倍,土壤的墑情也比往年能更好一些?!?/br> 江玉珣一邊聽一邊跟著輕輕點頭。 他在鎮北軍中跟著種了多年小麥的役卒好好學習了一番。 ——薛可進口中的“墑情”,指的就是土壤的含水量。 若是“墑情不足”,土壤太過干旱就會耽誤小麥出苗,繼而影響其生長發育。 聽到這里與江玉珣同來的少府下屬官員忍不住好奇:“所謂‘墑情’應當如何判斷?” 薛可進猶豫了一下,正想著該如何解釋,江玉珣便直接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他快步向田地間走去,直接蹲下摸了摸被翻起的耕土。 江玉珣的動作把背后的人嚇了一跳:“江大人怎么直接用手去碰?” “不打緊,”江玉珣笑了一下,隨即轉身向背后的人展示道:“這土的顏色偏向于褐,正是適合播種的時候。若是發白、發灰,則需要盡早澆水?!?/br> “對對!”薛可進當即點起了頭,他忍不住看著江玉珣欣慰道,“江大人自小在南地生活,自幼讀圣賢書而不曾事農桑。我記得大人幾個月前還不懂得耕種,沒想到現在竟知道得這么多了!” 他說著說著,忽然忍不住感慨道:“果真是后生可畏啊?!?/br> “薛將軍實在是過譽了,”被夸得不好意思的江玉珣趕忙搖頭說,“這些本就是我應當了解的事情?!?/br> 這片地還有一半未種,但是士兵已經田平了土碎,并將土地整得松軟細綿、上虛下實。 確定這些種子能被按時種下后,江玉珣就用絲帕擦干凈手,自田間站了起來。 眼見著正事已經忙完,江玉珣大概朝遠處看了幾眼,便隨著薛可進一道去往軍中用飯了。 去往服麟軍營地的路上栽了幾棵柳樹。 此時柳枝已生出了細嫩的綠芽,并隨著風輕輕地擺動。 將要走到軍營中時,薛可進突然說道:“再過幾日便是賢侄生辰,近來雖然朝事忙碌,但也千萬別將這日子忘到腦后?!?/br> 他的語氣忽然間和緩了下來,與五大三粗的外表格外不符。 “……生辰?” 江玉珣頓了一下方才想起來,原主與自己的農歷生日同是三月十二。 這一次薛可進并沒有叫自己“江大人”而是改用“賢侄”這個稱呼,顯然是在以長輩的身份關心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晚輩…… “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