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一點
身體本就沒有太大的問題,不過是在紐約幫助薛蕓處理溫子倫身故后的一切瑣事以及短時間內兩趟長途飛行實在是太過勞神和傷心,再加上回來之后沒有給自己預留任何休息時間就回到了許氏繼續處理工作,所以才有了這次的突然高燒和昏倒,經過了醫院的全面檢查告知并無大礙以后,退下燒的許盛雅很快便就可以出院了。 然原定第二日早晨十點出院,然許盛雅于前一天的下午便自己離開了醫院。但她叫了計程車卻并沒有回她自己的家,而是一路開到了林憲和鐘妙的餐廳。 林鐘夫婦二人已經得知了溫子倫突然離世的消息,身為多年老友,他們在聽到此事時尚且震驚和傷心不已,很快便也想到此時此刻的許盛雅應該是比他們難過百倍,悲傷百倍。 果不其然,許盛雅一進餐廳,那消瘦的身形和灰白的面容以及毫無神采的眼睛都明晃晃地告訴著林憲和鐘妙,她最近的狀態十分的差。只是即便知道這事情說出來會讓她本就跌在谷底的情緒更加沉痛,但事關溫子倫全部的心意和愛意,鐘妙和林憲都覺得此事應該及時告訴許盛雅。 小跑著上前,鐘妙展開雙臂給了推門而進的許盛雅一個極大的擁抱,然不知為何叁個人的眼眶都在此時不受控制地漫出淚水,林憲心口難受地別過頭去,鐘妙將眼神抬向上方以將眼淚全部兜在眼里,想要它們別都滾落出來;而許盛雅亦是將眼神放向遠處,卻再一次看見了林鐘二人婚禮的那天晚上她和溫子倫相擁起舞的那個室外花園,心口在此時莫名有一陣抽痛,她微微啟唇顫抖地將心頭有些壓抑的痛楚慢慢散出,可是那股濃重的苦澀卻怎么也釋放不掉,消散不去。 “子倫原本特意安排了一個燭光晚餐,我們也已經計劃好那天晚上對外歇業,只為你們兩個人服務?!辩娒顮恐搅謶椛砗蟮牟妥琅宰?,將溫子倫在回國之前就已經提前做的安排說給她聽,“他訂了花,選好了那天晚上的餐和酒,找我設計了一個玫瑰形的小點心,還專程聯系我做珠寶設計師的朋友特意定制了這個?!?/br> 她說著,轉身將林憲一直握在手里的一個小巧絲絨盒子拿了過來,輕輕推到了許盛雅的面前。 好像已經猜到什么,許盛雅只覺得心口一頓,仿佛連呼吸都被按了暫停。發涼的手微微顫抖著拿過這個盒子,在蓋子打開并看清里頭那枚存在于記憶中許久的戒指時,一大顆眼淚倏然滾落,砸碎在餐廳的木頭地板上,像是那場飛機事故的殘片。 當年她和溫子倫還在倫敦上學,有次趁著假期兩人一同去了巴黎,在意外路過的一個私人珠寶店里,進屋躲雨的許盛雅被這對簡約卻不失貴氣的戒指所吸引,但當時的他們還不是戀人關系,即便各自對對方都有著超乎尋常的關心和在意,但他們之間的那層窗戶紙始終沒有捅破,亦不敢確認對方的心意是否同自己一樣,所以許盛雅也不太好意思開口說想試試這款對戒。然心細如溫子倫,他自然發現許盛雅的眼神在這款對戒上停留了許久,卻有始終沒有開口,畢竟是對戒,若買了,便就是一對,若女士的那只給了她,那剩下的這只…… 當時還帶著青澀學生氣的少年少女因為這樣朦朧的情感而羞于開口,卻不知后來命運的無形大手卻將他們許久地分隔在了遙遠的大洋兩端,當年無意錯失的這款戒指仿佛就是他們兩人間的寫照,只差那一句想說卻又不敢說的話,而后就迎來了被分離的許多年。 在這枚戒指落入眼中的時候許盛雅就懂得了溫子倫的全部計劃,隱忍了許久的眼淚再也無法克制住地奪眶而出,洶涌地隨著她顫抖的呼吸而接連滾落,最終全部砸碎在深褐色的木頭地板上,仿佛是她心碎的痕跡。 “他要跟我求婚,他回來……是要跟我求婚……他原本……是想跟我求婚的……”佯裝堅強的心神在親手觸碰到這枚冰涼戒指的時候徹底如山崩石裂般炸了個粉碎,許盛雅滿臉淚痕地轉過頭看向鐘妙,分明想要笑的面容上卻始終噙著極度的哀慟,“我們只差一點就可以在一起了,只差一點……我們每一次,都只差一點點……” 因著莫大的心痛而緊緊斂在一起的五官浸滿了眼淚的痕跡,許盛雅的眼神再一次投向那個室外花園,婚禮那天同他偎依起舞的每一個浪漫瞬間都好像被讀檔似地從記憶的檔案冊里提取了出來,他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句話,甚至他們之間每一個默契的舞步都異常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可是她越記得清晰,心中便就越發痛苦,對溫子倫的想念也就愈發深刻入骨。 這么多天以來許盛雅一直在暗自后悔,如果那個夏天她沒有去那個玫瑰小鎮,又或是選擇在其他的時間去,或遲些或早些,也許都不會遇上溫子倫。如果那一年他們沒有遇見,那么現在溫子倫就還會好好地活著,哪怕按照這樣的劇情發展他們應該不會有任何的可能,但至少他還活著,平安而鮮活地存在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徹底地消失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處空間里,她沒有機會再看到他,也沒有機會再次緊緊抱住他,他們之間所能留下的,只有那些深深刻在心底的回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