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現在，他還記得。

    沒有絲毫遲疑，山民低喝一聲，踏步向前沖鋒，熾熱的火光甚至蒸干了周邊的雨水，令折射著紅光的蒸汽不住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而完全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在這里伏擊自己的土著酋長也發出怒吼，他咬牙舉起短矛，與自己部族的獵手們齊齊朝著眼前的男人圍殺而去。

    數分鐘后。

    “……尸體腦袋還算完好，應該符合主教大人的要求?！?/br>
    將冷卻后已經扭曲得不成樣的手半劍扔在地上，仍然高熱的鐵塊在觸碰到冰冷的雨水時發出哧啦的聲音，而呂貝克吐出一口氣，他環視周邊殘破不堪，傷口如碳的諸多尸體。

    男人抓住高大酋長的頭發，拎著對方的頭，自己也抬起頭，看向更北的方向：“也不知道為什么主教大人會知道我的仇人是誰，又為什么幫我鎖定他的所在……算了?！?/br>
    “反正我也想不明白?！?/br>
    微微搖頭，呂貝克向來不是思維復雜的人，他只知道，自己賣身給那位懷光主教的結果不差，甚至相當好。

    他已手刃仇敵，皈依‘懷光之光’，而自己的部下都會有個歸宿——這就已經足夠。

    至于主教為何要這么做，目的究竟是什么，又為何需要自己對格蘭特子爵隱瞞行動，隱秘獵獲這樣一位大部落酋長的頭顱……

    他呂貝克看上去像是能想通這些問題的人嗎？

    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是最近幾年才學會怎么寫的！

    “該去匯報了?！碧嶂约旱膽鹄?，男人向著北方走去。

    外海，奧戴爾礁周邊。

    希利亞德站在風暴核心區的邊緣，仰頭注視著那浩浩蕩蕩，宛如天柱般的浩蕩雨云柱群逐漸朝著南方移動。

    而海面上，雖然浪潮仍然洶涌，但異常的渦流與電光都已消失——無法突破，敗北的騰潮與鼓浪之靈早已退去，歸入大海深處，而希利亞德不想也沒有力量去深海追擊那兩頭巨獸。

    “明天早上大概就會停止?！?/br>
    低下頭，銀色的光流閃動，觀測海中蒸騰的熱量，老騎士沉吟道：“借助海水散發淤積的熱量……是原本的散熱循環系統出問題了嗎？但找不到門扉，就根本無法過去?！?/br>
    “遺跡的入口，究竟在哪里？”

    老人不禁微微搖頭，他很清楚，即便是拿到鑰匙，也必須找到遺跡的正式入口，不然的話，從海中散熱口直接過去，只是把自己當排骨燉。

    “罷了，至少還有時間?！?/br>
    希利亞德也不思慮太多，畢竟這種事情急迫是急不來的：“看之前的動靜，應該是土著敗退?！?/br>
    他定下心，回城。

    城內的破壞并不在希利亞德的預料之外，甚至破壞范圍只局限于城西和南部港口區旁的一小塊范圍已經足以令他驚訝。

    “格蘭特家看來還是沒有丟掉自家的勇武，多少有點本事，不負當初的信賴……”

    老騎士不禁喃喃：“子爵府被炸過還沒被攻破？他們是早就有所準備嗎？”

    這件事已經足夠令人驚訝。

    但最令他驚愕的，還是在他回家時，看見自家弟子手中的晶體血rou這件事。

    “老師？你回來了??？”

    剛剛在清理家中的積水，吃了點之前儲備rou干的伊恩已經恢復了些許狀態。

    他抬起頭看向面露訝色的老師，不禁笑了起來：“快來看看，老師，這塊升華素材迄今為止我都沒看明白究竟是什么類型，又有什么用處?！?/br>
    “我感覺，這東西好像有點非同凡響！”

    第83章 晶化胸腺

    窗外的風暴正在逐漸消退，可怖的颶風在撞擊到山脈后便開始轉向。

    風速減弱，降雨卻愈發匪夷所思，似乎是在那足以將小半個南海都抬入高空的狂風離去后，原本懸浮于天的海水重新隕歸大地與海洋。

    仿佛隕石落下，大塊大塊的水團跌砸在地面與屋頂，令石砌的房屋都為之微微搖晃。

    “這是……”

    屋內，瞇起眼睛，希利亞德將干燥的外衣脫下，他抬起手，金色的源質光輝亮起，然后手掌隨意地拍打在房屋墻壁上。

    轉瞬間，正發出呻吟的房屋便突然不再搖晃，外界的風雨聲也變得細小許多，仿佛多隔了幾面墻壁，被層層削弱。

    “的確非同凡響?！?/br>
    希利亞德來到伊恩身側，他俯下身，認真觀察男孩手中的晶化血rou，不禁發自內心地贊道：“這是真的好東西，第二能級巔峰魔獸的源質胸腺碎片……伊恩，你是怎么得來的？如果不是幾近于致死的重傷，絕不可能把一個魔獸的胸腺給打出來！”

    “胸腺嗎？”聽見老師道出自己手中晶化血rou的正體，伊恩不禁有些驚訝，他低下頭，注視桌子上的青紅色血rou，嘖嘖稱奇：“這也太大了！”

    胸腺一般位于甲狀腺的下方，是一種脆弱的薄片組織，它是大部分生物體內成熟最早的免疫器官，一般不會很大，像是伊恩手中這樣起碼有幾公斤重的胸腺，只有圖騰主鱷龍這種巨型魔獸才有可能產出。

    胸腺的主要功能是生產激素，將造血干細胞催化為原始的t細胞（一種免疫細胞），是生物免疫系統相當重要的一環。

    “是這樣的?！?/br>
    伊恩斟酌了一下詞匯，將自己前往塔樓，在駐守城衛兵的幫助下發射煉金火炮，協助格蘭特子爵擊退鱷龍一事完整地告知給希利亞德：“致死倒不至于，不過我感覺那炮彈應該是打進鱷龍的肺里了?！?/br>
    “……你會瞄準發射火炮？”

    聽完后，希利亞德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他眉頭緊皺，打量著伊恩，頗有些不可思議道：“你不是說在普德長老那里沒有親手cao作、維修過煉金火炮嗎？”

    “第一次實際cao作，你怎么就敢冒險！”

    ——很難嗎？瞄準，點火和發射而已，猴子都會用。

    雖然腦海中這么想，但伊恩只是老老實實道：“可能是我比較聰明，看過就會了？”

    “看過就會，用過就是絕活，打中了就是絕中絕——怎么和那群老兵痞吹牛一樣?！?/br>
    微微搖頭，本來，老騎士是想要斥責伊恩的。

    這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就敢去開炮，去面對一頭第二能級巔峰，有極大概率可以進階為第三能級的大魔獸？

    說不怕死都算是委婉，他當初膽子都沒這么大！

    雖然很生氣，但看見此刻伊恩一臉乖巧懂事的表情，端端正正的坐姿，以及期待看著自己的眼神，希利亞德又生不起氣來，只是嘆息一聲。

    “算了，反正你贏了?！?/br>
    他伸出手狠狠地揉了揉男孩的頭發：“我猜，你也知曉行動的后果，只是做出自己的判斷?！?/br>
    “但記住，倘若實在是無法力敵的情況，逃跑才是真正需要勇氣的選擇?！?/br>
    在男孩輕聲應是后，希利亞德松開手，他坐在桌前，開始進一步詳細檢查伊恩的戰利品。

    “沼地鱷龍的免疫能力極強，幾乎能無視絕大部分自然毒素與疾病，它的胸腺激素能誘導好幾種不同的強大免疫細胞成熟，對熱帶地區的寄生蟲與瘴氣更是有奇效?！?/br>
    一邊檢查，希利亞德一邊對伊恩講解：“這些都只是基礎，在抵達第二能級，鱷龍的胸腺轉化為徹底的升華器官時，就會逐漸轉換為你手中這種晶體血rou組織?！?/br>
    “那時，它不僅僅能調節免疫能力，更可以與心臟互動，改造血液構成，令其具備一定消毒能力的同時，也能令傷口愈合的速度大大加快?！?/br>
    “這頭鱷龍已經接近第三能級，他的體內器官正在凝結‘靈態要素結構’，這塊胸腺中的靈態結構非常完整，這才是你這次最大的收獲！”

    “居然如此……”端詳桌上的青紅色血rou，伊恩想到了鱷龍侵入哈里森港，被火炮命中時鱗甲下飛濺出的橙紅色血漿。

    的確，那種小傷很快就愈合。

    甚至，就連自己命中要害的一炮，以及格蘭特子爵幾乎斬斷中足的一劍，都沒讓它失血過多，影響逃跑的能力。

    而那覆蓋鱷龍全身的泥漿護盾，更是強大到不可思議，即便是可以擊出超音速炮彈的電熱炮，也無法完全轟破防御。

    至于老師口中出現的細胞與激素……

    以泰拉大陸如今展現出的技術水平，希利亞德不知道細胞和激素反而奇怪。

    尤其是升華者這種，顯然和生物技術水平有極大關聯的技藝，甚至很有可能涉及到深層次的基因改造。

    “嗯，它可以作為你未來魔藥的主材?！?/br>
    最后，希利亞德作出判斷：“沼地鱷龍是具備一定水屬性特征的土屬魔獸，它的天賦‘沃土之軀’需要同時cao控水土雙系的源質，不然的話，它無法控制泥漿作為自己的護盾，正好作為你‘詠浪者傳承’的掩蓋?！?/br>
    “雖然對于一般升華者而言，用第二能級巔峰的素材作為第一能級的基底有些大材小用，但倘若你真的想要在‘不動堅城’這一條道路上走下去，這樣的額外付出便是必須?！?/br>
    越是強大，就越是昂貴。

    轉頭看向伊恩，老騎士半是講述，半是告誡道：“而作為代價的補償，你在第一能級時，就能令自己的源質具備明顯的屬性?！?/br>
    “這是收益，也是風險，如若你不是靈能者，又僅僅只是平民，我是不會讓你走這條極端道路的?！?/br>
    源質亦有不同屬性。

    正如同人類生活在不同的區域，就有不同的體征那般，生命本身就各有不同，故而每個人提煉出的源質，自然也有不同。

    ——泰拉古神話中，天父的呼吸，心魂，骨rou與血液化作四天四方四位司辰，而四天司辰交織糾纏，于天之下構筑千風與耀陽，諸地與滄海，便是風火地水四屬，春夏秋冬四季，氣離固液四態的起源。

    不同屬性的源質，對人體的強化側面也不同，地側重耐力與肌體強度，水偏向于再生與延壽，風擅長自我增幅與卸力，火的爆發力與破壞手段最為多樣，但也最不穩定。

    伊恩本身年齡還小，也不經常出去工作，故而受到環境潛移默化的影響并不多，但畢竟還是在大海旁生活了近十年，原本的源質偏向于水與風。

    所以他在提煉出源質后，身上的傷勢很快就痊愈，并且能令自己的力氣提升。

    但，屬性并非天生，也不是絕對。

    如果伊恩現在去火山旁邊定居，吃當地食物，呼吸火山霧霾，不需要幾個月，他的自然源質就會轉化為火與地。

    相比起天生的傾向，人本身的選擇更重要——倒不如說，人自我天生的屬性，不也正是取決于父母的選擇嗎？

    “明顯的屬性源質嗎……的確很強大，也很危險?！?/br>
    伊恩對于希利亞德教導過自己的諸多升華常識記憶非常深刻，他很清楚‘屬性’的本質。

    那就是和自然的交互。

    沼地鱷龍是以土與水為主的魔獸，它終其一生都不會離開叢林區的沼澤地帶，這不僅僅是因為它適應這種環境，更是因為只有在這樣的環境中，它才能變得更加強大。

    就像是鱷龍入城時，可以化石為泥，將巖石和泥漿都化作自己的皮膚與護盾——倘若是在沼澤亦或是大山深處，那難纏程度又該上升多少？

    在改變自然環境的同時，也讓自己更加適應自然。

    但反過來，倘若鱷龍前往海中，在雪山，火山地區戰斗，那渾身戰力十成最多發揮三四成，時間一長，它甚至會因為無法合成身體內各種升華器官所需的特殊源質，‘餓死’在那里。

    故而即便是非要遷居，鱷龍也會選擇沙漠綠洲，亦或是沿海灘涂地之類的區域……如若無法滿足，哪怕僥幸不死，血脈亦會劣化，后裔將無法繼承魔獸的血脈特征，逐漸退轉回普通的野獸鱷魚。

    ‘不動堅城’是土屬的真形傳承，倘若使用鱷龍的素材作為魔藥主材，將會讓伊恩的源質轉換為土屬，從而令身體素質全方位上升，并且在有泥土巖石的環境下占據優勢，體內源質也會更加活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