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求生指南 第34節
皇帝花了整整十日,終于將藏在太殊宮里的“蛀蟲”全挖了出來。 連帶著還有謀反的貴族,也一個不落。 太殊宮,延儀殿。 不但朝臣、皇子齊聚于此,甚至于像文清辭還有禹冠林這兩個太醫,也被請了過去。 文清辭雖然早已經被默認為“皇帝的心腹”,但是頭回至殿上,他內心深處還是有一些緊張。 失血過多,使文清辭根基大傷。 單單是站在這里,便耗盡了他的全部體力。 無數道若有若無的視線,都落在了文清辭的身上。 一身月白的太醫,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藥玉。 文清辭將緊張的情緒,全都藏在了心底。 皇帝獨坐高臺之上,輕輕用手撐著額頭,聽刑部尚書審訊此次謀反的貴族。 這并不符合本朝的規程,更是從來都沒有過先例。 謝釗臨這樣做,有幾分殺雞儆猴的意思。 刑部尚書在一條條念著謀反者的罪名。 而事到如今,跪在延儀殿上的勛貴,對此事不再否認,也無法否認。 “……邑州王桂頤鳴,犯謀逆、叛國之罪,今當處凌遲之刑。圣上念及舊情,特免酷刑,于下月一日斬立決?!?/br> 聞言,文清辭的眉狠狠一蹙。 沒等他多想,跪在延儀殿正中央的桂頤鳴,便忽然大聲笑了起來。 在天牢里關了幾日,生為王孫貴胄的桂頤鳴也渾身狼狽,聲音沙啞。 他的笑聲一遍遍回蕩在殿上,聽上去格外滲人。 見狀,負責押著桂頤鳴的侍衛立刻將他押下。 桂頤鳴的肩胛處傳來一陣刺痛,可是他的笑容,卻半點未落。 “哈哈哈哈謝釗臨,你以為殺了我們,你的皇位便來的名正言順了嗎?” 聽到這里,御座上的人立刻變了臉色,甚至下意識握緊了一旁的金絲楠扶手。 “把他給朕拖下去——”皇帝重重地按了額頭一下,接著從太監手中取來芙旋花丹一口咽下。 看樣子,他好像真的心中有鬼? 《扶明堂》里并沒有提到過這個邑州王,但是聽封號便能猜出,他早年間應當是和謝釗臨一起,在雍都生活過一陣子的。 并且很有可能知道對方的秘密…… 桂頤鳴的脖子上套著枷鎖,說話間兩邊侍衛直接狠狠地拽著木枷,將他拖了出去。 “……?。。?!” 木枷勒在桂頤鳴的脖頸上,一瞬間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更別提說話。 桂頤鳴兩手用力扒在脖頸間,他一邊嘗試著將枷鎖從脖子上拽下,一邊拼盡全力用沙啞的聲音大聲嘶喊著。 身為太醫的文清辭,站在大殿最末尾。 最后一刻,桂頤鳴終于掙扎著說出了一句稍微完整些的話。 這句話,落入了文清辭的耳朵里。 年輕的太醫瞬間咬緊了牙關。 在緊張情緒的影響下,他甚至忍不住輕輕地咳了起來。 “你……咳咳,那年雍都大雪……咳咳,饑,饑荒,是你說咳咳咳……帝星不穩,穩,那話都是你說的,傳言……都是,流…流民也是你,殺——” 桂頤鳴睜圓了眼睛,雙目血紅,狠狠地瞪向坐在高臺上的那抹身影。 整間大殿里,或許只有文清辭聽到了他的話。 桂頤鳴的語句破破碎碎,乍一聽很難理解。 但是看過無數部小說的文清辭頓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前朝某年,國境內鬧起了雪災。 謝釗臨借此機會,編造了類似于“帝星不穩,招致災禍”的傳言,并大肆散播。 甚至于……還殺了到雍都來逃荒的難民! 自然災害原本就是一個王朝覆滅的重要原因。 更別說謝釗臨還將其與所謂的“鬼神之說”聯系在了一起,有意在背后推波助瀾。 放在平常,或許不會有人理會這種說法。 但是在那段人心惶惶的日子里,便格外唬人。 謝釗臨的皇位,的確不是正大光明地拿到手的。 延儀殿的另一頭,一直垂眸的謝不逢忽然緩緩地笑了起來。 雪災、難年,慘死于雍城外的流民? 這一切,都是為了彰顯先帝“無德、無能”,逼他退位。 要不是今日聽到謝釗臨寫滿了恐懼的心聲,謝不逢還真的不知道,當今圣上竟然將這么重要的事,埋在了心底。 而他之所以這么著急想要殺了那群貴族,也是因為謝釗臨大概猜到,這群人對自己干的“好事”知曉一二。 芙旋花丹起了效,皇帝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刑部尚書清了清嗓子,繼續念著最終裁判。 而在他們被拖下去的那一刻,文清辭看到…… 這群人的眼中,寫滿了恨意。 其中不但有對謝釗臨的……更有對自己的。 皇帝一向自詡賞罰分明。 既然有罰,那必定也有封賞。 謀反的貴族全被押了下去,延儀殿內轉眼空空蕩蕩。 賢公公帶著圣旨站了出來,笑著念起了皇帝的封賞。 他剛剛開口,一邊的禹冠林便笑瞇瞇地朝文清辭看了過來,同時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今日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封賞必定會有文清辭一份。 果不其然,賢公公象征性地念了幾句,“文清辭”的名字,便出現在了他口中。 ——太醫文清辭,護駕有功,特封為正三品翰林學士,以彰皇恩。 “翰林院”這一機構,自前朝就有,但是衛朝卻從未設立過。 沒想到皇帝今天竟然因為文清辭,將它重新提了出來。 翰林院里有卜、醫、棋、術學之士。 他們平常并不用上朝,只是充當著皇帝的私人秘書、顧問的身份。 ……如果要封賞文清辭的話,這的確是個好位置。 雖然早就猜到皇帝要賞文清辭,可是聽到“翰林學士”這幾個字之后,眾人臉上的表情,還是在剎那之間精彩了起來。 太醫署最高的太醫令,也不過是個五品官。 可是今天,文清辭竟然一躍成為了三品大員。 衛朝立朝二十余年,誰能想到晉升最快的大臣,竟然是一個太醫呢? 謝釗臨此舉,簡直是將文清辭捧到了一個前所有為的高度。 文清辭:……?。?! 盡管早有準備,但是他的大腦,還是在瞬間便空白一片。 幸好微笑早就同面具般僵在了他的臉上,文清辭的動作優雅,絲毫未顯驚慌。 “臣謝主隆恩?!?/br> 此刻他的聲音陌生到自己都有些認不出來。 皇帝笑著朝文清辭看去,末了忽然補充道:“愛卿來雍都已有數月,一直住在太醫署也未有府邸。太殊宮外一直空著的承合苑,正好還沒有主人,往后愛卿便住在那里去吧?!?/br> 承合苑同樣是前朝所修,之前一直住著歷代的翰林大學士,賜給文清辭的確合適。 然而聽到這里,大殿角落得謝不逢,卻忍不住皺起了眉。 一絲不容忽視的不悅從他眼底閃過。 太醫署的臥房,狹小又過分簡單,的確配不上文清辭的身份。 可是謝不逢心里的那個聲音,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自己不愿文清辭住到宮外,更不愿他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呵呵,陛下如此看重文清辭,還不是因為他的血嗎?』 『如此豐厚的賞賜,不過是買命錢而已。也不知道他還能風光幾時?』 謝不逢緩緩地瞇起眼眸。 他下意識地想起了那日雪地里冰冷僵硬的羊羔,還有文清辭身上的溫度。 瞬間,難以言喻的憤怒與恐懼感,便占據了少年的心房…… 封賞結束,皇帝便命眾人退下。 延儀殿在太殊宮靠南的位置,屬于前朝范疇,文清辭之前并沒有來過。 一行人在兆公公的帶領下,向后宮而去。 “……再過幾日文太醫便要喬遷新居了,咱家在此恭喜您了,”說著,兆公公便頗為夸張的朝文清辭拱手,末了又側身問,“就是不知道文太醫打算哪日辦喬遷宴?” 按照衛朝的傳統,凡是被賞府邸者,都要設宴感謝皇恩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