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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族之我來自遠方 第162節

    許岑風問:“你一個人不害怕嗎?”

    事實上如果不是不放心阿綏一個人坐牢,昨天他就該離開了。

    阿綏聞言靜默一瞬,然后翻身看向了許岑風,他的語氣依舊單純,就像天邊漂浮的白云一樣柔軟,此刻卻多了一絲沉淀下來的平穩:“岑風哥,我們都有要等的人了,你想去找北部的朋友,我想等白蘭德醒過來,然后和他一起去找三爺爺?!?/br>
    阿綏說:“我不能拖著你了,以后一有機會我就去北部找你?!?/br>
    白蘭德應該會救他的吧?

    就算救不了,阿綏也不怕。薩利蘭法沒有死刑,他也沒做什么壞事,回頭真的被抓進去,也關不了幾天。

    阿綏一直在胡思亂想,帶著對未來的不確定和擔憂,但總算沒以前那么茫然無措了。他想起胖廚子說白蘭德在隔壁星艦養傷,伸手在床邊悄悄比了一段距離:

    原來他們挨得一直很近……

    白蘭德傷勢太重,昏迷了三天才從沉睡中緩緩蘇醒。他只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而夢境中只有阿綏被自己的蟲形嚇得慌張逃離的情景,但對方最后似乎又跌跌撞撞地跑回來了……

    記憶太過混亂,他不確定那是不是真的。

    負責看護的軍醫只見病床上躺著的雌蟲呼吸陡然急促起來,胸膛劇烈起伏了一瞬,然而還沒來得及上前查看情況,下一秒白蘭德就睜開雙眼,倏地從床上坐起了身:

    “阿綏——!”

    軍醫見狀嚇了一跳:“白蘭德少將?!”

    白蘭德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淺藍色的瞳仁原本呈現細小的針尖狀,帶著野獸獨有的冰冷兇殘,直到聽見軍醫的呼喊聲才終于慢半拍回神。他的瞳仁緩緩擴大正常,環視四周一圈,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紗布,怔愣出聲問道:“……這是哪里?”

    聲音沙啞破碎,像被烈火炙烤過一樣。

    軍醫檢查了一下白蘭德后頸的蟲紋,又伸手試探了一下溫度,這才低聲解釋道:“白蘭德少將,這是軍隊暫時駐扎的營地,搜尋小隊幾天前在野外把您救了回來,阿克斯少將命令我們好好照顧您?!?/br>
    野外?

    搜尋小隊?

    白蘭德努力回憶那天晚上的情景,大腦卻傳來一陣針扎般的刺痛。他不知想起什么,忽然一把攥住軍醫的手腕冷聲問道:“只救了我一個嗎?他們有沒有在野外發現一只黑發黑眸的雄蟲?”

    軍醫一愣:“黑發黑眸的雄蟲?是星盜嗎?阿克斯少將前幾天捉了一批星盜回來,里面剛好有兩只黑發黑眸的雄蟲……”

    他話未說完,就見白蘭德一把掀開被子從床上踉蹌起身,連忙上前扶住了他:“少將,您要去哪兒?!”

    白蘭德生怕阿綏出事,捂著肩頭的傷口皺眉問道:“關押那兩只雄蟲的地方在哪兒?帶我過去?!?/br>
    這只艦隊雖然歸屬阿克斯調派,但白蘭德與他平級,擁有一定的指揮權。軍醫不敢違逆,只能帶著白蘭德換了身干凈衣服,領他一起去了關押星盜的那艘星艦。

    阿綏和許岑風是雄蟲,待遇難免特殊一些,別的星盜都是十幾只蟲擠在一個狹小的監牢里,只有他們兩個住單間。

    阿綏以前閑不住,最近兩天卻格外安靜,總是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思考人生。他耳力靈敏,忽然聽見走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疑惑嘀咕道:“嗯?有人來了?”

    這艘星艦是關押重地,除了送飯的胖廚子能偶爾進來一下,普通士兵根本不允許靠近。這次的腳步聲很雜亂、很輕,和胖廚子不太像。

    阿綏透過欄桿看去,只見一名守衛忽然打開了門鎖,鐵質的推拉門“嘩啦”一聲打開,露出了外間“來訪者”的身形。

    門外站著一名年輕的雌蟲少將,對方身形頎長,穿著一身白色的軍裝和黑色長靴,莫名透出了幾分冰冷的禁欲感。視線上移,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失血過多的蒼白面龐,金發藍眸,帶著與那身冷硬軍裝截然不同的清俊溫潤,赫然是白蘭德。

    “白蘭德?!”

    阿綏見狀詫異從床上坐起了身,顯然沒料到對方會忽然來這里。在監牢里關押的這幾天,阿綏一直希望白蘭德能早點醒來救他,但等真正見了面,反而不知所措起來。

    白蘭德偏頭看向守衛:“你們都下去?!?/br>
    守衛聞言有些猶豫:“少將……”

    白蘭德的聲音冷了幾分:“下去!”

    守衛心想里面關著的只是兩只柔弱雄蟲而已,應該對白蘭德造不成什么傷害,猶豫一瞬還是退出去了:“我就在門口守著,您有事可以直接吩咐?!?/br>
    白蘭德眼見守衛離去,這才邁步走進監牢,他的目光從進門開始就落在了阿綏身上,有驚喜,有擔憂,又無措,最后又化為了一種復雜萬千的情緒。

    “阿綏……?”

    白蘭德走到阿綏面前,皺眉低低出聲,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不安。他試探性抬手伸向阿綏,似乎是想碰一碰雄蟲的臉頰,但不知為什么,又遲遲沒有落下去。

    他不確定雄蟲會不會害怕自己……

    第148章 克服

    白蘭德的遲疑和猶豫是如此明顯,指尖在空氣中微不可察顫動了一瞬,透過光影卻只能觸碰到一片跳動的塵埃。

    他最后還是蜻蜓點水般觸碰了一下雄蟲的臉頰,很輕、很柔……

    阿綏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本能,后背瞬間僵硬起來。他那天晚上雖然大著膽子抱住白蘭德把對方拖出了深坑,但完全是因為擔心對方有生命危險,事后想起來仍是驚魂未定?,F在冷不丁對上白蘭德淺藍色的眼眸,他總是想起那只龐然大物冰冷的復眼,后背毛骨悚然。

    腿哆嗦,手也在哆嗦。

    白蘭德心思細膩,敏銳察覺到了阿綏的僵硬,心臟一瞬間沉到了谷底。他抬眼注視著阿綏,原本淺藍色的眼眸也一點點褪了顏色,在陰影中只剩一片捉摸不透的情緒:

    “你在害怕我?”

    阿綏聞言頓時緊張起來,連忙搖頭解釋:“沒……沒有……”

    但發顫的聲音還是泄露了他的緊張。

    “……”

    白蘭德聞言無聲閉目,心中一時說不清是什么情緒,就像烏云密布的陰雨天,隨時會落下一場潮濕的雨。他重新睜開眼,垂眸時看見了阿綏發顫的雙腿,伸手覆住對方的膝蓋,阿綏果不其然又是一僵。

    阿綏快哭出來了:“我真的沒有怕你……”

    都怪他的腿不聽話!

    白蘭德卻仿佛能讀懂阿綏的心思,低聲喃喃道:“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

    他不是早就提醒過阿綏了嗎?千萬不要回頭看。

    但這只雄蟲還是回頭了,并且害怕他的蟲形。

    白蘭德原本是傾身蹲下的姿勢,此刻卻緩緩站直身形,與阿綏調換了高度位置。他垂眸睨著這只略顯委屈的雄蟲,冰涼的指尖輕輕撥開對方額前的碎發,低聲意味不明道:“我不是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不能回頭看嗎?”

    聲音仍是溫柔的,但就像外面飛揚的雪花,帶著絲絲入骨的涼意。

    這件事不能怪阿綏,白蘭德知道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無邊蔓延的陰郁,也不想見到阿綏害怕自己的模樣。

    許岑風原本一直躺在床角當隱形人,忽然嗅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悄然睜眼看向他們那邊,結果就見阿綏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支楞起身形要多僵硬有多僵硬,而白蘭德的大半張臉浸入陰影中,情緒難測。

    許岑風:“……”好像黑化了呢。

    不過和他沒關系。

    許岑風默默翻了個身,繼續閉眼睡覺。

    出于小動物的直覺,阿綏敏銳發現了白蘭德身上低沉的氣息,他怕對方傷心,連忙伸手攥住白蘭德的衣角解釋道:“我怕你受傷在雪地里暈倒,所以才跑出去看的?!?/br>
    阿綏也后悔了,早知道他當初就該聽白蘭德的話在林子里乖乖待著,果然好奇害死狗qaq。

    白蘭德見阿綏攥住自己的衣角,指尖輕動,似乎想做些什么。此時外間卻忽然傳來了守衛略顯緊張的聲音:“白蘭德少將,不好了,阿克斯少將好像過來了!”

    監牢是軍營重地,按理說閑雜者一律不許入內,白蘭德雖然是少將,但私下面見囚犯到底不妥,很容易被懷疑暗中勾結。

    白蘭德聞言皺眉看了門外一眼,只能暫時先離開牢房,以免被阿克斯察覺什么端倪,而守衛也及時趕過來重新鎖上了牢房,內心哀嘆今天值班的為什么會是自己,被發現了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白蘭德一走,牢房又重新恢復了剛才的安靜。

    阿綏低頭看了眼自己還在哆嗦的手,然后恨鐵不成鋼的重重打了一巴掌,發出“啪”的一聲脆響。而一直躲在墻角裝死人的許岑風此時也終于按捺不住吃瓜的心情,窸窸窣窣轉身看向了阿綏:“你那么怕白蘭德做什么?”

    對方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又不像法厄斯那么生人勿近。

    阿綏低頭懊惱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蟲?!?/br>
    許岑風:“……”哦,原來是因為這個。

    許岑風斟酌了一瞬,試圖安慰阿綏:“阿綏,其實人類也是由猿人進化過來的,無論是我們,還是白蘭德,本質上都是動物,沒什么可怕的?!?/br>
    人家都沒怕你是只猴,你干嘛要怕人家是只蟲?

    說話間,只聽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原來阿克斯少將又抓了幾名流竄在外的星盜回來。為了便于審訊,他將兩艘星艦上的囚犯重新打亂調整了一下,黑鷹聯盟和克萊特聯盟的成員全部混住關在一起,這樣可以避免他們拉幫結派和私下串供。

    至于這兩個星盜團伙互相看不順眼,經常打架斗毆的問題,那就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了。

    阿克斯每天都會定時巡視一遍阿綏和許岑風所在的牢房,沒有別的原因,根據朱利安他們的匯報,這兩只雄蟲似乎身手不俗,而且又身兼頭目職位,不得不讓他警惕幾分。

    但阿克斯每次經過牢門口的時候,那兩只雄蟲永遠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一只在抑郁,一只在睡覺,看起來相當頹廢。

    今天依舊如此。

    區別在于那只抑郁的雄蟲把陣地從床上轉移到了墻角,背對著門口默默蹲在角落不知在干什么,而那只睡覺的雄蟲則趴在床尾低聲和他說著話。

    阿克斯聽不太清他們講了些什么,也不擔心他們會做什么小動作。星艦四周都是銅墻鐵壁,那兩只雄蟲總不可能挖個洞出來逃獄。

    如果不是薩利蘭法對于雄蟲的保護已經極端到了一種變態的程度,阿克斯少將更想給他們戴上電子鐐銬,那樣他也許會更放心。

    “好好看著他們,一有異常就向我匯報?!?/br>
    阿克斯少將吩咐了守衛一句,這才轉身離開監牢。他原本想探望一下昏迷中的白蘭德,結果沒想到去的時候對方已經醒了,正坐在床邊讓軍醫處理彈片在后背留下的傷口。

    “白蘭德?!?/br>
    阿克斯不免有些訝異,他步入星艦在病床邊落座,掃了眼白蘭德后背的傷口:“你什么時候醒的,傷勢怎么樣了?”

    白蘭德眼見阿克斯走進來,示意軍醫退下,他拉起褪到臂彎處的襯衫,卻只回答了阿克斯后面一個問題:“沒事,過幾天就可以痊愈了?!?/br>
    阿克斯總覺得白蘭德的情緒有些不太對勁,他不動聲色打量著對方,問出了這段時間一直藏在自己心里的疑惑:“你失蹤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那群星盜有沒有對你怎么樣?”

    白蘭德垂眸系上扣子,似乎不欲多言:“沒發生什么,我不小心中了他們的埋伏,被抓起來關了一段時間,后來趁亂逃出郊外被你們救了?!?/br>
    阿克斯冷不丁出聲問道:“你剛才是不是去了監牢?”

    白蘭德聞言扣扣子的動作一頓,下意識看向阿克斯,卻見對方正皺眉緊盯著自己:“你難道沒發現自己身上有雄蟲的信息素味道嗎?”

    整個軍部營地關押雄蟲的地方就只有監牢,白蘭德經過這幾天的治療,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好不容易淡去了,然而剛才靠近時阿克斯又在他身上聞到了那種味道。

    很淡,卻無法忽視。

    南部雌蟲的聽力和嗅覺一向是眾多部族里最敏銳的,白蘭德不可能沒發現自己身上的氣息,但他剛才卻不小心在阿克斯面前露了馬腳,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他已經對這種氣息熟悉到了骨子里,無法產生任何排斥感和異樣感。

    白蘭德聞言緩緩放下手,片刻后,忽然低笑了一聲:“阿克斯,你的鼻子還是這么靈?!?/br>
    阿克斯沉聲問道:“為什么?”

    阿克斯一向公私分明,如果讓他知道白蘭德和阿綏有牽扯,一定會想辦法隔開他們,所以白蘭德不會告訴他太多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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