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個太子當外室 第7節
不過一紙婚書,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至于招贅后是否能過得順心如意,多數還要看人心。 顏青棠在心中暗嘆一聲,正翻著冊子,一個小丫頭走進來稟報:“姑娘,吳家奶奶來了?!?/br> 正說著,一個身穿深藍色素面褙子,月白色褶裙,約莫有雙十年華的女子走了進來。 “蘭jiejie,你怎么來了?” 顏青棠下榻穿鞋要迎她,被吳錦蘭按住了。 “行了,你別下來,你我還客氣什么?” 坐下后,丫鬟上了茶,端來點心瓜果。 “蘭jiejie你怎么一個人來了,沒把倩兒和小月月帶來?” 話出口,顏青棠意識到自己失言。 她家新喪,確實不太適宜帶孩子過來,也是之前吳錦蘭每次來都會帶上孩子,她一時給忘了。 “那日我和瑾哥來吊唁,當時人多,也沒機會跟你說話,我想著你家喪儀應該畢了,便來看看你。你怎么又瘦了?” 吳錦蘭人如其名,像朵被嬌養的蘭花,生得白皙秀麗,性格溫婉。她比顏青棠大兩歲,今年二十一,早在五年前便已成親,如今生養了兩個孩子。 吳家在距離盛澤約有四十多里的震澤鎮,震澤和盛澤一樣,都為吳江大鎮,以絲紡為主。 不過不同于盛澤乃蘇松兩地最大的紡織重鎮,及絲綢布匹集散地,震澤臨近太湖,當地桑園密布,主要以產絲為主。 吳家在當地也算薄有家底兒,有綢緞鋪子、染坊織坊若干,另還有一座大桑園。 因為都是做絲織生意的,早先吳老爹便和顏世川認得,兩家算得上是世交。 “我哪有瘦,怎么都說我瘦了?可能是我穿得素,所以顯得瘦?”顏青棠摸了摸自己的臉。 一旁,鴛鴦插嘴說:“奶奶你可別聽信我們姑娘的話,她就是瘦了,瘦了好多,昨兒奴婢侍候她沐浴,都能看見骨頭了,可她就是不承認自己瘦了?!?/br> 吳錦蘭和顏青棠交情好,連帶彼此的丫鬟也都相熟,所以鴛鴦的插嘴也沒人斥責。相反吳錦蘭見她皺著胖臉,滿是心疼的可愛模樣,被逗得笑了起來,順勢附和了兩句可不是她就是瘦了。 一旁的丫鬟婆子都被逗笑了。 笑畢,鴛鴦和銀屏引著吳錦蘭身邊的丫鬟婆子下去了,只留了素云在一旁侍候。 “你沒事就好,我就怕你像我當初那樣,幾個月緩不過來,當初若不是懷了月月……” 月月是吳錦蘭的小女兒,今年兩歲多,當時懷著她的時候,正逢吳家老爹去世。 “如今看著你還好,我就放心了,有些事總會過去的?!?/br> 第6章 ◎謝家二子謝慶成◎ “是啊,總會過去?!?/br> 不論誰死了,太陽總會升起,日子總要繼續過。 見顏青棠神色黯然,吳錦蘭不禁有些愧疚:“瞧瞧我,好不容易鴛鴦把你逗笑了,我又說這些不著五六的話惹你不開心,咱們不說這些?!?/br> 兩人又說起別的來。 期間,吳錦蘭看見放在一旁的聘禮冊子,拿過來翻了翻又放下,略有些感嘆道:“這樣也好,當初我就勸你不如聽了顏伯伯的,招個贅婿進門,也不知你為何反感,還跟顏伯伯鬧了幾天氣?!?/br> 顏青棠笑了笑:“那時我忙都忙不過來,哪有什么閑情逸致去成親?!?/br> “也是,你跟我終究不一樣?!?/br> 若說吳錦蘭是一朵嬌養的蘭,顏青棠就是一棵松。 同樣是女兒家,幼時經常在一起玩耍,可隨著年紀的增長,兩人卻趨向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個讀書識字,看男人才會看的經史子集,一個也讀書識字,看的卻是女德女訓。 再之后,一個被爹帶著進桑園進織坊,去各地行市街集,了解一匹絲綢是如何制成的,需要多少人工,多少生絲,而吐這些絲的蠶,又需要吃多少桑葉。 把這些生絲織成絲綢,又需要多少時間,一個織工每月能織多少絲綢,所織絲綢又能換銀幾許,綢緞行把這些絲綢布匹收上來,運到各處去售賣,又能獲利多少。 另一個卻是開始學習女工,學著穿針引線、繡花做鞋,烹飪飯食。 及至都長大了,顏青棠越來越忙,吳錦蘭漸漸變得足不出戶,兩人見面時間也越來越少,但所幸是打小的情誼,關系并不曾改變。 直到吳錦蘭十五那年,吳家老爹沉疴難治,卻礙于長女生性柔弱,唯一的男丁尚年幼,只能為女兒招贅。 吳錦蘭總是問顏青棠為何不愿招贅,卻不知顏青棠排斥招贅,恰恰是因為她。 彼時,在得知蘭jiejie要招贅后,顏青棠心里是祝福的。 可隨著贅婿張瑾的入門,雙方不免因吳錦蘭有了些交際。 張瑾在入了吳家后,就接過了吳家所有生意,都是做絲織相關,少不得打交道。尤其顏家生意做的大,吳家很多生意其實還要仰仗顏家照顧。 起初只是因為下面人報上來的一點小事,因此顏青棠對張瑾有所留意,漸漸地一些小端倪小齟齬越來越多,讓顏青棠得出一個結論。 張瑾似乎并不是個好人。 只是此子心機深沉,做事小心,一直讓她抓不到確切實在的把柄。再加上吳錦蘭十分依賴丈夫,吳家也沒有可以壓制他的人,顏青棠只能將這些晦澀壓在心底。 …… “你也是的,月月還小,離不得你,你為了來看我,就將撇下她在家中?!?/br> 吳錦蘭根本沒想到顏青棠是在套她的話,遲疑了下說:“我聽瑾哥說,顏家似乎發生了些事,好像是顏氏族中來人逼你了,我實在放心不下你……” 解疑了,為何蘭jiejie會在這時候來,為何見到聘禮冊子不驚訝,反而似乎早就知道她要招贅。 這幾天隨著外面流言蜚語滿天飛,她招贅的事并不什么秘聞。 可顏青棠也了解吳錦蘭,她作為一個后宅婦人,常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沒有接觸外界消息的渠道,且震澤和盛澤的距離并不近。 她是怎么知道的? 只能是有人告訴她。 所以是張瑾讓她來的。不,正確應該是張瑾想讓妻子來,才會告訴她這些。 張瑾為何想讓吳錦蘭來? 所以所謂的齟齬就是這么產生的,此人心眼太多,心計也太深,讓人如鯁在喉,卻又沒辦法直言。 畢竟整件事若細究起來——本就為外人所知,張瑾知道后思及妻子和顏青棠的關系,便告訴了妻子,也不是什么值得介意的事。 但顏青棠若以此為借口,說點什么張瑾的壞話,只會讓人覺得她小心眼。 可恰恰是諸如此類的事太多了。 “對了,榮哥兒還好吧?” 提到榮哥兒,吳錦蘭露出笑容。 “榮哥兒好著呢,上個月我去看過他了,人吃胖了,比以往也懂事了不少。說起這個,我還要謝謝你,當初多虧你幫我教訓了他一頓,又把他送去洪山書院。你不知道為了他,我跟先生私下里賠了多少罪,暗里為他哭了多少次,偏偏瑾哥總說小孩就這樣,等再大些就懂事了……” 看著閨友白皙嫻靜的臉,顏青棠暗暗嘆了一聲。 等大些?多大? 江南富庶,稍微有點閑錢的人家,都會將孩子送去學堂讀幾年書,吳家倒也把榮哥兒送去了學堂,卻是隨著他的心意去或不去。 一個幾歲孩童,哪里懂得讀書的重要?沒人管,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還到處惹是生非。 吳錦蘭是個婦人,顧忌弟弟幼年喪父,不忍多加管教,可張瑾也眼睜睜看著只縱容不管教,若妻子去管反而制止,那就有問題了。 只是這一切太隱晦了,又沒有確實把柄。 怎么說? 說不得。 吳錦蘭并沒有留太久,也是還惦著兩個孩子。 她走后,顏青棠繼續看聘禮冊子,覺得沒什么要添減的,就讓銀屏拿去給張管事照辦即可。 之后,她讓素云去取了個匣子來。 匣中有一卷文書,其上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正是一紙雙方還沒簽字畫押的婚書。 顏青棠沉思片刻,讓素云取來筆墨,在婚書上又添了兩行字,待墨跡干后,收好放回匣子里。 一旁的素云欲言又止,但終究什么也沒說。 位于城西的甜水弄,金阿花剛從外面回來。 她約有四十多歲,身材圓胖,臉上都是笑,進門的時候還哼著當地哩語小曲兒。 她先去把菜籃放下,瞧見東廂支摘窗是開著的,便揚聲道:“慶兒,你回來了?” 一個年輕男子從門里走出來。 但見他身姿挺拔,五官俊秀疏朗,穿一身普通的青色長袍,整個人文質彬彬的,一看就是讀書人。 “今天義學沒事,我便早些回來了?!?/br> 他便是謝家的二子謝慶成,也是最讓金阿花得意的兒子。 “那我等會兒早些做飯?!?/br> 金阿花一邊跟兒子說話,一邊忙著收拾籃子里的青蝦。 “你看看這蝦,多新鮮,往日要五文一斤,賣蝦的小販知道我是你娘,只三文就賣,還送了我不少小魚?!?/br> 看著娘臉上洋溢的笑容,謝慶成忍了忍沒忍?。骸澳?,家里現在不像以前,日子也寬裕了。漁人也辛苦,就指著賣些魚蝦養家糊口,你不要總占這些小便宜?!?/br> “我怎么就是占人便宜了?是人家自己愿意賣給我的!” “若不是——”謝慶成俊面微紅,“人家認識你是誰?” 金阿花格外不服氣:“是是是,都是因為顏家馬上要招你當女婿了,所以別人才知道我是你娘,可我好好的一個秀才兒子,被人招去當贅婿,我跟著得些名聲怎么了?” “那顏家也沒來人問我愿不愿意,就把你招去當贅婿,你若不去,等你日后考中舉人,我還用得著去沾顏家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