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個太子當外室 第28節
顏青棠說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這次邀此人同游,不過是想把我送給對方,讓我撫琴助興,也是過個場面。這會兒他們應該是在談正事,你快去吧,能不能成功,聽不聽得到有用的東西,就看你的運氣了?!?/br> 顏青棠走出艙房。 一路上,她走得十分順利,沒有碰見任何人,就來到了阮呈玄二人所在的艙房外。 阮呈玄是個十分謹慎的人,竟沒有留人守在外面。 可若是看看房門所在的位置就知道了,這間艙房處于船頭,門前高懸著兩盞燈籠,正對著樓下舢板。 若有人從此經過,留在樓下的隨從一眼可見,確實不需要人把守,且還可以防止有人偷聽。 之前借著進出之際,顏青棠沒少趁機觀察這艘畫舫的格局——這是一艘十分常見的畫舫,二層樓高,二樓又叫飛廬,就像一座稍小的房子,架在另一座稍大的飛檐翹角的房子上。 所以二樓每間艙房的窗外,都有一條貌似房檐的凸起,其走勢平緩,若是小心一點,上面可以站人,只要小心別掉下去就行。 找了個背光處,顏青棠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用腳試了試,挪動并不困難。 怕被燈光照到,她俯下身,用手勾著船壁上的浮雕柱,一點點向前蹲著挪動。 很快,她就到地方了,頭頂上方正是那間艙房的窗戶,往下眺望則是被燭光照映,散發著粼粼波光的水面。 夜風很涼,遠處的湖面上有畫舫數艘,燈火通明,遠遠望去五彩斑斕。 不過很快她就被里面傳來的話語聲,轉移了注意力。 “……子瞻兄是聰明人,以子瞻兄的資歷和能力,要我說早該入閣了,卻因為早年得罪過魏閣老,落得外派地方,輾轉多年,不得回京……” “何必如此說,茂成兄不也郁郁不得志多年?” “我資歷不如子瞻兄,回京也坐不穩,不像子瞻兄,若能扳倒魏閣老,之后回京入閣水到渠成……” “暫不說這些,你之前提到的那個顏家……” 顏青棠本是聽得神游天外,聽到顏家頓時一個激靈。 艙房里,聽到盧游簡提起顏家,饒是阮呈玄向來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也不禁暗了臉色。 都說暫且擱置,暫且擱置了,偏偏那顏家人非要自作聰明動上官司,這下驚動嚴占松,本來是個殺招,如今成了半廢之棋。 不過這話他肯定不會對盧游簡明說,只說已萬事俱備,但因時局不對,不敢貿然行事。 什么時局不對? 自然是怕‘那位’真來了蘇州。 一提‘那位’,盧游簡也不禁正了顏色。 高官之間再怎么爭斗,那都是有默契的,不能鬧到上面去。 不鬧到上面去,一切好說,成敗全看手段,成則上位,敗則退。 可若捅到那位面前,真鬧大了,誰的屁股也不干凈,那可就是一牽連一片。 “那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之前不是說還在寧波,難道寧波那群人留不住他?” 阮呈玄苦笑:“誰敢留,你別忘了寧波有什么?!?/br> 寧波有市舶司,而市舶司…… “照你這么說,那位還真有可能來蘇州,你想織造局那……” 說到這里,外面的顏青棠卻聽不見了,大抵是事情太過重要,二人竟耳語起來。只隱隱能聽見‘織造局’、‘市舶司’、‘海商’、‘生意’等字眼。 若是局外人,大抵會聽得一頭霧水,偏偏顏青棠不是局外人。 蘇州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又是絲坊商業重地,來往各地的客商多了,自然許多消息也有所耳聞。 若說當下有什么生意最賺銀子? 早年開錢莊算是一樁,再來就是鹽和茶,可隨著朝廷在沿海開埠,設立市舶司對海外通商,絲綢、瓷器及茶葉,一躍而起成了海上貿易的搶手貨。 尤其是絲綢。 據說那些洋人十分喜愛這種來自東方的精美織物。 蘇松兩府每年產出這么多絲綢布匹,難道真就只供給大梁人了? 其中有大半還是要銷往海外,只是這海上生意和其他不一樣,沒有門道沒有后臺,根本沾染不到。 早年她爹曾與她提過一次,遺憾沒有門路也做那海商,顏青棠卻根據聽來的一些只字片語,勸她爹不要多想,把自家目前的生意做好了就成。 其根本原因是,她那善于鉆營的舅舅也曾動過這方面的心思,花力氣打聽到過一些內情。 做這門生意有門道有后臺還是其次,關鍵冒的風險很大。 你想想船在海上,海上風浪大,天氣也變幻莫測,若是遇見飆風,就是船毀人死的下場。 一船貨幾十萬兩銀子,全部要打水漂。 而且海上還有海盜,若沒有點本事,哪怕花大價錢造了船,出海了也是被搶的下場。 她家不缺銀子,實在不用做這等冒風險的生意,能把手頭的生意做精了就行。 據顏青棠所知,整個蘇州也就只有一個葛家有這門路。 可葛家那是什么人? 江南第一富商,背后后臺極大。 那葛家所開的洋貨行里,有太多大梁見不到的稀罕物事。 那各色寶石、火油鉆、香料及象牙等物,每每一到便被人搶得一空,讓葛家洋貨行賺得是缽滿盆滿,讓其他人眼紅。 不過眼紅也沒用,你吃不了這碗飯,人家能吃是因為人家有背景。 所以織造局和海商有什么關系? 顏青棠想到了織造局那二十多萬兩銀子的爛賬。 查出爛賬后,她趁閑暇之余,也曾看過那些賬冊。 爛賬是從乾武十三年開始的,之所以會開始,是由于乾武十三年民間機戶暴動,織造局為平民憤,不敢再強行招募民機織造,而是改為將歲織任務分派給了各大絲綢商。 而民間機戶為何暴動? 皆因織造局不光克扣機戶的食糧絲料,還屢屢加派任務。 就不說民間機戶,只說她看到的賬目,織造局給顏家攤派的任務,從乾武十四年的三萬匹,逐年增加到每年十萬匹。 這還只是顏家一戶,被攤派的絲綢商不少,若把這些零零總總都加起來,織造局又加派了多少數量? 陛下、宮里、官用、賞賜,真能用得到這么多的絲綢? 還是有人假借朝廷名義往下攤派,轉頭卻借用市舶司或是海商之手進行銷贓,中飽私囊? 阮呈玄想利用顏家打擊江南織造嚴占松和那位叫卞青的高官,若能成功,便能扳倒二人口中的魏閣老,他們所在的派系都能受益,盧游簡也能因此順利回京入閣。 顏家何德何能,能有如此大的作用? 顏家有什么? 除了一點銀子,那就是絲綢。 一時間,顏青棠不寒而栗,腦中各種想法紛紛而出,擠得她頭腦發脹,遍體生寒。 就在這時,一聲爆喝驟然響起。 “誰在那兒!” 第23章 ◎你我曾有一面之緣◎ 暴喝聲炸響寂靜的夜空。 顏青棠這才發現, 她因太過激動之故,竟不小心從陰影中露出一角肩膀,以至于被舢板上眼尖的人發現了異常。 眼見艙房中因這道喝聲, 止住了談話聲。 顏青棠心中大急, 知道也許下一刻就會有人推窗出來探看,又或者下面的人就要上來抓她。 她顧不得多想,朝下方水面一躍而下。 ‘撲通’一聲。 伴隨著船上響起‘嗵嗵嗵’踩著舢板的跑動聲。 顏青棠顧不得去看, 一個猛子沉入水中。 現在只希望對方沒看清她的樣子,她可不想連累謝蘭春。 怕有人下水捉她,顏青棠沒有往遠處游,而是沉在水下圍著船底游了半圈, 將自己藏在船尾側面的陰影里。 果然,有人下水來捉她了。 大抵是知曉此地無邊無際, 從這里游到岸上絕不可能,必要先找個地方落腳, 才能順利逃脫。 所以下來搜尋的人, 是以附近的花船為軸線,作為搜尋路線。 顏青棠屏息靜氣,一動也不敢動, 將自己悄悄掛在船底, 能沉入水里就沉入水里,只有到快不能呼吸的時候,才將頭浮出水面換氣,寄望自己燈下黑的策略能成功。 不斷有人沉入水中, 又浮起換氣。 一時間, 附近的湖面上宛如開了鍋的餃子。 不遠處, 有一艘花船似乎看到這邊的動靜, 不退反進朝這里駛了過來。 隨著對方靠近,顏青棠怕被對面的燈光照到,又往陰影里藏了藏。 “是謝大家的船?這是怎么了?” 這是一艘典型的花船,顏青棠藏在下方看不到全貌,只能從上面傳來的鶯聲燕語中,得知對方船上的姑娘并不少。 大概是仰慕謝蘭春的尋芳客,見到這邊的動靜不對,特意尋過來探問。 阮呈玄大概不會露面。 果然,不一會兒船上就響起謝蘭春的聲音:“丫鬟笨手笨腳,竟把我的一方硯臺失手掉落到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