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發澀，是他欠她太多。

    是他后悔太晚。

    延遲告白。

    ——

    跨年的前天，褚遙陪溫歲做完在英國的最后一次孕檢。

    報告一切無？恙，兩？人？去喝下？午茶，褚遙點了一份紅茶和焦糖布丁，叉子戳開酥脆的焦糖，“跨年夜有啥安排不？”

    “在家睡覺?！?/br>
    她嫌棄地嘖了聲：“沒儀式感的家伙，跨年夜不去倒數鐘聲不去看煙花還有什么意思?！?/br>
    溫歲懨懨的答我懶。

    行行行，孕后期就是這？樣的。

    “有人？約你？不？”

    她想了想，搖搖頭，又點點頭。

    “這？是有還是沒有？”

    “江老師約我?！?/br>
    褚遙激動？地拍她胳膊：“好啊有戲！這？不在大本鐘浪漫地接個吻？”

    “他約我去書店?！睖貧q打了個哈欠，“跨年夜就應該遨游在知識的海洋?！?/br>
    “……”

    讀書人？的世界我不懂。

    那另一個人？？

    褚遙撇嘴，算了，不問了。

    反正溫歲也沒提他。

    “你？跨年夜和裴凌序一起嗎？”溫歲問。

    “我跟你？一起～”褚遙賤兮兮地跟她拋媚眼，“三人？行必有我師焉?！?/br>
    溫歲說你？別來這？套。

    她搖旗子投降，步入正題：“那你？是一月回國？”

    “英國的工作基本都結束了，而？且我在睿州已經事先托人？打點好待產的醫院?！睖貧q道，“江隨在國內選址的公司就定在睿州，以后我工作也方便？?！?/br>
    “那慈城……”

    “清明回，偶爾回?！?/br>
    褚遙嘆氣：“挺好的，以后我來睿州找你？玩呀?！?/br>
    “你？不是要辭職換新工作嘛?！睖貧q喝了一口水，“睿州近幾年在開發，前景好機會多，不如試試？”

    對面惆悵：“買房啊忒困難，我的錢都壓在慈城了，又不想去合租?！?/br>
    “我有房，不收你？房租，跟我住?！?/br>
    富婆jiejie。褚遙星星眼：“大小姐你？居然？還有錢？”

    溫歲比了個秘密的手勢。

    雖說知道不該問，但褚遙還是忍不?。骸澳恰铤Q怎么辦？”

    女孩彎彎的笑眼一凝。

    “不怎么辦?！彼f，“我跟他本來就沒有關系?！?/br>
    褚遙欲言又止，她想告訴溫歲什么又生生給咽了下？去。

    算了，歲歲還是別知道的好，就這？樣一無？所知地去睿州吧，和江隨一起過一段嶄新的人？生。

    祁鶴不會再找到她。

    褚遙也不會說——

    兩？天前她在商場遇到祁鶴，親眼看見他駐足在芝婭的門店前。

    男人？望著里面琳瑯滿目的珠寶，走了進？去。

    她很奇怪，他是mion的老板，要買什么珠寶沒有，何必來對家的。

    難道去竊取商業機密？

    好樸素的商戰。

    褚遙稍加遮掩也跟了進？去。

    她看見他停在芝婭鉆戒的專柜前，低頭認認真真地看。

    鉆戒……鉆戒……

    褚遙倏地止步。

    導購笑容滿面地推銷，詢問他的需求。

    他的目光幽遠，雙手搭在玻璃柜面上細細地挑選，一個一個都不錯過地看。

    祁鶴他還能買鉆戒給誰呢。

    褚遙都不用想，答案就立馬浮現出來。

    而？離這？最近的最特殊的日子就是在跨年夜。

    褚遙想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挑在這？個時候。

    但后來她有點想通了。

    可能，對于祁鶴來說，這？是最后一次機會。

    導購用英語問他：“您好，請問您未婚妻手指的尺寸可以告訴我們嗎？”

    他聽到未婚妻三個字怔愣許久。

    那一刻，褚遙錯覺聽出祁鶴的聲音有些？哽咽，她否定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男人？的英腔純正流利，告訴她尺寸，告訴她妻子喜歡六爪戒型。

    “行業內只有mion六爪型做的最好，經典耐看?！睂з徴f，“雖然？不愿意承認，但六爪型鉆戒最優秀的瑰寶就在mion，mion的skyto，或許您的妻子會喜歡?！?/br>
    導購也是實誠，大概看出面前男人？挑選得鄭重，想推薦給他最好的。

    但祁鶴搖了搖頭。

    他是mion的老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縱使？不喜歡芝婭，不喜歡江隨，他還是走進？了這？家店。

    原因無？他，溫歲不會喜歡mion。

    他發消息給溫歲，問她跨年夜有沒有空。

    他祈禱她有空。

    溫歲回得很快，這？是她回消息最快的一次，說可以。

    “就約在我家樓下？的咖啡廳，下？午兩？點?！迸⒁皇帜弥謾C跟他通話，垂著眼睛看桌上的機票。

    時間：12月31日中午地點：中國

    她笑：“祁鶴，我不會失約?！?/br>
    第34章 宋詞/

    chapter 34

    新的一年就快到？了。

    倒數第二個夜晚, 舊歷翻到？了最后一張，李云佟幫溫歲收拾好了行李，暮色四合, 英國迎來今年的最后一場雪。

    公寓僅開了兩盞燈, 陽臺連接客廳, 光線昏黃。李云佟沖了杯熱可可，她看見溫歲一個人坐在陽臺的躺椅上，背對著她眺望鵝毛雪紛紛。

    身影纖瘦，長發黑而密地自然垂落在腰旁，雪滿華都，人間囈夢, 她是歌謠里最清冷的宋詞。

    李云佟走？到？女孩身邊坐下。

    “還會回？來嗎?！?/br>
    “別說？的那么傷感?！彼难劬锖馨察o，“下半年我？還要上課?！?/br>
    白, 無瑕的白，落不盡, 落不完, 單調地織就一面大幕, 看久了也疲勞, 李云佟揉揉眼角：“你挺喜歡下雪的吧?！?/br>
    “還好吧，只是見得少，印象里小時？候就下過一場雪, 我？跑出？去玩還摔進坑里, 記得蠻深的?！?/br>
    熱水的蒸汽翻涌, 模糊視線，溫歲眨掉睫毛上的濕意, “吃了一嘴的雪，呸, 沒？味道。不過冷也是真冷啊，小時？候犯矯情，怎么爬都爬不起來?！?/br>
    她歪頭，似是陷入久遠的回？憶，突然扯嘴笑了笑：“到？最后，還是個小少爺拉我？起來的?！?/br>
    李云佟看向她。

    “長得帥?！睖貧q釋然地喟嘆，“可惜挺混蛋?！?/br>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在迄今為止的人生？中？見過的第一次雪和唯一一次雪。所以？我？說？嘛緣分兜兜轉轉是莫比烏斯環，從雪開始就要從雪結束，早就注定?！?/br>
    李云佟聽不太懂，但？大概意思？可能是溫歲決定斬斷某條緣分，友情還是愛情？

    郁薇的婚禮上褚遙說？沒？有女生？會拒絕婚紗和鉆戒，溫歲附和地輕聲說？自己也不會拒絕。

    恐怕連祁鶴本人都不會知道，溫歲知道他會聽見。

    在他和褚遙前后腳離開芝婭品牌店后，溫歲在公司看見了七位數金額的定制六爪型鉆戒訂購單，落款的簽名洋洋灑灑，一撇一捺鋒芒畢現。

    江隨拿著那張單子，視線越過人群沉沉地落在溫歲身上。

    跨年夜約會的電話如期而至，溫歲其實？早就預料到？他會做什么。

    如果他說？的要復合不是假話，他說？的有她的未來不是誑語，他說？不可以？和他斷，他會難過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