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言還沒答話，方級已經往前一步，猛地出手一把卸掉她身后的槍。

    “嘖?！标懨儡昂笸藘刹?，握住自己被他拍得通紅的手腕，“真粗魯，看來你們第三基地也沒什么憐香惜玉的美好品德?！?/br>
    “嚴亦誠在哪？”方級盯著她，“你用不著耍什么花招，我們不會相信你的一句話?！?/br>
    “脾氣這么差，可是會吃大虧的?！标懨儡耙庥兴傅乜戳怂谎?，她從剛剛開始就在嘗試使用能力，但不知道是眼前這群家伙格外沉得住氣，還是他們已經想好了怎么對付她。

    她使用的能力仿佛泥牛入海，沒有掀起一點波浪。

    “哼?！眹酪嗾\冷笑一聲，“要不是我讓她的暗示不起作用，你們現在早就……”

    “??？”霍言扭過頭，“不是我抑制了她的異能的作用嗎？”

    “你？”嚴亦誠嗤之以鼻，“明明是我……”

    霍言懷疑地打量他：“你不是說你不出手嗎？”

    嚴亦誠：“……”

    “行，你抑制的?！?/br>
    霍言露出勝利的微笑，轉過身正要開口，方級已經急脾氣地沖上去拎起了她的領子：“我問你，嚴亦誠在哪?！?/br>
    霍言愣了愣：“能力不是沒起作用嗎？”

    嚴亦誠倒是毫不意外，笑了一聲：“他平常就這么急脾氣?！?/br>
    陸美馨往后仰了仰頭，試圖把自己的領子搶回來，她嘆了口氣：“我真不知道，你們第三基地是怎樣的運作程序，這種時候讓一個完全無法冷靜下來的人做話事人好嗎？”

    “別廢話了你趕緊回答吧?！敝x戰勛看她的神色還有些復雜，不知道是不是還顧慮著些許曾經的戰友情誼，他勸了一句，“這家伙急脾氣上來可是真會動手的?！?/br>
    “死了?！标懨儡皼鰶龌卮?。

    她觀察著方級臉上的表情，沒看到什么傷心悲痛，她挑了下眉，有些捉摸不透他的狀態。

    方級抿緊唇：“死在哪了？”

    “樓下?！标懨儡澳抗馔驴慈?，“再往下一層，就能看見了?！?/br>
    方級甩開她的衣領，直接就往樓下去。

    霍言趁機扭頭對嚴亦誠說：“你看，他多關心你?！?/br>
    嚴亦誠好笑地掃他一眼：“他可不是關心我，他沒有任何記憶，這么做也不是出于對我的關心，更不是為了袒護我，只是出于責任?！?/br>
    “其他人把我稱作他的家人，給他帶來的責任?！?/br>
    霍言擰起眉頭：“要想這么多嗎？他去救你不就好了？”

    “你還要糾結他是不是心甘情愿，是不是真心的嗎？”

    嚴亦誠沒有吭聲。

    霍言小聲嘀咕：“你就是在意那也怪不了別人?！?/br>
    “誰讓你隨便改變別人的想法，什么都按照自己的心意設計，所以現在才分辨不出別人的真心?！?/br>
    嚴亦誠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冷笑一聲：“關你什么事？”

    “既然你那么不喜歡看我影響其他人，那我從現在起什么都不管，反正你也能抑制其他人的核心，用不著我幫忙?！?/br>
    “方級已經沖下去了，你不快點跟上嗎？”

    “等會兒?！被粞猿堕_嗓子喊了一聲，“方級！等等！”

    方級已經走到走廊那邊，聽見霍言的聲音回過頭看他，有些焦急：“你們磨蹭什么？”

    “你急什么？”謝戰勛大喇喇雙手插著兜，“她都說嚴亦誠已經死了，收尸也不用這么急??？”

    方級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出什么反駁的話。

    霍言撞了撞江策：“你叫他，出來之前他簽保證書說聽你指揮的?！?/br>
    江策深深看他一眼：“他真死了？”

    霍言十分誠實地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苯呱焓置嗣哪X袋，“你一路上都在跟他講話？”

    霍言驚恐地睜大眼睛：“啊、??？你聽見了？他說其他人聽不見的??？”

    “是沒聽見?！苯咝α诵?，“但你一路上太反常了，不僅沒有跟我說話，還特意避開我不跟我一起走……我猜應該是在跟誰說悄悄話?！?/br>
    霍言：“……”

    江策沒再多問，只叫方級：“等一會兒?！?/br>
    方級張了張嘴，最后還是停在了原地。

    他看起來就像是急得要命卻被人定在了原地的大型犬，全靠意志力抵抗著拔腿就沖的沖動。

    “得找人看著她?！苯叨⒅懨儡?，“但她的能力也有點麻煩……”

    “不麻煩?！敝x戰勛大搖大擺往前一步，在陸美馨警惕的視線里猛地伸出手，一下把她敲暈，“行了，這樣她就用不了能力了，你們放心走吧，我在這里看著她?！?/br>
    霍言看著他干脆利落的手法，朝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給謝戰勛留下幾個幫手，其他人都跟著往樓下繼續探索。

    歪倒在地的陸美馨昏迷了沒幾分鐘，忽然掙扎著晃動了一下，睜開了眼。

    謝戰勛面露驚奇：“你怎么這么快就醒了？”

    “呵?！标懨儡叭嘀约旱牟弊雍竺?，勉強露出個笑，“經過特殊訓練，我除了擁有比一般人更強的抗藥性，就連物理耐性當然也……”

    她話還沒說完，謝戰勛又補了一下。

    他這次比剛剛更用力，認真點了點頭：“懂了，更抗揍，剛剛還是打輕了?！?/br>
    第147章

    陸美馨沒有說謊, 他們往下一層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了撲倒在地的“嚴亦誠”。

    他倒在地上的尸身有不少彈孔，看起來異常凄慘。

    “多少帶點私人恩怨了?！被粞蕴筋^偷看一眼, 忍不住搖搖頭, 看向嚴亦誠, “他是你的替身?！?/br>
    “你說著不會對其他人出手，但還是讓這個無辜的人因為你……”

    “我已經很收斂了?！眹酪嗾\懶洋洋地開口，“否則你可以看到這里滿坑滿谷的人?！?/br>
    霍言沉默片刻：“或許你逃不掉是對的?！?/br>
    “就算你答應不對其他人出手，但你本質還是不會把別人的性命當一回事?！?/br>
    嚴亦誠哼笑一聲：“我才是正常的, 白癡?！?/br>
    “我們終究和他們不是同族, 就像人類會喜歡小貓小狗，喜歡到把他們當成心靈的慰藉，真正意義上的家人, 但也只是針對那獨特的個體?！?/br>
    他扭頭看向霍言，“我對人類可沒什么好感, 只是知道大勢所趨，我們已經贏不了了?！?/br>
    “至于其他的……”

    他看向方級的背影, “我頂多對那么固定的幾個人, 有些許的……懷念而已?！?/br>
    方級已經撲向了倒在地上的嚴亦誠, 不知道為什么, 他的記憶一片空白, 想不起一個和嚴亦誠相關的瞬間, 但他的手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伸出手，嘗試把他翻過來，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江策閉了下眼, 走上前去搭了把手，把倒在地上的尸體翻了過來。

    倒在地上的無辜受害者, 有張跟嚴亦誠八竿子打不著的臉，江策皺起眉頭，但方級沒有認出來。

    他試著伸出手，用顫抖的手用力按住他的眼睛。

    霍言張了張嘴，想要提醒他，這不是真的嚴亦誠，但他又忽然改了主意，他問：“你在替他難過嗎？”

    方級紅著眼眶，抬起眼看他。

    他長得很有攻擊性，哪怕現在眼眶含著淚水，都像在死死瞪著別人。

    方級低下頭，應了一聲：“嗯?！?/br>
    他聲音沙啞，“我們來晚了，他還是死了?！?/br>
    “你為什么這么難過呢？”霍言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表情，“你的記憶恢復了嗎？”

    方級搖了搖頭：“沒有，我還是什么都看不出來?！?/br>
    “我看他的臉都覺得陌生，但哪怕我自己的記憶沒有了，我也從別人那里聽到過，我把他當成弟弟?！?/br>
    “盡管他是個，上不了臺面，又罪大惡極的弟弟，那也是我的弟弟?！?/br>
    他低下頭，攥緊了他的衣領，“霍言，我也不知道我堅持要來找他，把他帶回去是為了什么?！?/br>
    “我知道你說得對，哪怕帶他回去，他也該死?；仡^是岸，做過的錯也得有代價才行，要是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那一生沒拿過刀的好人算什么？”

    他喉嚨里發出些許氣聲，像是強忍著哽咽，讓聲音變得正常，“但我就是覺得，不能讓他一個人摸黑走著，我是他哥哥，他走了錯路，我得拉他一把?！?/br>
    霍言慢慢在他面前蹲下來：“沒關系的，就算他不是個好人，你是他哥哥，他死了，你也可以為他掉兩滴眼淚的?！?/br>
    方級抬起手，按住自己的眼睛：“我以前，一直想要個弟弟?！?/br>
    “但我想不起來為什么想要了，好像連這一部分記憶，也跟著消失了……”

    霍言知道嚴亦誠在看，他問方級：“你想要回記憶嗎？哪怕，哪怕有了記憶之后，你會更加為他的死難過?！?/br>
    方級閉了閉眼，斬釘截鐵地說：“想?！?/br>
    “人犯的錯抹不掉，存在過的痕跡也不該就這么抹掉，我想記得?！?/br>
    霍言耐心地等了嚴亦誠一會兒。

    他一開始像是沒什么反應，但很快，方級就按住了自己的額頭，發出些許痛苦的呻吟。

    他額頭青筋畢露，腦海中那些曾經仿佛被抹上白漆的空白畫面，一點點顯現。

    他想起在方家公館，第一次見到怯生生站在他爸身后的嚴亦誠，他看起來有些陰郁弱小，他看不起這樣的小鬼，但也不屑于欺負他。

    那時候方美麗才剛剛出生，但已經逐漸顯露對方超的偏心，他分明很想當哥哥，但也不愿意熱臉貼她的冷屁股，獨自一個人鬧著別扭。

    后來，后來好像是他一個人玩球，方超把這個看起來會因為一點事就哭出來的小鬼扔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