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甜癮 第55節
“嗯?!币活w心在胸口跳得砰砰作響,忻棠垂著腦袋,坐在那里低低應了一聲,郁韞林沒有停留,轉身大步出了門。 房門關上,腳步聲漸漸遠去,室內安靜得只聽見窗外的風雨聲。 忻棠緩緩抬起眼簾,轉頭四顧。 他的臥室很大,應該是把兩個房間打通了,但只放了一張床和兩個床頭柜。 墻面、窗簾和床品都是冷灰色調的,搭上胡桃色的原木大床和橡木地板,一眼看去,只覺得沉穩又冷清,一如他的為人。 床上的被子攤開,靠著床頭的被角掀起,看樣子他已經睡下了,那為什么又會突然出門? 而且他今晚回去老宅吃飯,明天又是假期,這么大的雨怎么還回來? 忻棠抱著一肚子疑問換好衣服,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打開房門沖外面喊了一聲:“郁教授,我好了?!?/br> 很快有腳步聲傳來,那步子又快又急,不知怎么的,忻棠的心跳也跟著加速了,她慌忙轉回身,單腳跳著回到床邊,剛坐下,男人挺拔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 他徑直走到她身旁,蹲下身,放下手上的醫藥箱,一手握著她的腳腕,一手輕托她的腳尖,低頭仔細查看。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有溫熱的體溫從他指尖傳來,忻棠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往回縮腳。 郁韞林怕弄疼她,松了手,抬頭說道,“腳踝腫得很厲害,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br> 聽到“醫院”兩個字,忻棠心頭一緊,急忙搖頭,“不用了,就是崴了一下,也不是很疼?!?/br> 見她滿臉抗拒,郁韞林沉吟一瞬,說:“那先用冰袋敷一晚,明早要是還不好,再去醫院?!?/br> “嗯?!毙锰狞c了點頭。 郁韞林便用繃帶在她腫起的腳踝上綁了一個冰袋,冰寒與疼痛一起襲來,忻棠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郁韞林瞧她一眼,起身從隔壁拿了條絨毯過來,裹住她的雙腳,隨后把她抱到床上,在她腳底墊了個軟軟的大枕頭。 “坐著別動?!彼ё咦约旱谋蛔?,又很快抱回來一床白色的厚被子,“這是干凈的?!?/br> 他將被子蓋在她腿上,出去拿了個嶄新的吹風機進來,“我幫你把頭發吹干?!?/br> 忻棠見他進進出出、忙個不停,感動的同時,心底又涌起一股深深的愧疚。 她坐在床頭,紅著眼眶側身去接他手里的電吹風,“我自己來吧?!?/br> 郁韞林抬手避開,“你別動,免得把冰袋弄掉?!?/br> 她抿了抿唇,收回手,老老實實坐好。 郁韞林打開電吹風,彎著腰,幫她吹頭發。 吹到耳側的時候,發現她頸上有塊皮膚泛著異樣的紅,他撩起那邊的長發,只見從耳后一直到肩膀,全都潮紅一片。 他心頭一緊,連忙關掉吹風機,問道:“你這里怎么了?” 聯想到之前她這片頭發的黏膩和衣服上的大片污跡,緊接著又問道:“被燙傷了?” 他嗓音緊繃、語速很快,忻棠聽出其中的緊張和擔憂,偏頭看了看右肩,故作輕松地說道:“還好,沒起泡,不嚴重?!?/br> 郁韞林想說什么,張開嘴,卻又頓住,緩了緩,說:“我幫你擦點藥?!?/br> 忻棠又朝他抬起手,“我自己來吧?!?/br> 小小的一片手掌伸到面前,手指纖細,柔弱無骨,郁韞林的目光落在她白嫩的掌心里,一股難言的情緒在胸口迅速漫開。 他俯下身,輕輕握住她的手,冰涼柔軟的觸感從手心傳來,他收攏手指,將她整只手緊緊包裹在掌心里。 余光瞥到她疑惑的眼神,他喉頭輕輕一滾,低低壓出三個字,“我幫你?!?/br> 說著就把她的手塞進被子里。 郁韞林從藥箱里翻出一管燙傷膏,隨即坐到她身側,將她的長發撥到另一邊,擠出藥膏,小心翼翼地涂抹起來。 他指尖動作輕緩,與涼涼的藥膏一并在刺痛的皮膚上輕揉慢捻,激起一陣細癢,如道道微小的電流,沿著脊椎一路往下。 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情愫從心底升起,忻棠僵著脖子挺直后背,放在被子里的雙手捏在一起,才勉強止住心尖的輕顫。 “痛嗎?”感覺她的僵硬,郁韞林開口打破沉默。 忻棠搖搖頭,默了一瞬又說:“跟腳比起來,幾乎沒感覺?!?/br> 她的皮膚白皙柔嫩,只有眼前這一片,紅得觸目驚心。 郁韞林壓著胸口的難受,猶豫片刻,啞聲問道:“能告訴我,發生什么事了嗎?” 短短一句話,瞬間勾起苦澀的情緒,忻棠咬著唇,半晌沒出聲。 深夜時分,外頭風雨交加,室內卻一片岑寂。 郁韞林望向身旁的女人。 她一言不發地坐在那里,視線低垂,下唇被咬得發白,眼角的濕意在燈下閃著細碎的光,滿臉都是化不開的愁緒。 久久沒等到她的回應,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抿了抿唇角,溫聲說道: “我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覺得特別有道理——*在需要幫助的時候大聲說出來,永遠是一種勇敢的舉動?!?/br> 這不是《男孩、鼴鼠、狐貍和馬》那本書中的話嗎? 這話對忻棠來說實在太熟悉了,熟悉到能立馬說出它在書中的第幾頁。 她呼吸一滯,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般,飛快地扭過頭,直直地看向身側的男人。 男人的眼底映著暖橘色的燈光,猶如一汪被月光照亮的湖水,漾著柔和的碎光。 她通紅的眼眶里還含著淚,心臟跳得又急又快,她睜圓了眼睛,眼底滿是驚訝和期望,卻又害怕自己空歡喜一場,就這樣微張著嘴,定定地無聲地瞧著他。 他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與她對視著,片刻之后又繼續說道:“那本書上還說——*尋求幫助并非放棄,而是拒絕放棄?!?/br> 忻棠聽到這里,熱淚控制不住地涌上眼眶,模糊的視野里男人的臉與記憶中的少年完美重疊。 她彎起唇角笑起來,嗓音卻已哽咽,“.是你嗎?” 作者有話說: 注:帶*的句子摘自《男孩、鼴鼠、狐貍和馬》 第39章 雖然這句話沒頭沒尾, 郁韞林卻聽懂了。 近在眼前的那雙杏眸里汪著晶瑩的淚,欣喜的笑意閃爍其中,那模樣實在惹人憐愛, 他心頭一動, 下意識地就要承認。 可剛張開嘴,忽然想到什么, 又生生忍住到了嘴邊的話, 轉而問道:“什么?” 忻棠眼底的笑意倏地凝住。 她微仰著臉,一瞬不瞬地瞧著面前的男人, 失望的情緒漲上來,又被她迅速按下去。 她想, 一定是自己沒表達清楚。 而且事情過去那么久, 他說不定早忘了。 于是輕輕抽了抽鼻子, 提醒道:“您說的那本書是《男孩、鼴鼠、狐貍和馬》對嗎?九年前, 有個哥哥曾經送過我一本。那個哥哥幫過我很多……所以——” 忻棠望進郁韞林的眼里,滿懷希望地問道, “您是……他嗎?” 郁韞林避開她的目光, 薄唇微微翕動兩下,隨即重新對上她的視線,不答反問:“忻棠,我也想幫助你,你,愿意讓我幫你嗎?” 這話在忻棠聽來,便是否認了。 失望的潮水漫上心頭, 她揚起的唇角緩緩拉平, 繼而耷拉下去。 外頭的雨聲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小了, 忻棠靠上床頭, 默默垂著眼簾,細白的手指捏著胸前的薄被,良久才緩緩開口, “今天下午我去幼兒園上了一堂烘焙課,結果課上有一小半孩子在放學后出現了食物中毒的癥狀……” 郁韞林沒想到事情這么嚴重,面色一凝,問道:“那另外一大半孩子呢?” “在我跟園長助理分別之前,沒有收到其他孩子生病的消息?!?/br> 郁韞林抿起唇角,靜靜地等著她的下文。 “而且我也吃了孩子們做的蛋撻,可到現在還好好的……”忻棠看著自己的手,視線卻沒有焦點,聲音越說越弱,“我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郁韞林望著她柔弱的側臉,斂眉問道:“所以……幼兒園和家長把責任推到你身上了?” 忻棠搖搖頭,言簡意賅地把醫院里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她略去了自己被家長們圍攻的場面,也沒說被人推倒,只說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恰好撞到身后的人,打翻了那人手里的熱餛飩…… 話音落下之后,久久沒有聽到身側之人的回應,忻棠扭頭看向他,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很糗……” “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男人突然開口,一雙烏沉沉的的長眸盯著她,漆黑的眼底似有濃烈的情緒在涌動。 忻棠被他問得一愣,唇邊的笑意跟著僵住,但又很快恢復如初,“一點小事而已……對了,您今晚不是回老宅吃晚飯嗎?怎么又回來了?” 她試圖轉移話題,郁韞林卻揪著前頭的事不放, “這怎么會是小事? 要是碰到不講理的家長對你動手怎么辦? 要是你跌倒時后腦撞到尖銳的物體怎么辦? 要是站在你身后的人手里端著一杯剛剛燒開的滾水又該怎么辦?” 男人嗓音低啞,語氣一句比一句激烈,狹長的眸子緊緊鎖著她的雙眼,大概因為激動,眼尾泛起一抹淡紅。 忻棠懵了。 自從認識開始,他就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滿腦子都是想不完的數學題,就連吃飯、走路都沉浸在自己的數學世界里,好像這世間沒什么事情能夠影響到他。 可現在卻為了那些根本沒有發生過的事緊張擔憂,實在有違他的性情。 忻棠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關心,可她獨來獨往慣了,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她笑了笑,故作輕松地說道:“您這是在詛咒我嗎?我福大命大,才不會那么倒霉呢!” 郁韞林瞧著她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一雙英氣的長眉深深蹙起。 他默默地凝視了她好一會兒,等心底那些后怕漸漸褪去,才沉沉地嘆了口氣,隨即側身坐到床沿,雙手扶著她的肩膀,直視著她的眼睛,鄭重交代道: “忻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一個人去面對,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知不知道?” 說話間想到自己經常忘記充電、手機總是靜音的“惡習”,緊接著補充道,“我會為你設置特別鈴聲,就算上課也不會關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