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63節
露出半截藕白纖細的玉臂。 搭在額前的金蓮,一低頭就晃晃蕩蕩地墜攔在眼前,實在費勁,也被雪晚拽著金蓮尾尖兒,倒掛到頭頂婢女精心修整打理過的朝云近香髻上。 “咦……奇了怪了……我藏在這兒的芥子戒呢……” 傳聞中冰清玉潔只飲霜露只食仙果的天機閣圣女,此刻半點仙氣也無,更沒了方才在雪希音面前裝出來的端莊平寂,一張仙美人兒似的臉都快皺成包子了。 “雪露!雪露!”圣女找了半天不見,回身高呼。 “聽見了聽見了!” 天寒宮的后院方向,一個滿鼻子灰的小婢女舉著蒲扇沖進來,一見這滿地亂七八糟的書卷古籍,她小臉都要沾上淚了: “圣女,您這是又翻什么呢?翻成這個樣子,讓閣主瞧見了,肯定又要說您了?!?/br> “沒事,放心,他這幾個月不會來了?!毖┩聿辉谝?,沒回頭地擺了擺手。 “咦,這是為何?” “他罰我禁足三個月?!?/br> “哦,那就好……????”小婢女驚得扭頭,“您又跟閣主說什么了??!” “這個后說。你先幫我找找,我那個芥子戒放哪兒去了?” 雪晚把自己又垂下來的額前金蓮重新掀起來,她拎著它扭回頭,指著身前被她翻空了的書柜:“我明明記著,我就夾在哪本書里了???” 小侍女長長嘆了口氣,手里蒲扇一指頭頂:“您又忘了,您說怕哪天閣主突然來檢查功課,藏書里不安全,放大殿梁頂了?!?/br> “噢——!” 圣女恍然,松了額前金蓮,撈起雪白衣裙,就要往梁上跳。 路過小婢女時,圣女怔了下:“你這一頭臉的灰,是去鉆后園我挖的那條狗洞了嗎?” 小婢女再次嘆了口氣:“我在后院給您做燒鵝呢,這不是您今天早上剛點的晚膳嗎?您這健忘的毛病怎么越來越重了……” “啊?!?/br> 圣女笑笑,輕蹭了下婢女鼻尖上的灰,將她轉向后院推了推:“燒鵝重要,你快去吧,多烤幾只,我待會下山要帶走?!?/br> “?” “????” 小婢女驚呆數息,驀地回身:“帶走?您真打算離山出走?。?!” “——” 身后無人回應。 小婢女仰頭一看,雪白衣裙飄飄若仙,此刻已然無聲就輕易高躍到大殿十丈高的房梁之上。 裙下,如雪如羊脂的腿又白又長。 小婢女灰撲撲的臉頓時紅了個頭頂冒煙。 幾息后,她捂著流血的鼻子往后院跑,聲音幽怨抓狂—— “圣女!你裙下又不穿褻褲啊啊啊啊?。?!” “你懂什么?這樣多舒服?!?/br> 取了為離山出走準備了好些時日的芥子戒,雪晚層疊的衣裙從空墜落,挽在臂彎的披帛在身后迤邐長拂,如一朵仙庭盛放的花。 雪白裙擺慢慢垂落,晃過。 —— 同樣雪白的大氅,此刻正從渡船的踏板上蕩過。 大氅下的隱紋靴子踩上地面。 “凡界啊,”緊隨隱紋靴子后,一道火紅重紋的衣袍也踏停在側,凜然妖邪的血眸四下一掃,“我該有幾千年不曾踏足了,還真是懷念呢?!?/br> 一番贊嘆,然而無人應聲。 文是非笑著皺了皺眉,扭頭往身旁看去。 旁邊。 一身雪白衣袍的清雋公子和他一身利落玄黑衣裙的漂亮侍女并肩而立,不過兩人都沒搭理他,正彼此面對面,一個仰脖一個低頭,低聲交流,十分嚴肅。 像是在商議什么要事—— 酆業皺眉:“你一定要穿這件黑色衣裙嗎?” 時琉平靜:“白色易臟?!?/br> 酆業冷漠:“修者可纖塵不染?!?/br> 時琉仍平靜:“我試過,那樣有些費靈力。我靈力修為尚薄,不能這樣浪費?!?/br> 酆業沉聲:“回去換,費我的?!?/br> 時琉想了想,安靜點頭:“聽主人的?!?/br> 酆業:“……” 酆業漠然轉身,看向被冷落得很徹底的血眸妖皇,遷怒得十分自然且冷漠:“那人你還要留用到何時?” 話聲間隱有笛聲暗作,若在天邊,若在耳前。 旁人聽著是笛聲,文是非血海里徜徉慣了,于他入眼便是殺意凜凜。 他卻笑得非常舒心:“還得再等等?!?/br> 酆業:“我不想等?!?/br> 文是非回頭看了看雪白大氅肩側,露出安靜側臉的少女,他又妖異笑著落回眼神:“師父,就算你急著為人雪恨,難道就不想順藤摸瓜,將所有牽連該殺之人殺盡?” “……” 酆業垂眸,幾息后,他松懶了神色:“也罷。帶路吧?!?/br> 文是非血眸一閃,他邪凜地笑了聲,搖著不知道從哪翻出來的折扇,大步向渡天淵停船處的城中走去。 酆業側眸,示意時琉與狡彘跟上。 時琉步子小他許多,身影匆匆,氣息卻平穩:“我們要和他一起走嗎?” “暫時同路?!臂簶I說,“等這件事結束,便無瓜葛?!?/br> 小侍女安靜點頭。 酆業走出一段去,微微皺眉:“你不問我是什么事嗎?” 時琉偏過臉。少女的瞳眸在凡界的光下透著一種澄凈的淺色,幽幽蠱人似的。 可她神色都靜:“主人不想我問,我便不問?!?/br> 酆業:“…問?!?/br> “?”時琉回眸:“?” 酆業忍了許久,終于還是沒忍住,側手不知是惡意還是怨念地捏了捏少女下頜:“我讓你問?!?/br> “…哦?!?/br> 少女眉心微蹙—— 還走著路就被捏起下頜,殊為不便。 尤其這里是凡界,不是做什么奇怪無禮舉動都沒人看的幽冥,只這幾步間,已經好幾個路人疑惑或譴責地望向他了。 但…… 說好了聽他的。 時琉垂耷著細軟的睫毛:“主人是要做什么?” 酆業這才垂了手,稍覺滿意:“殺人,滅門?!?/br> 時琉微怔:“惡人?” “十惡不赦之人?!?/br> “好,”小侍女松了神情,“我陪主人同去?!?/br> “……” 魔沒說話,也沒翹唇角。 但他雪白大氅所過之處,路邊的綠草如茵里,淺淺開出了一路細小碎粉的花,明媚地搖曳輕蕩著。 狡彘表情復雜地走在前面。 身后話聲時有傳來。 聽得它只覺著,它家主人最近腦子越來越不正常了。 狡彘心里嘆氣,加快幾步,干脆遠離身后的主仆,走向最前那身妖冶又張揚的大紅袍子—— 同為妖族,他們共同語言應該多些。 還未并肩,狡彘就聽見妖皇搖頭慨嘆:“幾千年了啊,想來此地的人們,應當十分懷念我數千年前那一劍血色的風采了?!?/br> 狡彘:“?” 狡彘:“……” 忘了。 這個更病得不輕。 跟著從渡天淵行船下來的那人,時琉一行四人穿過半城,最后來到了一家客棧外。 客棧三層,最下面那層順帶經營食肆,這座城本是港口,后又落了渡天淵的接引殿,往來客人匯齊凡界三教九流之輩,熱鬧非凡。 “鬧市中行茍且,既掩人耳目,又藏木于林,”妖皇盛譽,“這些人還挺有經驗,也會謀劃?!?/br> 話雖是贊,但時琉看得清楚,妖皇那雙血眸里紅霧都更濃了。 狡彘看了看食肆內客人情況,回來酆業身旁:“主人,我們也進去坐坐吧,時……十六該累了?!?/br> 在酆業一記眼刀下,狡彘險而又險地想起什么,把稱呼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