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妖女真的好快樂 第16節
玉晚應好。 無沉便單手成掌,掌心隔空對上玉晚后心,向前輕推,開始傳送靈力。 傳送靈力的過程非常奇妙。 有點像以前剛開始修煉的時候,莽莽撞撞又迷迷糊糊地打開身體,承受天地靈氣的澆灌,但又能很明顯感到這股靈力不屬于自己,自然而然地產生排斥。 所以盡管玉晚已經足夠對外敞開,但來自他人的靈力還是讓她不自覺繃緊了身體,極力抗拒陌生靈力的進入。 好在很快,她的意識就告知她的身體,這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人,不用提防,她身體便慢慢放松下來,不再抗拒,轉為接納,無沉靈力得以在最初的試探過后,成功進駐她命脈。 醇厚中正的靈力仿若暖春的流水,一點一滴從玉晚后心流向各處經脈,不僅沒讓她感到不適,反而還帶來種格外奇異、又格外溫和的觸感。玉晚一時只覺輕飄飄,像一片樹葉漂浮在水面上一樣,看似隨波逐流,卻倍感安心。 突然玉晚想到什么,臉唰一下紅了。 好在她是面朝著湖水,背對著無沉和眾人,因而沒誰察覺到她這點異狀。 只她自己紅著臉,認真感受靈力連綿不斷地匯入丹田。 漸漸的,她氣息沉穩下來。 似是感知到她的變化,無沉手掌再向前,虛虛貼住她后心,將更多的靈力輸送給她。 下一瞬—— “嘩!” 眾人循聲望去,明明此夜無風,然湖面無風自蕩,蕩開一圈圈漣漪。 漣漪逐漸擴大,大到有水浪濺起,高至數丈。荀夫人下意識要帶兒子躲避,以免被水淋濕,孰料那水浪濺到半空便停住,形如一面巨大幕布,直教人望而生畏。 荀夫人福至心靈。 “是不是溯源要開始了?” 寂歸說是。 他看向水榭,無沉仍在為玉晚輸送靈力,玉晚也仍在接受靈力,乍看還未施術,但玉晚身前已有一道細細水線與那面水浪幕布相連接,可見水幕是她動用水法而成。再看她雙手結溯源印訣,印訣里有東西在緩緩游動,正是荀夫人三人的那三滴血。 寂歸收回目光,道:“開始了?!?/br> 音落,空中水幕驟然顯出色彩,一幅畫面呈現出來。 荀夫人仔細望去,就見那應當是家里剛開始鬧鬼,也就是她被推倒的那個雨天清晨。 溯源術竟連好幾天前的都能溯源出來? 殊不知若非用了她三人的指尖血,又無沉在源源不斷地傳送靈力,玉晚至多只能溯源出兩天以內的場景。 像現在這樣,純粹是無沉的靈力太過精純,玉晚一時沒能把握好度,便只好從最初的時候開始。 玉晚分神地想,這大概是她溯源術施展得最好的一回吧。 因溯源術并非多么高深的術法,一旦開始,只要施術者不中斷印訣,溯源就不會結束,玉晚便喊了無沉一聲,跟他說靈力夠用了,他也可以看前幾天都發生了什么。 然無沉并未停手。 他道:“我用靈識看就好?!?/br> 玉晚說:“外面有師父的屏障擋著,靈識沒眼睛看得清楚?!?/br> 無沉說:“無妨?!?/br> 玉晚說:“那好吧?!?/br> 嘴上這么說,實則心里想她用眼睛看,這樣她可以給他講他看不清的地方。 玉晚便睜開眼,看向空中水幕。 此時水幕已溯源到長廊空無一人,荀夫人卻無故摔倒的一幕。 水幕下,荀夫人激動地道:“上人你看,我就說是鬧鬼!” 接下來溯源的畫面,基本和荀夫人說的差不多。 唯一不太一樣的,是荀少爺跟荀夫人說看到荀蜚偷偷進佛堂那段,其實是荀少爺進的佛堂、吃的供品、推的香爐,完了還抓著只靴子往香灰上摁鞋印,至于他口中的荀蜚,則從始至終就沒出現過。 荀蜚面無表情。 荀夫人摟緊懷里的兒子,一聲不吭。 溯源繼續,便到了荀夫人聽信兒子言論,將荀蜚罵到家門口,玉晚這時第一次露面,得以證實玉晚在此之前確實未曾來過荀家。 看到這,荀夫人剛要再給玉晚道聲歉,就見水幕很快溯源出她兒子一見玉晚就盯著不放,又是搶扇子又是拎食盒的,那色瞇瞇的模樣誰見了都得膈應。 饒是身為母親的荀夫人也覺得沒眼看。 她才低聲下氣地說句對不住,卻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啊,她兒子好幾天前就死了,那這調戲照晚居士的就不是她兒子,她為什么要替個不知道是什么鬼東西的家伙道歉? 她將這疑問一說,寂歸答:“那的確不是令郎,但又的確是令郎?!?/br> “上人此話何解?” “令郎的確在被鬼魂附身前就已經亡故,但仍殘留一絲意識,所以即使鬼魂在暗中cao控,令郎身軀的一切舉動也還是依照生前習慣來行事?!?/br> 荀夫人回憶了番她兒子的習慣。 然后發現上人說得對,倘若她兒子還活著,甭管照晚居士拿沒拿扇子擋臉,只要叫她兒子發現照晚居士是個年輕姑娘,她兒子的表現必然比溯源出來的還要更讓人沒眼看。 盡管心里清楚自家兒子實打實就是個好色之徒,她因此不知給他擦過多少次屁股,但荀夫人還是堅持道:“那又怎么樣?反正我兒已經死了,才不要替鬼東西背鍋?!?/br> 深知像荀夫人這種極度溺愛孩子之人,自有她自己的一套理論,旁人輕易無法動搖她的觀念,寂歸也不同她爭辯,只說:“到荀蜚施主了?!?/br> 荀夫人緊張抬頭。 這一看,荀蜚沒說謊,他不僅是被一道聲音引過來的,甚至他到水榭后還什么都沒做,寂歸三人就到了。 至此,溯源結束,水幕散落。 荀夫人卻難以平靜。 不是照晚,也不是荀蜚動的手…… 她兒子到底怎么死的? 水榭外,荀夫人悲從中來,摟著兒子掉眼淚,不停地說自己沒用,居然連兒子怎么死的都查不出來;水榭里,無沉聽完玉晚對最后一幕畫面的細致描述,正要讓玉晚收心,就聽玉晚說:“我想起來了,那面鏡子上不是有血?那會不會就是鬼魂生前流出的血,否則那么多可以用來嚇人的東西,何以偏偏選了鏡子?” 然后問無沉,如果是的話,她能不能用那滴血來溯源鬼魂經歷? 雖說那血已經干涸得顏色都變了,顯見是很久之前流出來的,想要憑此施術恐怕難度不小…… “不用去找鏡子,”玉晚還在想著,就聽無沉道,“閉眼?!?/br> “嗯?” “收心?!?/br> 玉晚來不及追問,立即照做。 本以為無沉是要停止傳送靈力,未料剛剛還是流水一樣和緩的靈力,突然變得有如江河般雄渾浩蕩,玉晚登時只覺丹田一熱,有什么順著靈力進來了。 內視一看,那赫然是朵小巧卻精致、無瑕無垢的六瓣蓮花。 玉晚一下就知道了。 這是無沉的心蓮。 心經蓮花之于無沉,就好比曾經的玉族靈訣之于她。 他居然將這個借給她…… “這是心蓮。那鬼魂身懷魔氣,只要它還在荀家,你以心蓮施術,必能牽引住它體內魔氣,”無沉聲音在玉晚耳畔響起,他用了傳音,避免被荀夫人和荀蜚聽到,“屆時直接就能溯源出它過往經歷,也可以找到它藏身之地?!?/br> 這是一舉兩得的好方法。 然玉晚沒有立即答應。 她問:“我用心蓮,會不會對你有什么影響?” 無沉答:“不會。你盡管用便是?!?/br> 玉晚將信將疑。 她想拿傳音符問師父,但此刻她正是與無沉氣機相連的狀態,不管她說什么,無沉都能聽得到,她沒法問,便只好依他所言,再施溯源術。 “嘩!” 水浪再起,凝成新的水幕。 只是相比上次水幕,這次明顯要多出股寒意來,陰冷非常,以致下方湖水都快凍結成冰。 荀夫人打了個寒戰。 懷中尸體隨著寒意的擴散愈發冰冷,荀夫人卻不肯松手,就那么摟著,仰頭看水幕。 沒等她問寂歸這次又是溯源什么,就見水幕輕輕一晃,晃出個雪夜。 即便因為時隔太久,這次溯源的畫面有些不甚清晰,但也仍能看得出,那應當是寒冬臘月,荀少爺披著件皮毛大氅站在水榭里,正指使仆從將一個渾身青紫、雙目緊閉的赤.裸少女扔進湖中。 “少爺,她好像還有點氣,還沒死,真要扔下去???家里這么漂亮的小娘子可不多,不留著多玩幾天?” “留什么留,少爺我多大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現在沒死,過會兒也就死了,”荀少爺一邊往手心哈氣,一邊不耐煩地道,“讓你扔你就扔,廢什么話?!?/br> “哎,是,少爺?!?/br> 聽仆從的口吻,似乎有點惋惜,但還是合力將少女扔下去。 才扔完,腳步聲響起,荀夫人快步走來。 荀少爺轉身就溜。 但沒能溜成,荀夫人一把揪住他耳朵,氣急敗壞地罵:“讓你玩兒,天天就知道玩兒,又把人給玩死一個,這要是讓外頭發現了,我看你怎么辦?!?/br> 荀少爺嘴里哎喲哎喲叫喚著疼,面上卻笑嘻嘻的:“這不是有娘在嘛,娘本事大,娘給我兜著?!?/br> 荀夫人罵:“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生了你這么個禍害!” 荀少爺仍舊笑嘻嘻的。 渾然不知湖水深處,那本該死去的少女悄然無聲地睜開了眼。 …… “夫人,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br> 寂歸閉目,并不看那少女,只捻珠緩緩道:“令郎害人性命,讓她沉尸湖底,她心懷怨氣,不愿入輪回,遂來復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