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求生指南 第76節
但是她原本的性格,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張揚、惡劣。 慧妃自然也想和蘭妃一樣低調、淡然,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出身,并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所以她索性拋下臉面,給自己爭取起了最大的利益。 慧妃自進宮之后,就一直在“裝傻”,她常常故意說一些不合時宜,卻又無傷大雅的話,并明明白白地暴露著自己的野心。 因為慧妃知道,太殊宮甚至雍都那些自詡“聰明”的人,都是不屑于與一個“花瓶”多計較的。 尤其是當今圣上這種既多疑,又害怕聰明人的皇帝。 有的時候在他面前表現得肆無忌憚一點,反而可以更直接地達成自己的目的。 事實證明,皇帝的確很吃她這一套。 慧妃方才的話,并不是挑釁,而是陳述。 皇帝身體不佳的消息,明面上無人敢提,但是背地里卻是人人議論。 就連前陣子被幽禁的她,也有所耳聞。 因此慧妃并不覺得自己會落魄太久,就像她同樣不覺得,蘭妃的“結局”會比自己好一樣。 皇帝的不安,是不會這么容易便消散的。 最近一段時間,就連整日無所事事的三皇子,都變得低調了許多,整天待在房間里不出來。 他尚且如此,那么一直被所皇帝厭惡的謝不逢,又能再過幾天安穩的日子呢? …… 文清辭穿書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 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不再刻意區分原主和自己。 知道藏在殷川大運河背后的故事,以及原主也對皇帝懷有殺心后,文清辭便對這位九五之尊生出了nongnong的厭惡。 他與皇帝說話的時候,不由分了好幾次神。 等文清辭回過神來的時候,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戰報的傷亡和人數上,接著不由皺眉說:“一將功成萬骨枯,這都是必然的代價……” 假仁假義。 你怎么不自己去當這個“代價”? 放在幾個月前,文清辭大概不會多想皇帝的話,但是如今聽到這里他便意識到,眼前的人大概已經憑他這套邏輯,“犧牲”過不少人了。 玉質香爐還在冒著青煙,此刻文清辭真是無比共情那些下毒的人。 “陛下,人已經到齊了,均在外殿等候?!辟t公公快步走來,小聲提醒。 皇帝按了按眉心,將手上的戰報放到了一邊,他輕嘆一口氣說:“把他們都帶進來吧?!?/br> “是?!?/br> 余光看到文清辭想要收拾藥箱離開這里,皇帝又慢慢揮手說:“愛卿且慢,你也留下?!?/br> “是,陛下?!蔽那遛o略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收拾好藥箱站在了下方。 現在的時間不會超過六點。 殷川大運河上的寒涼之氣,順著船只的骨架一點點滲了上來。 文清辭的腿,冷得有些發麻。 一陣清風吹來,撩動衣擺緩緩撞在腿面上。 恍惚間就像是鬼魂,牽絆住了他的腳踝。 想到之后即將發生的事情,文清辭的手,不由緊緊地攥了起來。 ------------------------------ 后面發生的一切,如同夢境。 皇帝讓身邊的太監,宣讀了方才擬好的圣旨。 ——京兆尹易貫軒貪污受賄、私賣官職,抄家流放。 二皇子越權調兵、辦事不力,罰入光成寺反省。 “光成寺”是前朝留下的幾大皇家寺廟之一,在本朝或許并不出名,這二十多年來,從沒有皇室成員去過這里。 但它卻是一個反復出現在前朝史書上的名字。 前朝雖然子嗣單薄,但單傳的卻也只有最后一代。 在此之前也發生過不少的奪嫡事件。 贏了的自然當了皇帝,而輸了的要不是死,要不就是被送入光成寺。 這座皇家寺廟位于深山之中,住在那里與幽禁沒有任何區別。 而前朝的戴罪皇子們,大部分也都在這里關到了死…… 圣旨念完半晌,剛被帶到這里來的謝觀止都沒有任何反應。 賢公公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催促道:“二殿下,還不快上來接旨?” 被點到名,謝觀止終于緩緩抬頭,無比不屑地瞄了這老太監和他手中的圣旨一眼:“哦?!?/br> 說完也不行禮,而是直接上前將圣旨接了過來。 向來張揚的慧妃,則一反常態地站在遠處沒有任何表示。 幽禁光成寺,算是皇子皇孫能受的,除了處死以外最大的懲罰。 謝觀止蔑視圣旨自然有錯,但卻不足以從幽禁升級成處死。 光腳不怕穿鞋的。 冷靜幾日后,謝觀止算是發現,面對自己這位“好父皇”,就該學謝不逢的樣子,不給他好臉色看。 干得漂亮! 文清辭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地夸獎了謝觀止一下。 皇帝果然被他的反應氣得不輕。 原本輕輕搭在別處的手,又按在了眉心。 謝觀止這個“麻煩”已被解決,他索性不再搭理少年,轉而將視線落在了謝不逢的身上。 皇帝慢慢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是慣有的和藹與慈愛。 但是這一刻,在場所有人從中讀出的,卻都是無邊的虛偽。 皇帝悠悠地嘆了一口氣,突然裝模作樣地自責了起來:“都怪朕這些年一直忙于政務,缺乏對皇子們的管教。如今回過頭來才發覺,他們一個個竟都成了這種無法無天的樣子!咳咳咳……” 他越說越激動,到最后竟然咳了起來。 文清辭忙抬頭,假裝關切的朝皇帝看去。 下一刻,他的視線便與皇帝相對。 “愛卿你說,朕當如何?”皇帝攏了攏披風,假裝頭疼的朝下方看去,儼然一副慈父模樣。 文清辭:“……” 皇帝最近一段時間,幾乎日日都要給自己暗示他的想法。 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 殷川大運河上的寒意,繼續向上冒。 文清辭像是被凍在原地般,頓了半晌,才緩緩向前一步,朝他行了個禮。 見文清辭一直不說話,皇帝又暗示了一句:“……不知不覺,大皇子已近十八了,卻什么都不會,這實在不是一個皇子該有的樣子啊?!彼恼Z氣略顯無奈。 “臣不懂政事……但臣以為,凡是學習都是相通的,”文清辭終于開口輕聲說,“應當從實際出發,多多歷練才是?!?/br> 皇帝笑著點了點頭。 文清辭的話聽上去很有道理。 可是放在眼下這個場景里,卻透出了幾分詭異。 他的聲音不復往常溫柔,反倒是透著一股寒意與決絕。 站在最末的謝不逢,一點點抬眸,向文清辭看了過去。 衛朝的正裝,都是寬袍大袖。 因此沒有人看到,少年的衣服里還藏著一個暖手筒。 ——最近幾天,謝不逢始終將它帶在身上,卻還猶豫著沒有送出。 運河的寒氣,在剎那間將謝不逢包裹。 只有雪狼毛支撐的暖手筒,還有一點點溫度。 南巡隊伍中風聲鶴唳。 謝不逢知道,皇帝對自己的忍耐或許已近極限。 可是文清辭的聲音,還是讓他的大腦空白了一剎那。 船艙明明不大,他們中間也沒有隔多少人,然而謝不逢卻忽然生出錯覺……文清辭和自己之間,就像是隔了一條殷川大運河般遙遠。 “哦?”皇帝像是忽然來了興趣,他側眸朝文清辭看去,“那愛卿以為,如何歷練才好?” 如何,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嗎? 文清辭緩緩地笑了一下,麻木的說出了那句早早在心中預演過無數次的臺詞。 他的聲音變得無比陌生,好像不屬于自己一般。 “……臣以為,長原鎮北狄的戰事正急,若這個時候去往北地,應當能好好歷練一番?!?/br> 北狄,長原鎮? 和早被打預防針,并反復暗示的文清辭不一樣。 在場的其他人,全都呆愣在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