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劍 第52節
法陣轟隆作響,四處都是武器碰撞的鳴響,與呼喚聲一齊震天動地。 謝衡之恍若未聞,徑自走入禁地。 兩方交手,尚善再如何命硬,也抵不過除魔千年的修士。 很快他敗下陣來,逃去禁地尋找謝衡之的身影。 等他趕到的時候,仙府的眾位主事也都到了。 昔日相熟的長老真人,數位宗主,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謝衡之強行吞噬了其他魔族的丹元,化魔氣為自己所用,此刻魔氣已經比方才要膨脹了幾倍,足以碾碎他的靈脈。 “你……你毀了自己的仙緣?!被梅ㄐ淖诘淖谥?,指著謝衡之的手指都在抖。 “還請掌門歸還法器!萬萬不可走入歧途!” “謝衡之,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做我想做的事?!敝x衡之面對眾人的質問,依舊坦然自若。 他口中不斷溢血,眼中也有殷紅流出,雙眸被這血色染得赤紅。 忽然天上雷聲大作,赤紅的洞中,一道道流動著黑氣的詭異符文開始變化。很快符文如劍氣一般朝著所有修士無差別地射去。 霎時間,哀嚎聲,驚呼聲,術法與武器的震蕩巨響,響徹了整個棲云仙府。 遍體鱗傷的尚善騰空而起,試圖與謝衡之沖破仙府的結界離去。 就在此時,一顆鎮元釘破空而來,直刺向謝衡之的頭顱。 他躲避過這一顆,另有一顆鎮元釘刺入他左肩。 宛如熱油中倒入了涼水般,頓時渾身魔氣沸騰著,帶來剝皮抽筋一般的痛苦,謝衡之的面色也不禁發白。 “謝衡之!” 鶴道望怒氣沖沖。 “你這是毀了棲云仙府!” 謝衡之又嘔出一口血,試圖逼出鎮元釘,根本不理會他的話。 “私情有那么重要嗎,你不是不屑一顧嗎?現在又是在做什么!” 謝衡之依然說不清,他好像什么都懂,說起別人來總是清醒理智,但輪到自己,又覺著茫然。 “我只是想要見到虞禾,瘋了一樣地想見到她,怎么做都可以?!彼寥プ旖茄E,緩緩說道。 鶴道望被氣得頭疼:“那你怎么不去死!” 追殺的眾人已經感到,謝衡之依然不緊不迫地拔出鎮元釘。 拔出鎮元釘的那一刻,血跡已經染透了衣衫,他手臂微微顫抖,一團黑色火焰忽然燃燒起來。 他輕嗤一聲,回答鶴道望的話。 “我或許是瘋了,但不是傻子?!?/br> 魔氣所到之處,墨火沖天而起。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嚇了一跳。 “文尹君的赤明開光!” “謝衡之將此招修煉成了邪法!” “謝衡之你!” 眾人無不是痛心疾首,有的人更是直接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起來。 鶴道望避開燃燒的墨火,憤怒到嗓子都啞了。 “你做再多,不過是成為下一個陸萍香!” 謝衡之站在鋪天蓋地的可怕烈焰中,宛如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鬼影。 “我不會是他?!彼み^頭,看著掙扎躲避的眾人。 “他輸了,而我會贏?!?/br> 起死回生,與天道相爭,他想做的事一定能做到。 “衡之……” 謝衡之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喊,于是側目朝著那人看過去。 “你會毀了自己的道?!睅煙o墨同樣滿身傷痕,開口之時渾身都在抖,眼中有淚光閃動。 謝衡之額間掌門印記漸漸淡去,而后一道靈光化為掌門玉印。 他抬手接過,正對著師無墨的方向,五指用力,將掌門玉印生生捏碎,而后攤手任由碎片散落, “或許,我只是找到了新的道?!?/br> 身后結界隨著他最后一聲碎裂。 黑蛟發出興奮的一聲長嘯,載著身上的人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 隨后烏泱泱一片仙府的修士,又緊隨著魔氣想要追去。 —— “咳……咳!” 虞禾看著手機,猛地開始咳嗽起來,廚房里的mama皺眉問她:“你都咳嗽好久了,怎么還沒好?是不是又在喝冰的?說了你個女孩經常喝冰……” 虞禾任由她說也沒吭聲,抽出一張紙擦鼻涕,擦完了隨手就要丟掉,卻發現紙上一團刺目的紅。 “媽,我又流鼻血了?!庇莺堂偷仄鹕硪N房,眼前卻忽然一黑,身體不可控制地往下倒,她扶著桌子站穩后,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爸爸看到這一幕,立刻走近扶住她,說:“起太猛了,緩一緩?!?/br> 虞禾將沾著血的紙丟進垃圾桶,mama卻說:“檢查不是說沒事嗎?最近太干燥了你多喝水,是不是暑假一直不運動,免疫力變低了,怎么老生???” “就是,你老是生病,到時候上學沒人照顧怎么辦?” 虞禾心臟忽然跳得很快,她坐回去,嘆氣道:“我現在一個人能照顧好自己,真的?,F在就是誰捅了我一刀,我都能自己爬去醫院?!?/br> “呸呸呸,瞎說……” 第53章 尚善背著謝衡之從棲云仙府闖出后, 感覺他的血一直滴答著往下落,就像是要流盡了一般。 他自己也被謝衡之連累得遍體鱗傷,身上鱗甲大塊脫落, 連飛都快沒力氣了。雖然他心中是盼著謝衡之快死沒錯,但他身上現在有靈獸之契,要死還得被連累。 “喂, 謝衡之,你不會要死了吧?!?/br> 頭頂的人語氣雖虛弱, 話鋒依然不減尖銳。 “你死了我都不會死?!?/br> 尚善氣得一抖, 恨不得將人抖下去摔死。 謝衡之依然坐得很穩,正試圖平緩體內的氣息。 他強行拔出鎮元釘, 已經受了重創, 為了順利離開又催動大片墨火,此刻被反噬,四肢百骸宛如被被毒火燒灼一般, 后方還有棲云仙府的人追上來,緊接著消息會傳遍仙門百家,所有想要打壓棲云仙府的仙門, 都會趁此機會發難, 鏟除他這個仙門敗類。 他必須將方才的魔族丹元全部化為己用,早些恢復體內的力量。 尚善的好奇心終究是壓過了憤怒, 他忍不住問:“你不是掌門嗎?怎么開始修魔?就為了虞禾?可我覺得你也沒有喜歡她到這種地步……” “是嗎?!敝x衡之淡淡道?!拔覐那耙策@么以為?!?/br> 甚至入魔一事,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鶴道望問他私情當真有那么重要嗎?他答不上來,至今依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或許并沒有那么重要, 甚至他依然認為, 這世上有千萬種事物,無關私情, 依然能讓人拋卻自我。 他只知道,每當他想夢見虞禾了,就會回到婆羅曇下,聽山風拂動滿樹花葉與木牌,仿佛是她在耳邊低聲私語。 他很少回首過去,甚至連他生命中幾次最難以忘懷的劍決,他也始終很少回望。 然而解開落魄草后,他回到棲云仙府,總是時不時地想到她。 一直到她死后,這些點滴過往,如同回潮的海水一般鋪天蓋地涌上來,將他高高筑起的心防徹底擊潰,將他淹沒在悔意中,拖著他陷入無盡的痛苦。 公儀蕤曾看出他沉湎于過去,難以釋懷虞禾之死,曾勸解過他,既然人死不能復生,不如再一次選擇忘卻一切,如此也能撇去雜念,安心修道。 無論怎么看,這都是對的選擇。 但對的選擇,未必是好的選擇。 軟弱無能之人才會選擇用遺忘來逃避一切。 他從未有任何一刻,想過要忘記與虞禾共度的時光。無論是解開蠱毒,還是在神樹村的幻境后,他都不曾想過要忘卻。 從前不會,往后更加不會。 “就算魔族也沒有起死回生能力,你入魔也沒用。而且你除魔無數,魔族容不下你,仙門也要殺你,這下好了,天地不容,你以后肯定后悔?!?/br> 尚善是真搞不懂謝衡之想做什么,至少此刻在他看來,謝衡之只是單純找死,還要拉上他當個墊背的。 身后已經有仙門的人陸續追上來。 謝衡之緩緩起身,沉著道:“在意之事才有后悔的必要?!?/br> “謝衡之!” “快追上去!殺了謝衡之!” “法器不能讓他奪走,快攔住他!” 除了棲云仙府,附近仙門的人也趕了過來。 浩蕩的聲勢,不亞于討伐十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