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語以為她說的是花魁比賽的事，“你對我倒是有信心?！?/br>
    書嫻轉身去了屋子里，不一會拿了一本經書出來，“你看看……”

    佛經有什么好看的？

    沈星語覺得書嫻神神叨叨的，還是拿過來翻開，從詩經里頭飄出來一張紙，那纖薄的紙緩緩往底下墜落，沈星語彎腰下去撿起來，是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這？”

    書嫻：“你忘了？”

    “當時你托你的書童帶給我的?！?/br>
    沈星語當時假扮男裝逛青樓，莫名其妙入了大理寺，書嫻聞訊卻敢來救自己，沈星語當時覺得這姑娘很仗義，便從顧修給的那些銀票里抽了一張塞進信里，讓綠翹轉交給她。

    “這是那張銀票？”

    書嫻點頭，“如今物歸原主，也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br>
    沈星語摸摸耳朵，“這是我贈與你的?！?/br>
    “我若是想贖身，早就自己給自己贖了，我的人生不是一張賣身契拿回來就能好的，染了色的紙是變不回去的，社會不會接納她，我們樓里脫籍又回去的姑娘比比皆是，融如不了普通人家的，這事很復雜，說了你也不會懂?！睍鴭拐f：“這是你當初結的善緣，現在這是你的善果?！?/br>
    “你該拿著的?！?/br>
    這可真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了！

    不對，這不止是燃眉之急，下半輩子她和阿迢都可以日日躺著數錢，吃好吃的，這種日子可以一直過到老！

    書嫻見她盯著銀票發愣，以為沈星語還是不好意思收，笑道：“青樓是銷金窟，只要我想，我永遠都不會缺錢，你給我的這銀票，我可是很珍重的，日日供奉在香案上?！?/br>
    沈星語：“……”難怪這銀票上面nongnong的檀香味。

    沈星語給了書嫻一個大大的擁抱，感動的想哭！

    “那花魁獎金我就不跟你分了，都給你?！?/br>
    書嫻斜昵她一眼，“你能讓我當上再說吧?！?/br>
    沈星語：“……小瞧我不是？”@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是有點?！睍鴭?。

    沈星語：“……我發現你現在真是愛笑了，和那時候的疏離清冷很不一樣?！?/br>
    書嫻踩著木階往院子里去，恰好走到廊下，仰頭看一眼天空，“大概是因為，我找到月光了吧?！?/br>
    沈星語亦抬頭看向天空，“什么月光？”

    書嫻：“黑月光?！?/br>
    沈星語：“……”

    倆人進了屋子，婢子也泡好了茶，沈星語這一個多月里連茶葉末子都沒舍得買，濃厚幽遠的茶珉在舌尖，啊，這才是人該過的日子！

    書嫻托腮看著她道：“留下來用晚膳吧？”

    “這日頭不早了，”沈星語有點猶豫，“今日是沒時間教你了，明白來教你?！?/br>
    書嫻轉頭吩咐婢子：“水兒，你鹵個牛rou，做個菊花魚，再添個水晶肘子，素干燒，”吩咐完婢子，又看向沈星語：“要吃嗎？”

    “吃！”沈星語說。

    晚膳過后，沈星語離開，書嫻手腕抵著腦袋，唇角的笑意久久不散，水兒搖頭道：“姑娘你可真是著了魔了?！?/br>
    她都替書嫻rou疼，一千兩銀子，說還就還的，“沒見過給人送錢還這樣開心的?！?/br>
    書嫻偏頭看過來，“你還小，你不懂?！?/br>
    “被看做是一個正常的人，對話交心，而不是被視作一團臟污的抹布?！?/br>
    “你不懂這種感覺?！?/br>
    水兒歪頭想了好一會，嘀咕道：“我還是愿意要一千兩?！?/br>
    書嫻：“……”

    水兒還是覺得虧：“我瞧著吧，你給不給她這一千兩，她也是這樣注視你的?！?/br>
    “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知道了，”書嫻看著遠處的夜空道：“所以我不想讓她過苦日子?！?/br>
    那雙手，就該是一生不沾陽春水，穿綾羅用山珍，過最富貴的日子。

    -

    沈星語美美的吃了一頓晚餐，對于自己忽然之間變闊綽了這件事，最大的實感就是想肆無忌憚的花錢買買買，只是想到如今住的地方，沈星語生生克制住了這種沖動，財不外露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如今她一個弱女子居住，最需要的就是小心，買院子置地做花圃這件事，也需要慢慢謀劃。

    激動了半天，她還是只是克制的買了兩包點心，一包給余娘子送過來。

    “小糯糯，我們吃艾窩窩嘍?！?/br>
    “謝謝，jiejie?！?/br>
    三歲的小糯糯長的粉團子是的，rou嘟嘟的小臉很是可愛，又軟又香，看她吃著開心，沈星語也跟著笑。

    “怎么買這么貴的糕點給她？”余娘子道：“浪費錢?！?/br>
    “沒關系，”突然冒出一筆財富會惹人非議，沈星語編者著理由道：“我遇到了以前極好的朋友，有一些掙錢的營生，以后可以常這樣吃?！?/br>
    余娘子心里微微酸，唇邊的笑意極為不自然的僵了一下，“我家花圃這樁生意接下來，以后日子也會寬裕?！?/br>
    沈星語給糯糯擦著嘴角的碎點心，問道：“還是那個張管事說的生意？”

    “是啊，”余娘子道：“他在花圃的時間最長，為人也激靈，鴻臚寺朱府你知道吧？以前我家花圃做的就是他家生意，以前我們也是殷實人家，要不是我丈夫去了，留下我們母女……唉，”她聲音低下去，嘆了一聲，“要是他還在，我們也還有好日子過呢?！?/br>
    沈星語顛著懷里的糯糯：“娘子別傷感，還有糯糯這么乖的孩子呢?！?/br>
    “罷了，不說他了，”余娘子道：“等張管事將花圃的生意再弄起來，我們母女又有好日子過了?！?/br>
    沈星語遠遠看過那張管事一眼，即便自己帶著面紗，那人的眼睛還是在自己身上提溜轉，她很不舒服。

    和余娘子相處這么久，她大概也能看出來余娘子的性情，她這人談不上壞，只是不太喜歡聽人說不好的，有些小家子氣，斟酌了一下用詞，道：“這個事你若是可以，還是親自過問一下，也不好全權交給外人，最好心里有個成算?！?/br>
    “我知道了，”余娘子臉上的笑意淡了兩分，“張管事那人我知道的，我夫君在的時候都用著他呢，花圃上的事你也不懂?！?/br>
    沈星語便不再說，哄了糯糯兩下回了自己房里，如今她手里有錢，沒必要非從余娘子這小花圃下手，自己買一塊合適的地也是可以的。

    沈星語離開，余娘子看著幾上她留下來的糕點，慶豐樓的，油皮紙包著，香味浸滿整個屋子，沈星語看著不過十幾歲都能找到好營生做，張四還能比不上她，她的花圃一定也能重新賺錢的！

    余娘子血熱乎了一晚上，天不亮就醒了，早膳頗為闊綽的用了雞蛋攤餅子，吃了早膳帶上房契，抱上糯糯去了張四家，倆人又一道去了放利帳的錢虎家，余娘子壓了房契，拿了錢，連著工人的工錢和管事的提成一道給了張四，兜里踹了剩余的十五兩銀子回來。

    路過慶豐樓，見不少人在排隊，手里都提著好幾帶的油皮點心，余娘子猶豫了一下，也去買了四包點心。

    -

    沈星語睡了個充足的好覺，余娘子人不在，她便自己做早膳，倒不是她不想出去吃，外面集市上，餛飩粽子煎餅索餅，各種早膳很豐盛，一想到昨日差點撞上顧修，她還是不太敢出門，慶幸昨日自己遇上了書嫻。

    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秉持能不出門就別出門的原則，煮了一個番薯，兩個水煮蛋。

    就著寡淡的早餐，她想著給書嫻編合適的舞，自己也試了試，效果還不錯，掐著時間去書嫻的住處，這里又不得不提書嫻的細心，她察覺到她不適宜在人前露面，練舞的地方便在她這小樓里。

    沈星語教她練舞發現了真相，為什么書嫻對她自己奪花魁這件事并不看好，合著她居然沒有學過舞！

    四肢僵硬，比起一般人，她在舞蹈上的悟性還差一些。

    “大意了，大意了！”沈星語拍著腦門，“我還以為你們人人都會跳舞?！?/br>
    “我走的是腹有詩書，才女范，”她挺直了腰勾了一絲發絲到胸前縷著玩，道：“誰說青樓女子一定會跳舞的？”

    沈星語：“那你昨日里還那么自信的說，獎金五五分？”

    “反正又拿不到，”書嫻說：“這樣說顯的我多大方?！?/br>
    沈星語：“……”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不難猜，”她道：“你壯舉不少，本來就有名，滿大街的告示，加上之前大理寺的那次事情?！?/br>
    沈星語：“……”

    沈星語想了一圈就明白了，書嫻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方便露面，接下這個事情，只是為了讓自己來她這小院子，給她錢。

    什么花魁，她可從來沒指望過。

    沈星語豁的站起身，很豪氣：“我非得讓你做上這個花魁不可?！?/br>
    書嫻閑閑搖著扇子笑道：“那我等著做花魁，有花奴那身價，一杯茶一千兩，做最有身價的花魁?！?/br>
    書嫻這邊說完笑不出來了，沈夫子化身最嚴厲的夫子，親自給她下腰抬腿劈叉什么的。

    疼??！

    暮色四合，沈星語回自己居住的院子，半道遇見了睿貝子，這才知道，下午的時候，她住的那邊被顧修帶人搜查過一遍。

    茶館里，沈星語后怕的摸摸心臟，“我原來以為在院子里不出去才是最安全的，沒想到倒是出去躲過去了一劫?！?/br>
    “也不知是有人為了賞金去隨意報的虛假信息，還是真的認出了我?！?/br>
    睿貝子道：“應該是前者，如果真的有人認出你，那你的院子處應該布滿了等著抓你的人，那些官兵不會撤的這么快?！?/br>
    ”

    沈星語摸摸自己的臉，“幸好我沒大意，一直做喬裝，又常常帶帷冒或者面紗?！?/br>
    臉上點了好幾顆痣，臉色也故意敷了讓自己看起來臉色蠟黃的粉，很難有人將她和那個漂亮的像瓷器的鎮國公世子妃連起來。

    “或許，即便是世子爺在，也認不出我了?！?/br>
    睿貝子掃過沈星語故作老氣的外衫鬢發，微微蹙著的眉眼，道：“不會，我不就是一眼認出了你？”

    “庸人俗目才不識明珠?！?/br>
    “你還是一樣的美?！?/br>
    妙齡女子，哪有不愛美得到，沈星語真的有被安慰道，笑出聲。

    睿貝子又道：“再過一陣，你應該就不必扮丑了?！?/br>
    “希望吧，”想起顧修，沈星語心中微微酸：“他瘦了?！?/br>
    這種大海撈針式的查找，空洞的疲累，他堅持不了多就了吧？

    沈星語搖搖頭，揮去腦子里亂七八糟的瞎想，“今日我請你吃茶?！?/br>
    睿貝子調侃：“呵，準備回去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