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劍 第53節
“師兄!”師清靈面色蒼白,流著眼淚看向他?!笆帐职?!你只是一時糊涂,還有回頭的余地?!?/br> 謝衡之眼神冰冷,以手中乍起的墨火回答了她。 —— 師清靈是不顧勸阻,執意要追來的。 所有人都說謝衡之入魔了,她卻不肯相信。 她不明白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與入魔扯上干系。爹爹和各位宗主都受了重傷,就算只剩下她,也不能看著謝衡之就這樣走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謝衡之不會殺她的。 赤明開光曾是文尹君傳承于謝衡之的招式,而今卻被他練成了邪法。 幾招過后,日月無光,天地色變,翻涌的魔氣化為利箭,向他視野所見盡數殺去。 已到了逼命之時,若有保留,只剩下死路一條。 激戰過后,方圓幾里的樹木都被摧毀。地面上都是焦黑與裂開的大坑,不少修士一身染血,狼狽地趴在地上連起身都困難。 師清靈躺在地面,喉間不斷有猩紅涌出。五臟六腑都像是被震碎了,四肢也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她連謝衡之一招都沒有扛過去。 緊隨其后的師無墨已然傷重,幾招過后便落在地面急忙尋找到師清靈,抖著手給她塞了藥丹封住氣xue,而后抱著她趕回棲云仙府。 她在父親的懷里小聲抽泣,師無墨面色悲戚,始終沒有說話。 一直快到棲云仙府的地界,他們才被人攔住。 是過往與劍宗有過節的邪修,想必是聽聞仙府遭難,特意來找事。 師無墨面色一凝,立刻使用傳信符想要召來弟子,然而連續幾道傳訊術法過后,始終無人應答,連幾位宗主都沒有理會。 原本見他就想繞路的邪修,這才發覺到他們是真的孤立無援。 “當真是冤家路窄,大名鼎鼎的師宗主也能落到我們手上?!?/br> “聽說謝衡之入魔了?真的假的,他居然會入魔哈哈哈哈……” 師無墨臉色極為難看,默默將師清靈放下,冷聲道:“先走?!?/br> 師清靈服了藥丹,勉強站起,對面的邪修嘲諷道:“走什么?謝衡之的心上人?謝衡之不要你了我們要啊?!?/br> 師無墨怒不可遏,抬手運使劍招。 雖說師無墨實力強悍,卻被謝衡之幾番重傷,只剩下兩成余力,幾個邪修修煉百年,實力同樣不可小覷。 圍攻之下,師無墨漸落下風,身上被削得皮開rou綻,師清靈哭著想要幫忙,卻被人對方擒住。 “清靈!”師無墨招式一頓,長鉤鎖住他左肩,猛地一拽,將他拖行數丈遠。 “爹爹!”師清靈被按在地上。 “我的好友,正是被你的同門所殺,聽聞他在洗心臺之上,被打得皮rou不存,魂滅天地?!蹦侨瞬仍趲熐屐`的身上,按住她的腦袋,逼她直視師無墨的慘狀。 “我倒是頭一次,想要感激謝衡之?!彼熜χё熐屐`的頭發,逼得她不得不仰起頭,大睜著眼看清眼前的一切。 “你們還不知道吧,他發動的法陣殺了你們半數人,現在一大半還被那團黑火困在結界里出不來,誰能幫你們?” 師無墨被敲斷了腿骨,長鉤鎖住他的肩,一身衣裳早已暈開了大團血污。 “放了她……”師無墨氣若游絲,狼狽地出聲乞求。 “師宗主不再反抗,我可以放她走?!?/br> “爹爹不要管我!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該不聽你的話!”師清靈痛哭出聲,艱難地想要反抗,卻連劍都召不來。 師無墨長嘆一口氣,似乎已經料到了自己的下場。 回望過去,盡數是悔恨。他這一生為劍宗,為仙府,如今卻落得這般…… “清靈,要聽話,就把眼睛閉上?!?/br> 師清靈的掙扎與哭聲忽然止住了,她愣愣地望著師無墨,他嚴肅道:“閉眼!” 師清靈顫抖著閉上眼,牙齒將唇瓣咬得發白。 她被封住了四肢,躺在地上無法動彈。 只能聽到刀子剮rou時磨過骨頭的聲響,令人齒寒的細微聲,伴隨著師無墨極力克制的呼吸與悶哼,引來邪修狂妄的大笑。 師清靈緊閉著眼,眼淚卻還是流了出來,唇上也滲出血跡。 面上的痛苦,宛如遭受凌遲的人是她。 時間好像被無限拉長,比一個月,一年還要漫長。 一直到呼吸聲微弱到不見,痛苦的悶哼聲不再響起,時間似乎又恢復正常了。 師清靈這時候才聽到有人說:“你當真是謝衡之的女人?修為居然這么差?拿來煉丹都廢柴火……” 師清靈終于抑制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那邪修解了她身上壓制,將她拎了起來,提到皮rou不存的師無墨身邊,道:“讓你最后見一面?!?/br> 只一眼,師清靈便瘋了一樣地掙扎起來,被直接摔到了地上。 幾個邪修根本不在意師清靈的存在,商討著再去一趟棲云仙府,看看能否趁機得來什么好處。 正在此時,兩柄彎刀從林中飛出,干凈利落地削去了兩人頭顱。 剩余兩人見狀不對,立刻轉身逃走。 來人并沒有攔住他們,而是極緩慢地靠近師清靈。 師清靈崩潰地大哭,也沒看到來人是誰,不管不顧地懇求道:“求求你們,幫我殺了他們……幫幫我……” 為什么她不聽爹爹的話,為什么謝衡之能這樣冷血無情,都是他打傷了爹爹,如果不是他,爹爹就不會死了。 不對……是她不專心修煉,還經常惹事。如果她有謝衡之一半的修為,甚至是有蕭停的一半,她都可以輕易殺了這些人。 她淚流滿面地仰起頭,卻不曾想會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青白如死尸的皮膚,蓋在瘦骨嶙峋的身體上,眼下泛著死氣沉沉的青黑色。 “陸……”師清靈一時啞然。 手持彎刀的紫衣女子越過陸萍香,在師清靈面前蹲下。 她嗓音輕輕,哄勸似地說:“小姑娘,請人幫忙是有代價的……” —— 棲云仙府之內一片死氣,滿地都是死傷的修士。 謝衡之入魔后殘暴至極,墨火燒遍仙府不說,走后更是以陣法將半數修士困在其中,法陣消散,其中的修士也無一生還。 劍宗的弟子臉上掛著眼淚,抖著手數命燈,想要為師門眾人處理后事。數著數著,門外忽然有人闖進來,驚恐道:“玄宗的人說,宗主的命燈滅了!” “什么?” 站在命燈前的弟子驚愕地瞪大眼,還不及痛心,傳話之人又指著他身后。 “師姐!師姐的命燈……” 弟子回過頭去,方才還無事的一縷魂燈,竟也無聲黯淡。 手上的名冊掉落在地,上面密密麻麻記著已死之人。 他癱軟在地,如喪考妣地看著同門,呆呆道:“劍宗完了……” —— 直到開學前,虞禾已經因為流鼻血的事去醫院跑了三次。 檢查報告始終顯示健康,并沒有特殊原因。 爸媽更加擔心她,連朋友提起這件事都唏噓不已。 然而比起這件事,朋友還是更加唏噓她怎么不去北方看雪了,而是選擇留在本地的大學。 “我想待在家人朋友身邊”,說著她又嘆口氣,無奈道:“而且原先想去的學校,那個專業要學高數……” 她的數學本來就不大行,十幾年沒學習,現在只記得加減乘除了。 虞禾正說著,眼前忽然一黑,晃晃悠悠地往一邊倒,朋友連忙將她扶穩。 “你沒事吧?怎么了這是?” 她搖搖頭,不以為意道:“應該是貧血,小問題?!?/br> “這還小問題呢?” “真沒事,我在好好吃飯了?!?/br> 即便家人朋友都擔心他的身體狀況,但直到開學,她的身體也沒有發生什么大事,在三甲醫院的檢查也說很健康,就是有點貧血缺乏運動。 虞禾不想在意這些異常,她只希望能將那個世界的不快忘干凈,迅速投入到屬于她的生活中。 除了不再看小說,性子更沉穩以外,虞禾的變化并不明顯。 開學不久,宿舍里飛進一只巨大的甲蟲,嚇得舍友尖叫連連,一齊往外跑。 虞禾坐起身,隔著一張紙將甲蟲捏住丟出窗外,而后又坐了回去,仿佛無事發生。 舍友驚嘆道:“你剛才好冷靜?!?/br> 虞禾聽到這個形容詞后愣了一下,腦子里竟然冒出一個身影。 她皺了下眉,隨后又舒展開,笑道:“還好,也不算……” 跟謝衡之比,她還差遠了。 到了秋天,虞禾三兩天就生一次病,她怕mama擔心,也不告訴家里,自己去醫院打吊瓶 除了免疫力低下以外,貧血依然不見好轉。 老師在堂上講課,搖到虞禾起來回答問題。 她撐著桌子起身,說了沒兩句,鼻腔忽然一陣濕潤,隨后就看到書頁上被滴落的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