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神探[九零] 第34節
她想要看到更多,不斷的看,反復的看。 哪怕因為尸體殘缺,而看不到一整段殺戮,看不清兇手的臉,至少她要記清楚那間屋,看清兇手的手、衣服、手臂、肩膀,乃至偶爾發出的聲音…… 直到今天搜到的最后一塊尸被法醫官清理去泥、蟲、草屑等物,易家怡終于成功進入今天最后一段心流影像之中。 這是掙扎得最兇的一位受害者,她目中不僅有恐懼,更有憤怒和恨意。膽大包天,令兇手愈發兇狠,愈發想要征服她,讓她屈服、顫抖。 女人卻像發了狂,即便死也要帶走他一塊rou。被制住了雙手,就狠命的用頭撞,用牙咬。 兇手只要稍有疏忽,沒制住她的手,就會被抽打抓撓。 直到兇手想出更無人性的手段,卸掉她的全部反抗,折磨得她無計可施,她也仍用仇恨的眼神瞪他。 終于,她逼得兇手蹲下身體,與她平視,狠狠地抽她的臉,甚至用細刀戳她—— 在這個模糊的畫面里,兇手的臉與受害者同框,易家怡終于看到了他的臉。 即便有一半隱在黑暗中,卻也足夠易家怡記住,當見到時,她相信自己能一眼認出他。 垂眸深吸一口氣,她攥了攥拳,努力讓聲音顯得平靜,跟許君豪道謝道別,轉身走出解剖室。 許君豪看著易家怡有些僵硬的背和略慢的步子,輕輕嘆了口氣。 但愿看過這么多的黑暗,她仍能活得陽光。 …… …… 易家怡走出解剖室時,正遇到從法證科辦公室走出來的方鎮岳。 兩個人都頓了下足,對望幾秒,才紛紛回神。 “有了一個嫌疑人,一起去看看?”方鎮岳看了下時間,到了深水埗,她想跟,就一起帶人回警局。她不想跟,可以順路送她回家。 “好?!币准意c頭,“嫌疑人是誰?” “裝尸塊的袋子,來自一個在深水埗游街賣饅頭的流動商販?!?/br> “兇手會這么傻,用自己招牌袋子裝尸塊嗎?” “但愿他這么傻?!狈芥傇阑豣組辦公室,又喊上林旺九幾人,便出發直奔孫新住處。 這個時間,孫新未必在家里,車駛入深水埗人多的街巷時,方鎮岳降低車速,其他人則透過車窗左顧右盼尋找一個賣饅頭的小推車。 抵達孫新家,里面果然沒人。 大家只好折返,將車停在易記邊,之后一人到易家棟跟前領一個豬扒包、一杯易冰樂,開始步行游街,繼續尋找孫新和他的饅頭車。 到汝州街,可以看到西九龍中心深水埗警署。 再往里走,是飄了一整條街的各種小吃香味,鴨寮街里嘈雜擁擠到驚人的地步,窄小的巷弄里許多商販擺了小攤,魚丸、腸粉、豬油渣面、柴魚花生粥、蘿卜牛腩……各色令你流口水的小食,應有盡有。 這些攤位后面,則是各種電子零件商鋪,易家怡甚至看到了《無間道》中梁朝偉出現過的音響店科寶膽機,若不是身負尋找嫌疑人的責任,真想進去逛逛。 “四處流竄賣面點,與現有的線索很貼啊。來買面點的女人,還有游街尋找拋尸地,都很方便又不容易令人起疑啊?!眲⒓蚊鞒缘袅耸掷锏呢i扒包,開始饞路上遇到的所有小食。 “動機呢?因為父母車禍死掉,覺得世道不公,所以報復社會嗎?”林旺九皺眉嘆氣,“或者說以前有父母壓制,現在無人管教,骨子里的惡就露出來了?” “也說不定就是天生的殺人狂精神病呢?!眊ary聳了聳肩,這世上就是有人天生壞透的啊。能干出渡船街碎尸案這種可怕事的,那還能稱之為人嗎? “可能不能常理判斷啊?!?/br> 幾人一邊聊一邊找,行走在人群中,漸漸感受到了人氣。胸腔里被這個案子冰得拔拔涼、又被白日酷暑烤得快燒起來的忽冷忽熱,終于找到一個平衡點,恢復了正常溫度。 人來人往,萬家燈火,都散發著世間煙火氣,讓人感到腳下面踏實。 “法醫官現在還沒辦法判斷每一個尸塊所屬受害者的具體死亡時間,只能大概粗估分別是一個月左右、三周左右,兩周左右,還有昨天或者前天?!币准意鋈幌肫鸪霭l前在解剖室里,許君豪對她說的話。 “根據現在的化驗結果判斷,這些尸塊屬于5個人,那就是……差不多一周做一次案?!眲⒓蚊靼櫭?。 “一般連環殺手作案的間隔會越來越短,但愿現在這個兇手還沒到完全放任自己虐殺欲望的狀態?!狈芥傇赖鹬?,吸一口易冰樂,又道: “按照現在的節奏,下次殺人拋尸大概在六天之后。但如果兇手是先捉人,玩弄、侵犯、凌虐,最后再殺戮的話……說不定現在已經有一個受害者在他手中……” 幾人聽到方鎮岳這話,才重回身體里的溫度,又瞬間被抽離。 他們全繃緊了剛放松下來的肢體,肅起臉,豎起耳朵、瞪圓眼睛,恨不得擁有葫蘆娃的順風耳和千里眼能力。 要盡快捉住兇手,跟閻王爺搶人啊。 …… 芙蓉街的劉森記,是蔡瀾途徑必吃的店。 薄皮的云吞、滿滿蝦子的竹升面、皮嫩rou彈的水餃,還有飄向的大地魚的湯頭香氣…… 光是站在店門外,就能時時被里面傳出的陣陣香氣饞的口水泛濫。 瘦高的少年仔靠墻立著,身邊擺著個三輪小車,車上一個大斗里放著幾個竹筐,分別用膜布蓋著,里面時不時飄出米面食特有的香氣。 沒時間進劉森記吃面,或囊中羞澀的路人,會選擇在少年這里買個面點充饑。聞著劉森記里的美味啃饅頭,饅頭好像也更好吃了。 少年生一身冷白皮,露在衣服外面的臉、脖子、手,甚至腳腕,都白的令人側目。 恐怕沒有燈,都能自發光的那種白,好令路過的靚妹們羨慕向往。 生這樣一身好膚色,也該是個俊俏靚仔吧?好多路人望他時,總不免生出這樣的想法。 但少年一直低著頭,即便你跟他買饅頭時,他也不抬起面孔讓你看看。 少年竟對四周的熱鬧一點不好奇,也不關心走來穿去的人到底穿著如何、長相如何、開心亦或者不開心。 只垂著眼睛,不與任何人做眼神交流,也不東張西望。 他就像尊蒼白的石像般守著自己的小推車,看著自己的腳和腳周的地面。 忽然一只皮球滾到腳邊,在他破舊的鞋子邊繞個圈,停在后腳跟處。 少年站姿終于有了變化,他不再依靠身后的墻面,站直身體后悄悄用腳跟碰了碰皮球,然后才怯怯抬起眼。 果然瞧見一個小童站在兩步外,也用有些怯的眼神回望他。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似乎在做眼神較量。 幾秒后,少年好像終于通過小童的眼睛和表情,確定了對方絕無惡意、也一點都不兇。 他又垂下眼睛,抬起腳尖點了點皮球,隨即輕輕將之踢出。 皮球在并不平坦的路面顛簸起跳,總算平穩落回主人腳邊。 小童卻沒有離開,他腳在球上繞了繞,竟又將之踢向蒼白的少年。 芙蓉街好吵鬧,但這一片區域,竟有些溫馨靜謐。 直至幾個人承包圍式走進少年的安全圈,詢問過他姓名后,將他護圍著帶走,那份靜謐才徹底消失。 皮球在方才少年站立的地方孤零零地晃了晃,便不再動彈。 小童跑過去,撿起皮球夾在腋下,直望著被帶走的少年和其他五男一女的背影,滿眼疑惑,好半晌未動一下。 第35章 沖向嫌疑人 夜降下來,油麻地警署審訊室里卻仍亮著燈。 不夜城,不夜城,名副其實。 “你叫什么名字?”林旺九姿態放松的坐在審訊桌一邊,對著面色蒼白,全程低著頭的少年,并不兇惡的開口問詢。 “……”少年卻并不開口,他肩膀縮著,仿佛想將頭藏起來般。 “你多大年紀?” “……” “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7點左右,你在什么地方???” “……” 林旺九耐心逐漸耗盡,他站起身,雙臂撐在桌上,少年給他的反應只是動了下肩膀,之后又是漫長的沉默和靜止。 轉過頭,林旺九朝窗外望一眼。 方鎮岳抱胸站在窗外,轉頭與gary幾人對視一眼。 “一直不說話,就是心虛咯?他又沒有律師,也不說要申請律師援助……”三福有些煩躁的跺了跺腳。 易家怡扒著窗子看了一會兒,忽然轉頭對方鎮岳道:“岳哥,不是說孫新是大陸過來的嗎?祖籍四川,是不會講粵語的,可能聽也聽不懂。如果他們家的店一直是父母在cao持,他個性比較內向膽小的話,一直聽不太懂也應該說得過去?!?/br> 那么在大家看來正常的對話,在孫新耳中聽來就是: “你哎乜名?” “你幾大?” “琴晚和今晨你喺邊度?” 又被帶到這種環境里審問,本就聽不太懂了,這下更完全聽天書一樣。 “去問有誰會講大陸話的?!狈芥傇阑仡^便向劉嘉明下命令。 易家怡忙舉手:“我會一點?!?/br> “?”方鎮岳微微瞇眼。 “以前上學的時候,同班有個玩的很好的大陸朋友,他教我說很多?!奔意忉?。 “嗯,知道要問什么嗎?”方鎮岳送她走到審訊室門口。 “我??茨銈儗彿溉?,大概知道一些?!?/br> “今天就簡單問一下,回頭還會再深入審訊,到時候我會教你?!狈芥傇劳崎_門,朝她鼓勵的點了點頭。 林旺九與易家怡擦肩,又伸手捏了捏煙,身后的審訊室門關上后,他對方鎮岳道: “多半是這家伙吧,看起來就很病態。往往這種不被社會接納的人,最容易產生憤世情緒了?!?/br> 方鎮岳沒說話,又走到窗邊觀察孫新。 “你叫什么?”易家怡坐下后,先靜靜面對面觀察了會孫新,才開口。 大概是這具身體對普通話的發音模式很陌生,舌頭僵硬,講出來的話磕磕絆絆,就真的是個不太擅長講普通話的香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