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島的人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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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讓他感到漫長的是任惟打過來的電話,一分鐘都不到,應春和記得清清楚楚,手機掉在地上后,屏幕暗下去前,顯示的數字是三十四秒。 “應春和,我們分手吧?!?/br> “好?!?/br> 兩句話,一人一句,三十四秒,他們接近四年的戀愛畫上句點。 傷得太重,應春和在醫院躺了快一周才勉強能下地。能下地走路后,他第一時間辦了出院手續,打車去了任惟家。 開門的是傭人,新面孔,應春和從前沒見過。興許是被人交代了,在對上應春和的臉后立刻變得噤若寒蟬。 應春和問她任惟在不在家,她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說少爺不在家,去美國了,以后也不會再回來。 就在應春和一無所獲,轉身準備走了時,傭人又跑進去拿出來一張銀行卡遞給應春和。 “這是什么?”應春和沒有去接。 傭人直接把銀行卡塞進了應春和的手里,“少爺讓給你的,你拿著吧?!?/br> 應春和低頭看著手心里那張金光閃閃的銀行卡,頭一次生出恨意,心想任惟不愧是任家人,連侮辱人的手段都一脈相承。 但因為任惟不在,他的怒火,他的恨意都無處發泄,只能是蒼白地問了句,“除了這個,他有留什么話給我嗎?” 傭人搖搖頭,說沒有。 沒有,什么都沒有。 天大地大,應春和卻頭一次生出無處可去的想法,只好逃難似的逃離了北京。 那副他給任惟畫的肖像畫,由于害怕被裝訂工人不小心弄壞,或者看展的人碰撞弄壞,展出前沒有放在藝術館,原本打算等畫展的最后一日再帶過去,最后卻因此逃過一劫,成為他唯一留下來的、完好無損的畫作,被他不辭辛苦地一路抱著帶回了離島。 銀行卡里的錢一直沒動過,卡被他鎖在了抽屜里,甚至從來沒去確認過卡里到底有多少錢。 他想,多少錢都買不了他的四年,他的愛情,他的任惟。 第38章 “應春和,你不恨我嗎?” 聽完應春和口中的陳年舊事,任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本應該說點什么,或者去擁抱應春和,可是在百感交集之下,他竟然不敢去看應春和的眼睛,更不敢多說什么,生怕說錯話。 來離島這些天里,應春和對他的態度以及為他做的一切事情,都在腦海里走馬觀花式地回放了一遍。 帶他回家,給他做飯,陪他出去海邊玩,發燒了照顧他等等,應春和為他做了那么多,可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應春和曾經歷過那么多由他帶來的苦痛之后。 羞愧如潮水一般將任惟席卷,沒過頭頂,瀕臨窒息。 他根本沒有任何立場、任何資格來指責應春和所做的一切,應春和做的已經足夠好,換做是別的人,又或者換做是他自己,都未必能達到應春和所做的十分之一。 “應春和……”任惟的聲音在顫抖,如溺水之人般艱難喘息著,腰突然直不住了,慢慢地彎了下去,最后蹲在地上,懊喪地將臉都埋在了雙手里,“我來這兒的第一天,你就該趕我走的?!?/br> 相對于任惟,應春和說完這一切還算是平靜,像是終于卸下了什么重擔一樣,得以長舒一口氣。 他垂首,目光落在任惟的頭頂上,看他的發旋,有兩個。 常聽人說,有兩個發旋的人會很有福氣,比別人都好命。 任惟生來就比絕大多數人好命,這是不爭的事實。連在愛里都比別人要好命許多,遇見應春和,任勞任怨、委曲求全、忍氣吞聲的應春和。 他像吞咽一塊冰冷的堅硬的石頭一樣,將他受過的一切苦痛吞下肚里去,好像這樣就可以當作一切不曾發生。 他和任惟不曾分開,任惟也不曾傷害過他。 “我想過的,也做過了?!睉汉瓦@么回答。 實際上,應春和在與任惟分開的這些日子里,想過許多許多次。如果任惟來找他,他一定會把任惟趕走,趕走之前還會把人罵個狗血淋頭。 可當這一天真正來臨,任惟什么都還沒有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夠讓應春和的心開始發緊發疼,眼眶開始發酸發紅。 他把畫用畫布蓋起來,卻在院子里種無盡夏;他不再試圖聯系任惟,卻還是會對著任惟的聊天框發呆。 他發現他恨不起來,他對任惟恨不起來。 怎么恨呢? 是要把那些美好的、熠熠生輝的曾經碾成爛泥一樣去恨嗎? 應春和做不到。 他在海邊長大,水性極好,可每每想起任惟,就像是溺水之人一樣,不斷沉沉浮浮,屢次瀕臨窒息。 有愛才有恨,而應春和還沒能從愛河里邁出去,跨不到恨的彼岸。 “但是你太死纏爛打了,任惟,我趕不走你?!睉汉洼p聲說。 而后他聽見“吧嗒”的一聲,是任惟的眼淚從指縫間流出來,砸落在地。 任惟的眼淚很大顆,落下來也很重,應春和從前就知道,也不止一次為此心痛、心軟過。 “對不起……應春和……對不起……”任惟哽咽著跟應春和道歉,一遍又一遍。 明明更應該說的是別的,明明還應該再多說一點什么。 可是除卻這一句對不起,他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么。 他能說什么,做什么,才能夠彌補應春和受過的苦,挨過的痛? “你看,有些時候我不告訴你,真的是為了你好,告訴你了只會讓你有負擔。瞧你現在,都哭成這個樣子了?!睉汉凸室庹Z氣輕松地同任惟開玩笑,想讓任惟心里稍微好受一點,別再哭下去,但是卻起到了反作用。 任惟的哭聲越來越大,將原本好好地在屋里休憩的薛婆婆都給驚動了,著急忙慌地跑出來看,就看到蹲在地上哭的任惟,和邊上不知道在說些什么的應春和。 薛婆婆大驚失色,連忙小碎步跑過來勸:“哎呀,你們這是怎么了?吵架了?怎么小任都給哭成了這個樣子了?小和,你真是,再怎么吵架也不能把人給弄哭了呀,平時外婆都是怎么教你的?” 任惟自己都哭得喘不上氣,還來攔著薛婆婆,讓她不要說應春和,啞著嗓子道:“外婆……你別罵應春和……我們沒吵架……不是他的錯……是我的錯……” 薛婆婆聽得哭笑不得,拍拍任惟的背,給他順了順氣:“好,我不罵他,那你說說你們倆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還哭上了?大小伙子的,遇到什么事啊哭成這樣?你哭得再大聲點,鄰居都該跑我們家來看看是什么情況了。到時候傳出去,說我們家欺負你這個遠道而來的客人,多不好啊,你說是不?” 任惟應付不過來薛婆婆,轉頭用濕潤明亮的雙眼望向應春和尋求幫助。 應春和只好先把外婆哄回了屋里,再去哄外面這個還在哭的人。 從前應春和就對如何哄哭泣的任惟束手無策,如今過了四年也依舊毫無長進,盯著仍然蹲在地上哭的人看了好一會兒,總算提出一個建議:“要不我帶你出去走走?別蹲在這哭了?!?/br> 任惟抬起頭看他,眼眶都還是紅的,臉上也是濕潤的,沒說話,只把手臂伸過來。 應春和了然地去把他拽起來,奈何任惟蹲了太久腿麻了,起身的一剎那重心不穩往應春和懷里一栽。 應春和眼疾手快地把人抱緊了,才沒讓人栽到地上去,任惟順勢將頭埋進了應春和的脖頸間。 “應春和……對不起……”任惟小聲地又重復了一遍道歉的話。 這次因為貼得足夠近,說話時應春和能夠感覺到他腹腔的震動,帶著他的心一齊震動。 應春和深呼吸一口氣,語氣不算好地埋怨他:“任惟,別把眼淚鼻涕都蹭我身上,沒事了就站直?!?/br> 任惟聞言,立刻把臉轉了個邊,濕潤的臉頰離開應春和的脖頸,但頭依舊沒有從應春和的肩膀上離開,耍賴一樣。 應春和聽見他說:“應春和,再讓我抱一會兒吧,就一會兒?!?/br> 應春和拿他毫無辦法,嘆了一口氣,任由他這么繼續抱了下去。 “應春和?” “嗯?” “你不恨我嗎?” “……不恨?!?/br> 任惟將頭從應春和的肩膀上挪開,雙眼忐忑地望著應春和,不太確信地又問了一遍:“真的嗎?你不恨我嗎?” 搶在應春和回答之前,他又緊張地補上一句:“你可以恨的?!?/br> 你可以恨我的,應春和,你為什么不恨? 應春和的寬容大度,應春和的不恨,非但沒能讓任惟有所豁免,反而讓他覺得自己更加的罪孽深重。 他哽咽著:“我的家人那樣對你……我還跟你分手,分手后還一走了之……我不是個東西,我那么可恨,你怎么不恨我?應春和,你還是恨我吧……” “說了不恨就是不恨?!睉汉团牧伺娜挝┑哪?,調笑一般說,“或許你該感謝你有張帥氣的臉蛋,讓人恨不起來?!?/br> 事實當然并非如此,但是任惟眼下許是因為哭了太久,智商下降,把玩笑話給當了真。 下一秒,任惟就止住哭聲,倉皇地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害怕道:“那我現在哭成這個樣子,是不是變得很丑了?那你還會不恨我嗎?太丑了的話,你是不是就要恨我了?” 應春和怔了怔,沒料到任惟會想到這個,笑出聲來。 任惟卻以為是自己的樣子太過于丑陋、滑稽,引人發笑,慌里慌張地跑進屋里去照鏡子,然后發現自己不僅眼睛哭得紅紅的,頭發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弄得亂七八糟。 最可怕的是,脖子上一堆綠油油的不明物體,看起來像是某種令人感到惡心的黏液,整個人看起來異常頹喪,像個不修邊幅的綠巨人。 任惟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丑陋過,走出來的時候更加不自信,好像臉上已經寫了幾個大字——“招人恨”。 好在應春和像是沒看見那幾個字一樣,神色如常地朝他走過來,主動牽起他的手,用哄小朋友一樣的柔和語氣對他道:“走吧,我們出去走走?!?/br> 任惟安安靜靜地任由應春和把自己牽了出去,期間一直小心翼翼地偷看應春和的臉色,還以為應春和沒有發現。 “任惟,別想太多?!睉汉偷卣f,“告訴你這些是因為,就像你說的,你有知情權,我不應該什么都瞞著你。如果我想我們還有以后的話,就應該將過去的事情跟你說清楚,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有新的開始?!?/br> 新的開始? 任惟屏住了呼吸,完全沒有想到應春和將這些前塵舊事說了出來之后,居然是為了給他新的機會。 他吸了吸鼻子,但沒能控制住情緒,眼淚又開始大顆大顆地掉下來,這次是無聲的。 他的反應看得應春和好笑又莫名:“怎么了?” “我不配你對我這么好,應春和?!比挝┻煅手f。 “配不配也是要由我來說了算的?!睉汉蛿蒯斀罔F地反駁了任惟。 “你失憶了,對于已經發生過的事一無所知。不知者無罪,大部分的事我都不會怪你,那也沒有意義?!睉汉偷氖种竸恿藙?,在任惟的掌心里輕輕一勾,“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往事不可追,我希望我們都能向前看,即使以后我們不在一起了,也不用為那些事所困擾?!?/br> 任惟被應春和給搞蒙了,他不明白應春和怎么一會兒說新的開始,一會兒又說以后不在一起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剛剛才說了新的開始,怎么又說以后我們不在一起?應春和,我頭有點暈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點聽不明白了?”任惟懷疑是自己哭得太久,眼淚掉得太多,導致大腦都有點遲鈍,反應不過來應春和的話。 “自己琢磨去吧?!睉汉蛥s不愿意說了,甚至吝嗇地把手也給松開,沒有再牽任惟的手。 任惟想要牽回去,手才伸了一半,突然有道黑影從旁邊的草叢里竄了出來,嚇了他一跳。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