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蜜罐 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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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安側了側頭。 她像是睡著了,全身xiele力氣,只靠座椅支撐全身重量。 車子到了山腳,陸姩突然睜開眼睛:“那個喊話的人說,我殺了他們的弟兄,還拿了他們的東西?!?/br> 彭安問:“你拿了嗎?” “我沒有動尸體。如果熊建真的丟了東西,要么被警方收了,要么被兇手收了?!彼男τ行┏爸S,“我更傾向于是兇手拿走了。我給不了什么東西,我想鷹記不會善罷甘休?!?/br> “陸小姐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東西?” “不知道?!彼嚐粽樟恋穆?,“我們要去哪里?” 彭安:“云門有一間空置的商鋪,我們暫且去那里避一避?!?/br> 陸姩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手上沾了血跡。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粘上的,明明她沒有去碰陳展星的傷口。又或者是在他拉她的那時候? 她搓了搓手,又用衣角去擦。干涸的血跡像是粘在她的掌紋里,擦不掉。 她用指甲去摳,終于把血跡一點一點摳掉。 自出事至今,彭安冷靜果斷,好像沒有關心一下陳展星的傷勢。陸姩心生懷疑,難道陳展星是做戲? * 車子停在商鋪外。 店鋪上方的招牌寫有四個大字:福源布店。 彭安拿鑰匙開了店門,二人迅速進去。他關上門,把拉閘拉緊再反鎖。他按亮了燈。 門邊掛了幾騙布料,花紋簇擁著顏色。墻上一個大號的告示牌列舉了布料種類和價格。店鋪左邊,一把樓梯通往二樓,右邊的木質長柜上只有寥寥幾匹布,難怪說是空置的商鋪。 彭安:“這里離中心區比較遠,人少,是個藏身的好地方?!?/br> 陸姩靠在門邊:“我們藏在這里,他們知道嗎?” “他們是指?” “張巡捕?!彼D了一下,“陳展星?!?/br> “這里是云門的地盤。陳展星交代過,一旦有意外,我就帶你來這里躲一陣子?!迸戆沧允贾两K沒有說起陳展星的傷勢,好像陳展星是個沒事人似的。 陸姩覺得,彭安的反應比陳展星更真實,也許陳展星根本不是重傷。只是這么一想,她又心有不甘:“我來到這里,像是從了陳展星一樣?!?/br> “陸小姐,我有一句不該說的話,陳展星他……” 她橫過去一眼:“你知道不該說,那你說來做什么?” 彭安就不說了。 陸姩:“你說點別的?!?/br> 彭安:“鷹記在香港的勢力很龐大,我懷疑你已經上他們的追殺名單了。我們不宜露面?!?/br> 陸姩:“我擔心張巡捕……這事本和他毫無關聯,如果他出事,我成了害人精……” “你照顧好自己,就是對張巡捕奮力營救的回報?!迸戆矞睾偷卣f,“樓上是老板的住處。有房間有家具,陸小姐先歇息吧。如果有情況,金律師會來電告知?!?/br> 別無他法,只能如此。 * “一樓是店鋪,老板的生活起居都在二樓?!迸戆膊戎幸粔K嘎吱嘎吱響的樓梯,他提醒說,“陸小姐當心?!?/br> 陸姩一直注意著腳下的木板,走完全部樓梯抬起頭,很是吃驚。 樓梯對著的那面墻,白漆暗啞,墻上掛了繽紛的面具。望過去的第一眼,嚇人一跳。 面具有妖嬈的,沉靜的,豪放,溫暖……一面白墻像是一張畫布,鋪滿了各色各樣的情緒,或欲/望,或癡戀,或歡愉。 彭安為陸姩擋了擋視線:“商鋪的老板以前玩戲曲,是跟著云門來了香港?!?/br> 陸姩笑一下:“大晚上的,一張張臉瞪著人,老板天天住這里都沒嚇出心臟病,那是真的愛好戲曲?!?/br> 店鋪有三間房,靠南面的大房間家具齊全。對面的客房只有一張床。最小的那間堆積了雜物,看樣子是當倉庫用的。衛生間和浴室在欄桿的另一頭。 彭安把南面那間大房讓出來。 陸姩不領情:“我在東五山是睡大通鋪,有個床板非常不錯了。你養尊處優慣了,你住大房間?!?/br> 彭安抿抿嘴唇:“我父母說……” 她不耐煩地打斷他:“得了得了,多大年紀了,沒個主見,什么都是你父母說。保釋是你父母說的,到東五山探視也是你父母說的。你就沒有自己說的時候?!?/br> “我自己說?!迸戆才滤盅^訓話,“陸小姐就睡大房間?!彼笸艘徊?,進去客房,立即關門。 陸姩沖著客房的門板喊:“是你自己選擇睡硬板床的,可別指望我對你生出同情心?!泵棵肯肫鹚完愓剐顷P系要好,她就堵著一股氣。 混亂的一晚,她擔心張均能,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 彭安坐在床板上,稍一動作,床板就發出“哐哐”的聲響。 之前洗澡到一半,他聽見槍聲,匆匆出來,還沒完全擦干身子。至今襯衫半濕地貼在身上,又黏又涼。 彭安收拾的東西很少,最關鍵的一樣他沒有落掉,就是錢。 金長明在凌晨五點打來一通電話。 鈴聲尖銳。躺在床上的兩個人都醒了。 電話擺在樓梯邊上,離彭安的這一間客房更近,所以電話是由他接的。 “彭先生?!苯痖L明的情緒顯露在語氣上。 彭安問:“情況怎么樣?” 金長明昨天趕到現場,就聽少當家說了一句:“她故意的?!边@個“她”是誰,不言而喻。這犯了陳大當家的大忌,紅顏禍水。 金長明:“還在搶救,昨天晚上醒了一下,今天上午準備做手術取子彈。子彈的位置比較危險,醫生說要看上天的造化?!痹崎T打天下的時候,少當家不過十歲,已經在槍林彈雨里摸爬滾打,這是第一次受這么重的傷。 “嗯?!迸戆惨姷酱蠓块g的門開了。 陸姩眼睛清醒,不像是被吵醒的。 金長明見彭安不悲不喜,仿佛自家主子的生死與他無關,他不禁回想起陳展星曾經的話:“哪一天我的尸體橫到彭安面前,他會一腳踏過去,連后事都不給我辦。他是冷血動物?!?/br> “彭先生,陳大當家不在香港。陳少先生倒下去了,如今云門群龍無首,形勢很不利?!?/br> “金律師?!迸戆舱f,“云門要加強防守,切莫輕舉妄動?!?/br> 金長明:“陳先生中途醒了一回,他交代我,萬一他有意外,務必請彭先生不要放棄云門?!?/br> 陸姩走出來,唇形無聲說了三個字:張巡捕。 彭安問:“張巡捕怎么樣?” 金長明:“張巡捕不愧是神槍手,一人解決了五個?!?/br> 彭安也用唇語表示:沒事。 金長明繼續說:“剩下的幾個人開車走另一條路,跑掉了。我帶著弟兄上山的時候,沒見到他們。對了,鷹記好像在找什么東西?!?/br> “有情況再聯系我?!迸戆矑焐想娫?。 陸姩追問:“張巡捕真的沒事?” “沒事?!敝劣趶堁膊兑砸粩澄宓氖论E,就沒必要細說了。 “好人有好報?!闭f完好人,就要問起壞人了,“陳展星呢?” 如果陳展星運氣好,能從鬼門關逃回來,陸姩不需要躲太久。萬一陳展星沒了,她任務完成……也就沒什么留戀了。彭安推了一下眼鏡:“暫時沒事?!?/br> “哦?!彼彩遣槐幌?,“香港警察的辦事效率如何?” “每一座城市都大同小異,幫派勢力大,背后總有靠山。金律師會聯系律政圈子的人,看看能不能推進案子進展。這里比不上大洋房,委屈陸小姐了?!?/br> “你不知道吧?東五山那里是大通鋪,窗只有兩個小方格。李黛……她是我的朋友?!标憡ǖ穆曇糇內?,似乎還是在懷念那里,“她說她一進到那里總是忍不住要把視線停留在外面的綠樹上,從里面看,樹很遠很高,像是永遠都夠不著。我能在那里熬過來,現在這環境已經是奢侈了?!?/br> “你已經出來,不需要再回去?!?/br> 陸姩笑:“張巡捕給我安排了一個新的身份?!?/br> “哦?!币郧?,彭安常常惋惜,惋惜張均能不好好把握,彭安以為,亂世之中,張均能足以護陸姩周全。哪知,她又牽扯上命案。如果一個人錯失數次機會,可能并非命中注定。 “不管怎么說,陳展星還是受傷了,他是云門的少當家,云門的人是不是也和鷹記杠上了?” “云門到香港,肯定要占鷹記的地盤,雙方早已結下梁子?!?/br> 云門和鷹記互斗,對陸姩來說是好事。但云門就算輸了,還可以退至上海,陳展星遠不到窮途末路的時候。 聽剛才彭安的話,他對云門相當了解。陸姩不會放棄這一枚棋子。 她擔心張均能,一夜沒睡,這個時候終于卸下心頭大石,人也輕松了:“我們住在這里,要先解決一日三餐?!?/br> “鷹記的人沒有見過我,陸小姐,我出去置辦東西,你有需要跟我說?!?/br> “我收拾一下廚房,肚子餓了?!?/br> “我先出去買些早點?!迸戆惨恢焙退3志嚯x。 陸姩發現了,在車上時,她坐副駕駛位,他在駕駛位,就是兩人的最近距離。 在美色方面,彭安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 彭安買了蛋餅和白粥,很快就回來了。 二人在二樓四方桌旁吃飯。 陸姩就沒見過彭安有站直的時候,他的背有些彎,像一個常年卑躬屈膝的人。她斜睨過去。 他一抬眼撞見她的眼神,面上浮出一抹奇異的紅。 她笑了一聲,逗弄他的心態又冒出來了。 陸姩拿起熱騰騰的蛋餅,牙齒輕咬一口,蛋餅的表層被咬破,內里的餡料飄出濃郁的蔥香蛋香。她輕輕咀嚼,嘗著外酥里嫩的口感。 彭安升起不祥之兆。 她一邊咬蛋餅,一邊瞥著她,仿佛嘴里咀嚼的是他這個人。 他立即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