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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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酒”出現的時間其實很晚,這個時代的酒度數還低。 它有些類似現代的酒釀,為自然發酵而成,靠近只能聞到一點淡香。 此刻,寢所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江大人這是要做什么? 就在眾人疑惑之際,江玉珣忽然轉身問他們:“仙游宮有甑桶嗎?” 甑……甑桶? 聽到這兩個字,寢所內瞬間鴉雀無聲。 眾人像被釘死在原地般一動不動。 見他們愣在這里,江玉珣思考了一陣,又換了個名稱:“甑桶……或者叫‘天鍋’?!?/br> 江玉珣說的東西,是后世考古發現的最早的青銅蒸餾器。 但這個時代沒人拿它制酒,而是用它煉丹、蒸餾花露水。 眾人看向江玉珣的目光逐漸復雜。 最后,還是顧野九壓低了聲音提醒他:“公子,您說的那個是本朝的禁物?!?/br> 江玉珣:……! 臥槽,差點忘了這一茬。 蒸餾酒出現以前,“甑桶”與巫卜殉祭密不可分。 方才玄印監八成是以為自己墮落了,要用甑桶煉丹救翁廣。 若不是顧及身份,他們或許已將自己當場拿下…… 江玉珣連忙解釋:“別誤會,我想用它制酒?!?/br> “……制酒?” 仙游宮曾是前朝的避暑行宮。 它的庫房中,的確藏有多尊前朝遺留的青銅甑桶。 但是甑桶怎么能制酒呢? 眾人一臉狐疑地看向江玉珣。 “對,”江玉珣點頭,他無比堅定地重復道,“用甑桶制烈酒,再拿它給翁廣降溫?!?/br> 尋常人這樣說,他們定然不會相信。 但今日說這話的人是江玉珣…… 寢所內再一次靜了下來。 眾人不由對視一眼,沉默半晌終于下定決心咬牙道:“吾等這就去??!” …… 玄印監駐地小院。 火焰熊熊燃燒,被架在火上的甑桶也隨之升溫。 不多時,便有蒸汽向上凝結,形成酒珠從漏斗狀接酒口流了出來。 濃烈的酒香一點點溢滿了整座小院。 它格外霸道、格外炙烈,如刀劍一般,刺向眾人的鼻腔。 明明還沒蒸出多少,但芳香氣已勝過了滿罐春酒。 濃香如同鉤,頃刻間將所有人的魂都勾到了九霄云外。 掐去酒頭后,甑桶旁不多時便積下一碗烈酒,顧野九立刻端著碗回到屋內,按照江玉珣叮囑的那樣為翁廣擦身降溫。 院內,不知是誰先吞了口唾沫。 玄印監多的是嗜酒如命者,眾人看向甑桶的目光,逐漸變得炙熱起來。 半晌后,甑桶旁又積了一碗新酒。 江玉珣猶豫了一下,終于在眾人的注視下端起酒碗,轉身問道:“不如大家拿盞來,我們分了它?” “是!”眾人眼前一亮。 玄印監沒人能拒絕烈酒,一碗酒瞬間便被分了個干凈。 每人雖只能分到一口,但這已足夠。 “太辣了!” “這酒別說是喝,單單是聞都能將人聞醉——” 濃郁香伴著一點春酒的甜,新制成還未經陳釀的酒正是最烈的時候,一口下去辛辣至極如火灼腹。 然而余味卻是眾人從未嘗過的醇厚。 想起江玉珣方才的話,又有人迫不及待地用指腹蘸取一點涂在手臂。 烈酒瞬間蒸發,只余一陣冰涼殘留在皮膚之上:“這酒果然能降溫!” 玄印監眾人平日里早習慣了豪飲。 但今天捧著一小盞酒,卻怎么都不舍得入口。 夜風吹過小臂又是一寒,這感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們——原來酒除了喝,還能有別的用途! 明明已是深夜,但玄印監卻心潮澎湃無一人困倦。 說話間顧野九也紅著眼睛自寢所內跑了出來:“公子,翁大人他醒了!” “醒了?!” 眾人高高懸著的那顆心終于落了下來。 接著竟有人忍不住紅了眼眶——玄印監雖不上戰場,但這些年里也有不少人,受傷后高燒不退最終命喪黃泉。 有了這酒……是不是就能少死些人了? - 玄印監向來自律甚嚴,眾人再怎么好酒,都只是淺抿了一口。 剩余烈酒均被裝回陶罐,交到了江玉珣的手中。 此時,夜色已深。 行宮之中一片漆黑,只有流云殿還亮著一點燈。 雖然沒喝幾口酒,但江玉珣已經有些暈了。 他不但走路搖晃,手也不怎么穩當。 江玉珣剛抱著陶罐踏上回廊,還沒來得及邁步,便聽不遠處傳來一聲:“當心腳下?!?/br> 他下意識停下腳步,側身向地上看去。 ——漢白玉砌成的回廊上,不知道什么時候積了一小攤水。 幸好自己沒有踩上去。 江玉珣隨即抬頭,想要朝提醒自己的人道謝。 不料竟然看到…… 歷史上著名工作狂應長川沒有在殿內翻閱奏報,而是頗有閑情逸致地站在殿外賞月。 剛才就是他提醒的自己! 江玉珣瞬間清醒了過來。 與此同時,應長川也笑著朝少年看了過來,并半開玩笑道: “沒有想到,玄印監竟然敢冒著殺頭的風險,替愛卿取來禁物?!?/br> 仙游宮里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天子的眼睛,他也從不避諱這一點。 應長川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江玉珣完全不意外。 他隨即解釋道:“啟稟陛下,臣用甑桶并非為了煉丹?!?/br> 說話間,少年懷中盛滿酒的陶罐忽然向下滑了一滑。 江玉珣連忙用力將其抱緊。 應長川停頓片刻,像是終于注意到了他艱難的動作般說:“愛卿過來吧?!?/br> 少年不由松了一口氣:“是,陛下?!?/br> 還好還好,應長川看上去像是不打算深究甑桶的事了。 江玉珣忍著酸痛,抱著陶罐走過回廊。 還在犯暈的他,本想向應長川行個禮,便回一旁的值房休息。 但路過流云殿的那一刻,江玉珣卻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腳步。 接著,忽然借著酒勁直接抬眸看向天子:“不知陛下是否愿意賞光,嘗嘗今日制成的烈酒?” 夜風吹散了芬芳,此刻整座流云殿都已被酒氣浸透。 應長川的視線緩緩落在了陶罐之上。 頓了幾秒后,他含笑道:“好?!?/br> ※ 深夜,江玉珣又坐回了流云殿的老位置。 少年小心捧起陶罐,替天子把酒盛滿。 應長川淺嘗一口,緩聲道:“果然醇馥幽郁,辛辣濃烈?!?/br> 語畢,便將烈酒一飲而盡。 喝這么急不怕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