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瓊枝 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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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琳瑯的外衣就放在床邊,等她穿好了,就聽門吱呀一聲,一個高大的黑影伴著一陣寒風走了進來。 楚琳瑯半張櫻唇,目瞪口呆地看著司徒晟走進來,忍不住摁住胸口,微微抬高聲音問:“你……想干嘛?” 司徒晟往后一轉,半蹲在了地上,將寬闊的后背對著她,然后理所當然道:“折騰那兩個丫頭干嘛,黑燈夜半,她們也背不動你??禳c上來,我背你去茅房?!?/br> ???楚琳瑯都聽傻了,又不是去吃席,這怎么讓一個大男人送? 就算她不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也沒有臉皮厚到可以讓男人陪著自己嘩啦啦的地步??! “你……你在說什么啊,你怎么送我去?” 可還沒等她將人轟出去,司徒晟已經等不及了。 他站起身來,干脆還是如白日那樣將她打橫抱起,然后大步朝著屋子后的茅房而去。 夜這么深,楚琳瑯就算再氣也不好喊,不然吵醒了別人,看著她大半夜跟司徒晟在一處,真是有嘴都說不清。 她心里在發愁,自己如今是站不穩的,司徒家的茅房簡陋,并不像別的官家那樣,有可以坐著的凈房,只是木板墊高,下面放著大桶的蹲廁而已。 一會,難道還要司徒晟扶著她方便? 可到了茅房,楚琳瑯卻發現自己多慮了。 她發現,茅房里不知什么時候居然在凈桶上架起了椅子面鏤空的椅,人完全可以坐著,雙腳也可以懸空。 她這才恍然,司徒晟叮咚了一下午,竟然是鋸了家里的一把椅子做成了這個…… 司徒晟讓她扶好椅子后,便識趣走遠了。 楚琳瑯也是內急得很,便自方便起來。 等解了內急,她才發現椅子的扶手都被細心纏繞了一圈棉布,用手撐著也不膈手…… 雖然惱著司徒晟,可是琳瑯還是忍不住撲哧一笑——虧得他居然能想到做這么個勞什子的東西! 平時看著挺清冷的人,都在默默研究什么呢! 既然被他抱出來,楚琳瑯也懶得計較夜色掩蓋下的禮節了,等整理好了衣裙,又小聲喊他過來,將自己送回屋子。 這一次,她沒讓他抱,而是讓他背著回去了。 楚琳瑯本以為這樣不必兩兩相望,可以緩解許多尷尬。 可萬萬沒想到,當她趴在男人寬闊的后背上時,又深深后悔了——這么全貼上,怎有種被他占盡了便宜的錯覺? 不過司徒晟只是背著她穩穩的走,全然沒有任何占便宜的孟浪之舉,更沒有拿話打趣她。 楚琳瑯有些自嘲地開解,若論誰占了誰的便宜,也應該是她這個半老徐娘占了司徒晟這個黃花閨男一個老大的便宜。 司徒晟潔身自好,應該還是個雛兒,這么青春鮮嫩的男子,若是想風流,到哪都能引來狂蜂浪蝶,何必朝著自己府宅里下堂失婚的婦人下手? 人家都沒往別處想,她也不可將人想得太污穢。 此時夜深天寒,大部分寒風都被司徒晟的身體遮擋住了,楚琳瑯老老實實地趴在他的后背上,然后低聲調侃:“你該不是一直不睡,等我起夜吧?” 本以為司徒晟依著往常一樣,來個君子不語,沒想到他居然“嗯”了一聲。 楚琳瑯嘖嘖了兩聲,然后小聲問:“怎么?弄傷了我的腳,所以內疚了?又不是你推的,是我自己作死踩上的,不管你的事!” 司徒晟又不說話了,等將她背回到屋子里,他將她放在床上,然后又替她放好了鞋子,還拿了水盆帕子讓她凈手,然后斟酌著語氣道:“我今日情急,碰了你的腳……事關女子……” 楚琳瑯覺得自己得懂事,連忙打斷他的話,善解人意地開解:“行了,行了,又不是小姑娘的腳,金貴得一碰就得負責,我還沒謝過大人幫我處置燙傷呢。只這院子里的事情,大家都識趣不會說出去,絕不會玷污了大人的名節!” 楚琳瑯這番話善解人意,哪知司徒晟聽了并沒有松口氣的樣子,反而眉頭微皺,抬頭瞪了她一眼,語氣森冷道:“事關女子名節,你怎可這般隨意?” 楚琳瑯白了他一眼,若無其事道:“說起來,我還替你吸過毒血呢,孤男寡女共處一個車廂,男女授受不親啊,你那時候怎么不去找周隨安,表示你要對他夫人的名節負責?” 司徒晟被她懟得一時無言,只用一雙俊眸瞪著床帳里的小婦人。 這一刻,往日云淡風輕足智多謀的男人也被氣得嘴唇輕顫,眼睛越瞪越大。 楚琳瑯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著他,然后不客氣地吩咐:“出門時幫我把門關嚴點啊,免得進風吹散了我的名節!” 說完,她也不管那個烏雞瞪眼的男人,就往床上一躺,被子一蒙,翻身朝里睡去。 等聽到男人走了出去的腳步聲,又聽到房門緊閉的聲音,楚琳瑯才從被子里鉆出亂蓬蓬的腦袋,大大長出了一口氣。 可是呼吸之間,床幔里都是司徒晟身上夾著皂角清香的味道。 他身上的皂角味,跟別人的不同,似乎被體溫蒸騰后,就形成一股獨特的氣味,一旦入了鼻子,就撩撥得人走神…… 楚琳瑯突然覺得有些口焦舌燥,真是要死了!難道老房子天旱失了火?又或者是她久未嘗男人的滋味? 不過被他抱了一路,又背了一路,可是她發現自己被這廝撩撥得有些心頭長草了! 她閉上眼,想要趕緊入睡。 可是鼻息間縈繞著的味道不散,她甚至順著氣味,回想起了他半露著胸膛,在院子里練拳的情形…… 怎么說呢,那有力而窄緊的腰桿,還有結實的胸膛,還真是秀色可餐也! 反正躲在被窩里私下想想,也不觸犯王法,便是閑情逗樂罷了。 楚琳瑯愜意翻個身,任思緒野草放肆蔓延——平日看著冷冰冰的,照顧起人時,心可真細致! 若是個鉆營女人的風流紈绔,這般溫柔手段,就是京城后宅一害??! 一時間思緒漂浮,就漸漸轉向了不可細細言說。 一番遐想之后,她便心滿意足地再次翻個身睡去。 最后進入夢鄉的渙散思緒就是:以前覺得誰嫁給了司徒晟這樣的男人,當真不幸。 不過現在細品,司徒晟倒也有可取之處。就是不知大人的隱疾嚴重不嚴重,若真是軟蠟做的樣子,也怪可惜的…… 第二天一大早,楚琳瑯便讓夏荷出去給她買了個夜壺回來。 夏荷后知后覺,責怪自己粗心,便問楚娘子有沒有起夜,楚琳瑯只是含糊應答了過去。 不過當冬雪起床上茅廁的時候,卻看到了司徒大人做的新玩意,不由得夸贊了一番好用。 夏荷心眼多,狐疑地看了看,然后轉身給楚琳瑯送飯,小聲問:“大姑娘,大人昨晚幫著你的?” 楚琳瑯將托盤上的饅頭塞入她的嘴里:“怎么這么話多!他如何幫我?” 夏荷也一縮脖子,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不過不是大人幫的,她和冬雪也沒起床,難道……是觀棋? 琳瑯懶得說話了,畢竟夜里的事兒也太不好出口,她和司徒大人不可說的隱秘怎么越發的多呢? 同時她又在想,那位是不是傻,有閑工夫做勞什子的椅,怎么沒想過給她買把夜壺省事? 腳受了傷,楚琳瑯也可以正式摸魚,院子里的事兒都給三個小的來管。 她每日只需將兩腳高高翹起,抹了藥,躺在院子里的躺椅曬曬太陽,又或者坐在后院護欄上,一邊假裝看連環畫冊,一邊偷看大人衣衫單薄,活色生鮮地練拳。 若說起來,唯一不宜養傷的日常,就是入書房練字。 她原本想借口腳疼,免了這差事。 可司徒晟說,練字如練拳,不可只看不練。 楚琳瑯疑心這話是在譏諷自己偷看他練拳,便斜眼瞪他。 結果司徒晟面無表情道:“不敬師者,再罰寫大字一本?!?/br> 楚琳瑯只能賠笑,說自己不過是怕耽誤大人的時間罷了。 最后,她坐在夏荷特意給她鋪軟的圈椅上,守著書房大桌,與司徒晟面對面斜坐,各自占據桌子的一角。 司徒晟埋首批示公文,楚琳瑯描摹字帖,火盆被挪到老遠的地兒,書房里一時安靜極了。 楚琳瑯這幾日夜里睡得都不太好,那腳疼起來真是睡不著。 可是此時,描紅的本子可真催人入夢,剛剛寫了幾頁,她就微微打起了呵欠,偷眼看著斜對面的男人還是腰桿挺直,奮筆疾書。 她便偷偷將臉轉向窗戶,打算稍微趴著歇息一小會。 琳瑯趴那么一小會,便睡眼朦朧,勉強睜開幾下后,便放棄掙扎,徹底睡著了。 這一覺睡去,就不知過了幾多時辰,當窗戶外傳來冬雪她們的說話聲時,楚琳瑯才微微睜開眼。 待看清周遭,才想起自己還在書房練字,連忙坐起身來。 可這抬頭不打緊,竟然扯得頭皮生疼。 她連忙捂著頭發微微轉頭,這才發現,司徒晟竟然像上次一樣,又睡著了。 更要命的是,他這次也是趴在案頭打盹,結果斜對面坐著的兩個人的頭挨著頭,楚琳瑯頭頂一只纏絲的發釵不巧勾住了他發髻。 結果她一抬頭,把司徒晟也扯醒了。 他一動,又扯了琳瑯的發,引得她小聲喊疼,有心伸手將發釵拔下來??墒抢p絲花樣的釵,也勾住了她的發,這團亂麻須得慢慢解才行。 她行動不便,只能司徒晟起身湊近些,好讓楚琳瑯慢慢扯斷纏在發釵上的頭發。 等好不容易摘下發釵扯斷了頭發,楚琳瑯和司徒晟的發髻也全亂了。 若二人頂著蓬亂的頭發出去,再讓那三個小的看見,名節就算被石碾子壓得稀碎,不要也罷了! 書房里也沒有個水盆或者銅鏡,甚至連個梳頭的篦子都沒有。 于是楚琳瑯先讓司徒晟蹲下,然后手沾了些茶水,雙手麻利地替他重新整理束發,很快就收拾整齊了。 等輪到楚琳瑯時,卻略微費勁了些。畢竟女子的頭發太長,不照鏡子,又沒有趁手的篦子并不好梳攏。 司徒晟倒是會投桃報李,干脆繞到楚琳瑯的身后,在她的指點下,先替她將頭發整理成一束,然后笨手笨腳地幫她挽發。 可惜善于揮毫潑墨的司徒大人,梳頭真的很不在行。 楚琳瑯甚至想起了舊事。 怪不得他的瘋娘當初每日衣服整潔,卻頭發蓬亂。原來無所不能的司徒大人獨獨不會給女人梳頭??! 被他扯疼了幾次頭皮之后,楚琳瑯干脆奪過了頭發,自己簡單地挽個墜馬髻子,然后對司徒晟小聲道:“要不然你先出去,將他們幾個支去外院,我再回屋?” 司徒晟看了看她,倒是聽話起身,讓冬雪她們去外院廚房幫楚娘子做一碗果羹。 然后趁著屋外沒人的間隙,他又背著楚琳瑯往外走。 這幾日,琳瑯腳上起的水泡漸漸往回收了,可是司徒生依然不讓她的腳沾地。 他還給她買了一雙續了棉花的肥襪子,穿上它就不必穿鞋子,免得勒腳。 琳瑯從來沒想過一個男人照顧起人來,竟然能細致到這等地步。 以前,她與周隨安感情最好的時候,曾經的夫君也做不到司徒晟這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