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靄靄「七」
泰安殿內,衛毅正在御案前,凝視手中卷張。 蕭貴妃在旁伺候著,一盞茶涼了又換,如此往復已經有兩三回。見衛毅動也不動,她柔聲提醒:“陛下歇會兒吧,都看好久了?!?/br> 衛毅將那紙扣在桌面上,手指頭在上頭敲擊兩下:“知道符衡是怎么死的嗎?” 蕭貴妃未覺異常:“不是聽說,是吃了東宮賞的酥糖,中毒身亡的么?” “東宮的酥糖,是朕賜的?!毙l毅斜眼瞟她,“你的意思是朕殺了符衡?” “妾萬死也不敢?!笔捹F妃立刻移步到御案前跪下請罪。 衛毅此刻不怒自威,緩聲道:“后宮的事情朕從來不問,這些年你弄死弄走的那些,我也就睜只眼閉只眼過去了。但這是太子!貞婉皇后生的嫡長子??!你連他都敢算計,還知不知道,什么是嫡庶,什么是君臣?!” 他的聲音不大,中氣卻足。 “自然是曉得的!”嚇得蕭貴妃頓時慌了神,老老實實地招供道:“陛下明察,但妾與這符衡的死,真的萬萬沒有關系呀!” 衛毅也不聽她辯駁:“你敢說,太子服的湯藥也與你沒有關系嗎?” 方才只聽他說符衡,全然忘了這一茬,蕭貴妃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渾身抖如篩糠。 然而嘴上卻不敢承認:“太子殿下就要及冠,身邊卻連個侍寢的婢子也沒有,瞧著那內人模樣還算周正,又是入宮就陪在殿下身邊的,就…就想著成其好事?!?/br> “你不是瞧著她模樣周正,是瞧著朕那晚留她在泰安殿說話吧?!毙l毅說著,繞到了蕭貴妃面前,挑起她下巴勾了勾,“她是厲帝的女兒,前朝的明儀公主?!?/br> 這些消息,蕭貴妃自然已經從那晚守在殿外的太監口中得知了,她甚至還知道,陛下想要將前朝公主送往番邦和親。 一個一舉兩得的念頭就在她腦海中成形。 若是太子將人強留在了東宮,那陛下與太子,必然再生嫌隙。毀了和親戰事又起,朝臣若知道是因為太子失德挑起戰事,彈劾的本子自然也會紛沓而至。 貞婉皇后兩個兒子,小的五年前已經死了,如果太子被廢,豫王作為唯一成年的皇子,自然就有極大的可能被冊立為新太子。 但這些是萬萬不能被陛下知曉的,蕭貴妃緊咬著嘴唇:“陛下饒了妾這一回吧!” 衛毅蹲下身來,手指繼續在她下巴上摩挲:“知道符衡是怎么死的嗎?” 竟是與方才問的話如出一轍! 蕭貴妃怯怯地答道:“妾不知?!?/br> 衛毅一笑:“方才不是告訴你了,是朕殺的?!?/br> “陛下莫要玩笑了!”蕭貴妃身子一軟,幾乎就要癱倒,全靠著衛毅托著她下巴才沒跌下來。 “沒同你玩笑,是朕殺的?!毙l毅笑容更深,“因為他知道了明儀公主的身份。別怕——告訴你也無妨,是太子跟他說的,朕說過,前朝公主的事兒,誰知道了,誰就得死?!?/br> 蕭貴妃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目光一直追隨在衛毅的身上,隨著他一同又回到了御案邊。只見他拿起那張紙,提著一角緩緩放在燭火上引燃。 那是衛朔留給他的,符衡妻子的另一份供詞。這份供詞,換了衛毅最想要的一樣東西,讓他一切的籌謀都撲了空。 那一晚,符衡剛回到家中,東宮就差內人送了御賜的酥糖,此時正是晚飯時候。他收了東西就擺在桌上,誰料大女兒嘴饞,趁人不備偷偷咬了一口。 沒一會兒,門房又領著宮里頭的人來了。符家還當是東宮內人去而復返,一眾女眷便先離開了,只留符衡一人在廳堂中接待。 去的人就是武德帝身邊的楊公公。 這份供詞呈堂之后,就會再深究下去。 緊接著必然會查到楊公公身上,繼而也就知道,當晚賜了符衡鴆酒,又嫁禍到了東宮的事與武德帝脫不了干系。 “若不是看在你是豫王生母的份上,早就死了幾回?!惫┰~沒一會兒就燒成了團灰,衛毅撣了撣,對她道,“起身吧?!?/br> 這話給了蕭貴妃無限希望,可當她看清楚了衛毅眼中的輕蔑時,又低下頭去:“妾有罪,不該擅自去管太子的事,往后再也不敢了?!?/br> 衛毅又回到她身旁,托著她的手臂將人扶起來:“你也是一片好心,只是這回事兒沒辦好。太子就要及冠,身邊沒個貼身伺候的也確實不行,這樣吧,你瞧瞧他喜歡什么樣的,給安排個過去?!?/br> 蕭貴妃簌簌發抖:“妾不敢做太子的主?!?/br> “朕說了,你好心,卻沒辦成事?!毙l毅握著她冰冷的手,“就從東宮里頭挑?!?/br> 蕭貴妃心尖一顫,不確定地望著衛毅。 陛下已恢復了先前和煦的模樣:“好了,去辦吧,馬上就要秋獵了,朕等著看豫王的騎射練得如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