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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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雪下得愈發大。 但應長川并不著急回軍營,而是一邊騎馬慢走,一邊帶眾人仔細查看軍營四周的屯田。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如厚厚一層棉被覆蓋在田地之上。 瑞雪兆豐年,新屯田地內的小麥,收成定然不會太差。 看到這里,江玉珣的心情也不禁愉悅了起來。 然而開心不能御寒。 看著看著,他便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聽到背后的聲響,走在前方的應長川忽然轉身輕輕道:“折柔的風雪要大過昭都許多,愛卿想好要去了嗎?” 江玉珣不由愣了一下。 ……應長川突然提起這個,難不成是在試探自己? 幾日前,少府把去往折柔的使臣名單送到了御前,其中就有江玉珣的名字。 當時應長川只看了一眼未置可否。 江玉珣還以為應長川已經忘記此事,沒有想到他今日竟突然提了起來。 身披灰白色狐裘的年輕尚書立刻回答道:“臣已經想好了,此行非去不可……況且出發折柔也不著急這幾天,等到開春之后,北地也會逐漸溫暖起來的,屆時氣候與昭都便沒什么兩樣了?!?/br> 應長川笑著看向北方,他的視線似乎已在剎那之間穿透厚重的云霧,看向了遠在千里之外的折柔。 見天子還沒有點頭,江玉珣不由著急道:“陛下不是也在春天去過折柔嗎?應當知道那里的氣候吧?!?/br> ——應長川率兵大勝折柔,就是幾年前的春天發生的事,這一點史書記得清清楚楚。 聞言,應長川不由微揚眉梢,同時漫不經心地說:“折柔春日依舊嚴寒,寒風吹裂皮rou使之與鐵甲粘連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情?!?/br> “嘶……”江玉珣的皮膚不由隨著應長川的話幻痛了一瞬。 史書只記載了戰爭何時開始何時結束,并沒有講述這些細節。 應長川一邊緩緩策馬向前,一邊繼續說:“遇到這樣的情況,須用銀刃剜下皮rou才可脫掉鐵甲。直接卸甲,只會撕裂更多皮rou?!?/br> 江玉珣:……? 真的有這么夸張嗎。 江玉珣雖然沒有去過折柔,但是現代的他好歹是看過天氣預報的。 若應長川說的這一切,是發生在冬天的話還好。 可是那場戰爭明明爆發于春季…… 想到這里,江玉珣本能地想要質疑應長川。 但還未開口……他便記起自己上一回大膽質疑應長川夜里取敵人首級的記載,結果被他舊日部下們狠狠打臉的事。 這種事絕對不能發生第二次! “這樣啊……”江玉珣喃喃點頭。 若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大周所處的時代正處于一個小冰河期的末尾,冷一點或許也正常? 況且身為皇帝,應長川沒事騙自己這個做什么。 他總不可能無聊到這種程度。 聽完應長川所說的話,江玉珣不由沉沉點頭:“軍中將士向來辛苦,絕對不能虧待他們?!?/br> 說著說著,他的表情也變得肅穆起來。 下一息,應長川忽然拽了拽韁繩停在了半道。 “陛下?”見狀,江玉珣不由疑惑地轉身向應長川看去。 寒風吹過面頰,他下意識眨了眨眼。 應長川停頓片刻,忽然移開視線:“孤說的話,愛卿都信嗎?” “自然,”江玉珣極其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陛下總不能騙臣這些吧?” 灰白風雪中,那雙眼瞳顯得尤為黑亮,干凈得不摻任何雜質。 這一眼似乎直接看入應長川的了心底。 話還沒說完,就有一片雪花輕輕落在了濃長如扇的眼睫之上。 寒風自耳邊呼嘯而過。 應長川輕輕地笑了一下,再次輕拽馬韁向前而去。 他的動作與往常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江玉珣卻不知怎的,從眼前人的身上看出了一分罕見的心虛來…… ……奇怪,應長川這一次為什么不回答“自然”? 看著前方那道玄色的背影。 江玉珣的心間忽然生出一陣不祥的預感。 他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韁繩。 等一等,應長川不會真的這么無聊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小江大人:陛下心眼真多,不像臣,只會實話實說。 第50章 天色漸暗,風雪愈大。 一行人并沒有冒雪趕回行宮,而是選擇暫宿于此。 服麟軍營地里最大的軍帳內,已經提前備好了熱茶。 等待用暮食的時間,方才目睹了“蒺藜火球”威力的文臣武將還在止不住地感慨著。 “……瞧見了嗎,方才那馬的腿都被蒺藜砍斷了!” “當然看到了,除此之外我還看到有蒺藜刺入石中,任人拔都拔不出來……這若是落在身上,嘖嘖?!?/br> 說到這里,眾人背后不由一寒。 武器的存在相當于一種震懾。 而武器的泛濫則注定帶來災難。 要想速戰速決,不走歷史上苦戰七年的老路,必須批量生產火器。 ……而若想再保家國安泰,還得將火器制作方法嚴格保密。 說話間,應長川從桌案上拿起一枚還未填充火藥的蒺藜火球,仔細于手中觀察起來。 火器試驗既已成功,那么建立“兵工廠”的計劃也要排上日程了。 想到這里,主管兵器制造的費晉原忍不住躬身行禮說:“啟稟陛下,臣以為今日那片山坳地域寬廣,且就在服麟軍的軍營之中,正是建立武器作坊的首選之地?!?/br> “至于人員……”費晉原頓了頓說,“可以由士兵充任?!?/br> 聞言,一旁的薛可進也行禮道:“請陛下放心,臣定會在服麟軍中找到最合適的人選!” 服麟軍本是應長川的親兵,一貫忠誠于大周。 在這里選人制造火器最穩妥不過。 聽到這里,江玉珣不由抿了抿唇。 古人暫時還沒有比較清晰的“流水線”意識。 大部分的器具,皆是由同一個工匠從頭做到尾。 服麟軍雖然可靠,但是身為副將的薛可進也難以保證每個人都不會出差錯。 在他看來,若想嚴格保密火器配方,必須將每一步流程拆開來做。 “陛下……”想到這里,江玉珣忍不住開口叫了應長川一聲。 應長川手指一頓,緩緩將視線落在江玉珣的身上:“怎么?” 江玉珣朝他行了一個禮,站起身來極其認真地說: “依臣所見,可以把火器的每一道制作步驟交由不同的組織及人完成。例如一處負責混合桐油與瀝青,另一處負責準備油紙、黃蠟。服麟軍營只負責最后的組裝?!?/br> 因為“鎮南大將軍之子”的身份,在場眾人并沒有認為江玉珣這是在故意找服麟軍的茬。 而是一邊輕輕點頭,一邊順著江玉珣的話思考了起來。 薛可進不由拊掌稱是:“每一處僅掌握部分原料配比,這樣就算有人想要私造火器,也難造不出有殺傷力的東西來!” 江玉珣趕忙道:“對,臣就是這個意思?!?/br> 說完,他便忍不住把視線落在了應長川的身上。 身為皇帝,應長川很少直接在大臣們面前表明自己的態度。 然而今天他卻直接放下手中的火蒺藜,一邊用絲帕擦手一邊罕見地爽快道:“愛卿此言有理?!?/br> 停頓幾息后,又朝一旁的費晉原看去:“安排兵坊一事便先由費大人負責?!?/br> “是,陛下!”費晉原連忙上前領旨。 話音剛落,士兵也捧著今日的飯食走入帳內。 江玉珣的耳邊瞬間熱鬧了起來。 然而他卻忍不住觀察起了費晉原的表情來。 ——身著暗色官服的他,正一邊暢飲一邊與同僚交談,心情看上去非常不錯。 方才的建議是自己提的,甚至火器制造一事,也由自己負主要責任。 可是應長川卻把輔助的工作,交給了自己的直屬上司費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