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瓊枝 第1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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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將軍的祖父當年也是大將軍楊巡帶出來的兵。 楊家軍的確不在了,可兵魂不滅,李將軍手下的兵卒日夜cao練不敢懈怠,帶著當年楊家軍的虎狼殺氣! 這么多年來,大晉對荊國是一再忍讓。那些文官還好,可是兵營里的熱血男兒誰不是憋悶著一股子窩囊氣? 現在倒是不錯,雙方人馬在鬧市短兵相接,誰也不用跟誰客氣,打痛快了再說! 苛察想要抽刀,卻被李成義狠狠甩了兩鞭子,連刀都卷到一邊去了。 最后,李成義將軍也下場了,趁著自己的部下勒住那苛察脖子的功夫,抽冷子照著那苛察的眼窩子狠狠來了兩記老拳。 這下打得苛察哇哇大叫,眼眶也裂開來,冒出汩汩鮮血。 李將軍的兵營離這里很近,這邊熱乎乎打架,那邊還有人去兵營報信。 有些值了大夜,正光著膀子補覺的兵卒,顧不得穿上衣,就跑來打群架了。 荊國使臣帶的勇士雖然驍勇,可哪里禁得住這種不斷上新人的車輪架? 沒一會的功夫,那被打得趴在地上的苛察就開始改口了:“我……我乃堂堂荊國使節,交戰不斬來使!你們怎么敢如此對我?” 李成義朝著那苛察的臉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老子他媽打的就是你們這群龜兒子!” 街對面的楊毅不知何時,悄悄上了茶館的二樓。 雖然今日的發展,有些出乎他的預料,尤其是那楚氏小婦,真是很有膽色,居然面不改色地與苛察對峙,最后還能在隋老七的幫襯下全身而退。 不過如此這般,倒是更好! 因為他今日的目標,也不是那楚氏婦人!而是…… 想到這,他立在無人的包廂內,從老早放在茶室的琴箱里,拿出一把勁弓,取了兩只箭,舉起弓箭朝著紛亂的人群瞄準而去…… 再說,這場轟轟烈烈的鬧市群架,最后以苛察等人都被打倒在地而宣告終結。 李成義出了惡氣,便也收手,準備將苛察這些人交給一旁的官差。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突然一只羽箭不知道從何處疾馳而來,直直穿透了那跪在地上苛察的喉嚨。 那苛察來不及發出聲音,便直直瞪眼,匍匐在了地上…… 可這還不算,緊隨其后又有一支羽箭,帶著厲風而來,這次卻是直直射向了愣在原地的李成義將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有人猛然一推李成義,讓他險險避開了那箭。 李成義回頭一看,卻是司徒晟臉色嚴峻地立在他的身后。 茶樓上的楊毅射了兩箭之后,立即蹲下,收好弓,疾奔下樓,一把推開擋道的店小二,從茶館的后門快速離去。 司徒晟推開了李成義之后,便目光炯炯四處查看,瞟見斜對面的茶樓閃過身影,卻很快消失。 他要追攆過去,可被周圍亂跑的人潮阻隔,等他推開人潮再去看時,已經全無了蹤影。 李成義走過來拍了拍司徒晟的肩膀,艱澀說道:“這是什么情況?我方才問了,不是我們的人動的手!” 跟荊國使節打架是一回事,可弄死了荊國使節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李成義隱隱有些不妙之感,連忙解釋。 司徒晟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可能是李家軍放的冷箭?那第二支箭分明是射向了李成義??! 而且……這兩支箭,居然并不相同。殺死苛察的,是大晉軍隊隨 處可見的制式羽箭。 可是射向李成義的卻是荊國才有的黑尾羽箭。 第91章 算一算帳 司徒晟心中一動, 若是李成義方才被一箭穿破喉嚨,現在該有多么混亂。 李家痛失愛子,豈能善罷甘休?而荊國使者也死在混戰里, 怎么看都是惡斗得兩敗俱傷。 誰會有如此歹毒心腸?司徒晟蹙眉想著方才一閃而過的身影……那人會是他嗎? 再說楚琳瑯, 狀著膽子拖延時間,總算虎口脫險, 救下了冬雪他們, 便快速離開。 之后的事情,她也是從司徒晟的嘴里才知道的。 那日司徒晟原本去公干。不過他一直有個習慣,如果能路過琳瑯店鋪,只要時間不趕, 寧可繞遠多走一段路, 也要走到琳瑯店鋪跟前看一眼。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那日才路過店鋪, 順便救下了李成義的命。 當他從官差的嘴里聽說, 這些荊國豺狼sao擾的竟然是楚琳瑯的店鋪, 還打傷了一名女子,真是心急如焚。 他在店鋪里尋不到人,只看到了地上的一灘血, 心都要揪起來了。 于是司徒晟帶著觀棋騎馬疾馳趕到了京郊的莊園。 知道了琳瑯安然無恙后, 司徒晟真是猛然送了一口氣, 一把抱住琳瑯,總算安定了心神。 可是觀棋就沒那么舒心了。 他看到冬雪包扎著頭, 奄奄一息地倒在床榻上。 這妮子全無平日見到他斗嘴打趣的精神,仿佛下一刻, 便要香消玉殞。 觀棋一個沒繃住, 撲到冬雪的床邊, 太陽xue迸得老高,雙目赤紅,之后便起身在院子里尋了一把斧頭,悶聲不吭地往外走。 還是隋七爺瞧著不對,一把攔住了觀棋,問他要干什么? 當聽到觀棋哽咽說要替冬雪出氣時,司徒晟也走了出來,一把奪過了他手里的斧子,沉聲道:“放心,這筆賬不會輕饒了他們,不過不是這種法子?!?/br> 觀棋卻恨恨道:“不然還能怎樣?我跟在您身邊,可見多了!那些朝臣只會和稀泥,看見荊國的使者跟見了祖宗一般。他們只會推些人頂罪,如何敢跟荊國那些禽獸硬碰硬?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等去驛館將那些人砍了,我一人抵命!” 他聲音甚大,連喝了藥昏昏睡去的冬雪也被震醒了。 她聽到觀棋要去抵命的喊聲,便忍著頭痛,在屋里有氣無力,攢勁兒叫觀棋。 夏荷連忙將觀棋喊回屋子。只見冬雪蒼白著嘴唇道:“沒長腦子的東西,你抵命了,算是便宜了誰?沒的讓我欠下一條人命!我……我可賠不起!你若要去,我便一頭撞死在屋里!” 說著,她便踉蹌下地,要用傷頭撞墻。 觀棋趕緊攔住了冬雪,不讓她起身,可是看著冬雪紅腫的半邊臉,又是心疼得嗚咽。 而平日里總是對觀棋尖酸刻薄的冬雪,也不知是不是頭痛的緣故,竟然也不懟人了,只是伸手替他擦著眼淚,有氣無力道:“等我真死了你再哭,現在震得我頭疼……” 這時夏荷也看出了門道,回頭給楚琳瑯送了個眼神。 楚琳瑯看著抱在一起又罵又哭的那一對小兒女,便扯了夏荷,拉著司徒晟出來了。 是她這個當主子的不夠細心,先前只看兩人愛斗嘴,沒料到這樣也能生出情愫。 這般想來,她跟司徒晟在年少時也是頻頻斗嘴,難道跟這一對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那個苛察已經死了,觀棋再去搏命,的確不必。 楚琳瑯覺得,這么一個惡人死有余辜,可造成的爛攤子卻甚是棘手了。 等二人獨處的時候,她問司徒晟,苛察是不是李成義將軍的手下誤殺的? 司徒晟搖了搖頭,對楚琳瑯道:“箭入喉嚨,是從高處射下,絕對不是街上人……當時我在對面茶樓,看到了一個身影,很像……” 說到一半,司徒晟卻不肯再說了。 可是楚琳瑯眨眼想了想,卻猜出了讓他說不出口的那個人是誰。 難道是他的父親楊毅?若真是他,他為何要射殺荊國的苛察?難道是突然愛國之心翻涌,忍不下苛察的惡行了? 楚琳瑯低聲道:“應該不會是……他吧?他這么做有何好處?” 司徒晟知道楚琳瑯也猜出了是誰,冷笑了一下:“好處太多了!他當初能背叛大晉,對荊國又有幾分忠誠?這些年來,他靠著幫助安谷在荊國平定內亂,壯大部族,又替安谷在大晉經營人脈,支持與安谷親善的太子,而得了安谷的幾分重用??伤牟⒎羌庸龠M爵,而是利用荊國的力量掃蕩中原,報他的滅家之仇。當初那綠洲之亂,就是他的手筆。而他今日如此行事,大約還是為了挑起兩國不和,早日開戰…因為無論哪一方落敗,他都會心滿意足,覺得自己總算對得起亡魂了!” 楚琳瑯沒有說話,可心卻像被什么堵住了般。 一個男人因為自己的行徑而遭致了親人的滅門之禍,那種愧疚自責,一定也是排山倒海,非尋常人能排解消散的吧? 背負著這么沉重的負罪感,要么崩潰自盡,要么就是找到了合理的泄憤對象,將錯誤歸咎到別人的身上,給自己尋個茍活下來的借口。 楊毅顯然是后者,他將父親和親族的慘死都一股腦推到了晉仁帝和荊國老可汗的身上,然后便堅定不移地實施著自己的報復計劃。 現在他已經借著岳父安谷的力量,殺死了老可汗為父親報仇。 可是那個他視為仇人的晉仁帝卻還安穩坐著皇帝寶座。 為此,他不惜犧牲自己的兒子,利用手頭能利用的任何人任何事,蓄意挑起可能死掉成千上萬人的戰爭。 只是眼下,大晉上下都不欲為戰,為了平息荊國死了使節的怒火,大約又要推出替罪的無辜者了。 那個李成義將軍……兇多吉少??! 想到這,楚琳瑯沒有說話,只是將身邊的司徒晟緊緊地摟抱住了。 眼下,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只盼著司徒晟能在這場旋渦里全身而退,更希望那個滿心仇恨的楊毅,不要再來打擾他兒子的生活…… 而司徒晟低頭嗅聞著楚琳瑯頭發上淡淡的馨香時,突然開口問:“你說……他們今天出現在你的店鋪里是湊巧嗎?” 楚琳瑯一愣,想了想道:“使節驛館和我這隔著四條街,離他們最近的應該是東市,貨品十分齊全,他們若是買東西,大約在東市就可以了,不必走到這里來?!?/br> 說到這,她頓了頓,心里一翻道:“你是說……有人故意把他們引到了我的店鋪里來?” 司徒晟暗自咬了咬牙,在她的額頭親吻了一下:“你今日早點睡下,我已經給七爺尋了些可靠江湖好手在外院防護,你可以安心睡下,我要回城審一審人……” 說完他就起身,要帶著觀棋回轉城中。 楚琳瑯卻急急追了出來,看著他突然變得嚴肅的臉,低聲道:“無論如何,你都不要被他帶偏,他現在是亡命徒的心思,君卻不是……你要記得,有人在家等你!” 那個“家”字,讓司徒晟的心里溫熱了一下。他從小就是跟爺爺長在軍中,從來不知家是何意。只有與琳瑯重逢之后,他才在她每日的三菜一湯,針線縫補里體會到了何是為“家”。 司徒晟明白琳瑯話里的意思。她怕楊毅再次勾起他心內的陰暗面,做了不可挽回的錯事。 也許以前的司徒晟會。不過他現在有她,他得許她個可以站立在陽光之下的光明前程。 因為他的琳瑯是旺盛的向陽花,應該傲立在溫暖陽光之處,不該像鼠蛇一般躲在陰溝里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 想到這,他沖著她點了點頭,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這一路他將事情想得大致明白了,楚琳瑯的店鋪離李成義的軍營和官府都很近,而琳瑯又青春貌美,是引得苛察犯事,挑起爭端的好地點。 那個射箭的人老早就埋伏在那,說明地點都是明確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