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37節
從穿越之初,她就習慣了記憶的零落,甚至可以說毫不在意。大多數人和事她都不在意,總能一笑而過,安然接受現狀。 只是,也許是夕陽西下時有著天生的凄涼,唯有此刻,僅有此刻,她萌生出一個相當矯情的念頭—— “說起來,一個缺失記憶的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活著?沒有過去,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這樣的人真能找到前進的方向?” 她用一種聽上去很輕松的口吻,懶洋洋說出了這個念頭。開玩笑一樣。 這本是一句自言自語,并不期望誰的回答。 然而,那個一直監視她、跟蹤她的飛魚衛青年,卻忽然在她頭頂冷笑了一聲。 “這算什么?” 他的聲音從高高的樹上飄下,穿過冰雪,又像冰雪砸碎地上。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都比‘缺失記憶’更嚴重、更悲慘。他們不都活得好好的?!?/br>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莫名的怒意。 “只有不需要掙命的人,才有空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云道友,你實在太多慮了?!?/br> 云乘月抬起頭,只望見幾近黑色的綠枝。 “是這樣么?”她想了一下,才問。 莊夜“呵”了一聲。 云乘月笑了笑,點頭,認真道:“其實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br> 她走了幾步,又突然想起來一件和此時完全不相干的事。 “莊師弟,你姓‘莊’?!彼f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又問,“你和白玉京的莊家,有沒有什么關系?” “莊”不是一個很常見的姓氏,更何況他們都來自白玉京。云乘月甚至有點奇怪,為什么自己剛剛才想到這個問題。 然而這一次,除了風聲和遠處響起的“四言鐘”的鐘聲,再沒有什么回答她。 她停下來,望了望四周。 暝色初降,山頂寒意已深;最后一點天光里,她只看見霧凇忽然“嘩嘩”地掉下來了很多,像是一股突然失控而逸出的、微小的怒火。 這本身已經說明了什么。 云乘月再搖頭。她最近是怎么了,變得有些多管閑事。莊夜如何,和她有什么關系?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其實都和她沒關系。她不需要過分關心。多麻煩。 她再沒有問什么,更是已經忘了自己剛才那矯情的、莫名的感傷。她加快步伐,迅速往山下去了。 第125章 訊息 ◎各自追逐的目標◎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 云乘月上午去山海閣自習,吃過午飯就開始四處轉悠。 在別人看來,她可能只是百無聊賴地散步, 甚至有學業繁重的學子心生羨慕,還找老師抗議, 說只有云乘月一個人悠閑度日太不公平。聽說這件事的結果,是抗議的學子領回了雙份作業。 實際上,她只是在老老實實、兢兢業業地實踐“走遍后山”這個決定。 她也才發現,她以為的“毫無信息”的后山, 其實一點都不神秘。 這座佇立書院中央的山矮矮胖胖, 是書院學子閑暇時最喜歡游玩的地方。它不太高,因此攀登起來不算辛苦;它水木豐盛, 雖然不及見日峰險峻驚奇,卻也自有一番親切的趣味。 山里的隆冬已經過了,春天幾乎就在人的鼻尖上。只待寒風再轉過, 就能轉來群山回春。 有人還在山腳栽了迎春花, 又設下了維持溫度的法陣,這段時間已發出嫩黃的花枝。春色初啟。 有時候,老師們都喜歡來轉一轉。他們都對云乘月很親切,但絕口不提任何教導的事。 轉了十多天,等她將后山外圍全都仔細看過,就想再往里深入。 這一次,她卻被攔下了。 從山腳往上走,沿著徐緩的斜坡, 深入大概十里, 如果繼續往前走, 就會莫名其妙走回出發的地方。云乘月嘗試了好幾次, 最后都發現自己走出了后山。 這種類似“鬼打墻”的情況,應該是陣法的效果。 而且無論她從哪個地方出發,結果都一模一樣。 后山中,竟然有一座法陣,悄無聲息地運轉著,禁止外人窺探。那里面都有什么? 云乘月對陣法懂得不多,卻也明白,如果自己連一絲絲陣法波動都無法察覺,只能說明設下陣法的人比自己高明太多。 她一時沒有頭緒,有幾次甚至都想揪出莊夜,一起商量一下;他一直跟蹤她,肯定也發現了這種情況。然而,莊夜并不現身,似乎對后山毫無興趣,沒有任何好奇。 困擾了快一個月,云乘月又開始天天去山海閣,試圖從藏書里找出線索。結果是什么都沒發現。 她又考慮到,自己的借閱證只是丁級,是最低級的借閱證??赡芟嚓P的藏書不是沒有,而是藏在丙級、乙級,乃至甲級的借閱室里。 但怎么提高借閱證等級? 云乘月拿出通訊玉簡,給胡祥發信息:[胡師兄,你那里有沒有更高等級的借閱證,或者類似的任務?] 過了一會兒,胡祥的消息來了。 [云師妹,對不住對不住,前幾天我們接到通知,不能再讓你領取更多借閱證任務。] 不準借她借閱證? 云乘月皺了下眉,只能收起通訊玉簡。想想也不該多意外。白玉京都能派人天天跟蹤,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他們是鐵了心不讓她在書院里學到一星半點的知識。 問題是,現在怎么辦? 云乘月望著東方漸明的天空,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晨冷冽的空氣。好麻煩啊——她在心里嘀咕,真是不想學的時候誰都要來教一教她,想學的時候有人偏不讓她學。 “決定了?!彼匝宰哉Z,一拍腦門。 “我要給自己放個假?!?/br> …… “……這就是你的‘好決定’?給自己放個假?” 陸瑩呆住,差點被一口酥餅噎住。她趕緊喝了一口茶。 現在已經是下午。日色清澈,將院落曬得通透。半圓拱門上的垂絲茉莉快開盡了,墻角那里又冒出來星星點點的海棠花,一朵朵盡是羞怯地垂著頭。 一張木色方桌擺在院子里,再添兩把椅子,桌面擺上茶水和點心盤。落了陽光,就是一個悠閑的下午。 云乘月歪坐著,一手撐臉,一手端著茶杯,有一搭沒一搭喝著。 “我也累了這么久,你們休沐我都在忙,給自己放個假怎么了?” 她說得非常淡定,理直氣壯。 陸瑩嚼了幾下酥餅,吞下去,才撇撇嘴,說:“我們又不像你,有生命危險?!?/br> 云乘月捂住心口,語氣毫無波瀾地說:“是的,我快死了,我好難過。陸瑩,如果我死了,你會為我上墳嗎?” 陸瑩:…… “我會在你墳頭吃席!” 陸瑩白她一眼,沒好氣道:“行吧,我現在覺得你該放假了。再不休息休息,你可能快瘋了?!?/br> 云乘月拖長聲音“嗯”了一聲。 三月份的陽光顯著地多了起來。山里氣溫低,花還不多,但陽光卻是明媚起來;生機在風里流淌。 這樣的好天氣,正合適在院子里辦一個小小的聚會。 雖然只來了陸瑩一個人。 “你們最近過得如何?”云乘月放下茶杯,略略坐正。 “累得要死?!标懍搰@了口氣,拍拍手上的點心渣,又大口喝了一整杯茶,吁了口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 “每天上課要默寫,要被抽問,要課堂測驗,課后作業還很難。上課也就算了,每月還要完成至少五次必修任務,其實就是要么去幫人做農活,要么去食堂幫工……你有沒有注意到,雙錦最近吃飯都吃得干干凈凈?她以前還挑食的!” 陸瑩一口氣說了一堆,最后以一句不可思議的感嘆結尾。 云乘月語氣平平:“我不知道,我最近都沒怎么看見雙錦?!?/br> “呃……” 陸瑩一時語塞。 確實,季雙錦最近成了“失蹤人口”。不僅云乘月沒見到她,連陸瑩也只在課堂和午餐時才能見到她的人影。 這次云乘月給她發邀請函,她也只回了一條信息,抱歉地說她來不了。 陸瑩一邊覺得有點尷尬,一邊又罵自己不知道在尷尬什么,季雙錦來不來關她什么事? 饒是心中這么想,她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開口解釋:“她也有幫你找消息,還托我傳話。最近她和那個樂水走得很近,樂水你記得么?就是樂家那個天才,送到白玉京修煉的那個,入學考試第二名。那小子一直明里暗里靠近雙錦,到底叫他得逞了?!?/br> 云乘月還真有些驚訝。她需要想一想才能想起來:“是那個扎小辮子、個子不高的少年?算起來他好像是樂熹的哥哥?” “堂兄?!标懍撜f。 云乘月又想了想:“他們兩情相悅?” “這誰知道。季大小姐也真是,不知道在想什么,樂熹身上栽過一次還不夠,再來個樂水?她這輩子是逃不過姓樂的嗎?有這功夫還不如多看看書,怎么是非得有個對象不成?” 陸瑩一臉譏誚,目光卻顯出些擔憂。 云乘月拈著茶杯,沉默片刻,搖頭:“也不好以家族論人。我相信以雙錦現在的眼光,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br> “是么?那樣最好。不過你說,白玉京的公子哥是不是多少有點毛???樂水接近雙錦,還有一個油頭粉面、叫諸葛聰的,你記不記得?他最近老是來找我?!标懍撀柭柤?,表情有點嫌棄,卻又微妙地有種炫耀。 諸葛聰?云乘月記得。 這人總是涂著厚厚的脂粉,說話客氣帶笑,又顯得滑不留手。他似乎很擅長收集信息,總能將大家感興趣的消息收集成冊,再販賣出去。之前考試的考生資料冊就是他制作發售的。 他們打過幾回交道,書院里也遇見過幾次。諸葛聰每次都行色匆匆,有時還略帶憂愁,不知道有什么事。云乘月也沒問。 “他來找你?”云乘月問,“找你麻煩?” “……什么找我麻煩。我看上去難道就是只會被尋仇的人?”陸瑩面上的得意一滯,悻悻起來。 云乘月笑起來。她剛才是故意的。陸瑩在暗示什么,她當然聽出來了。 “你覺得他喜歡你?”她這才問道。 陸瑩看出她的調侃,有些生氣,兇巴巴地一拍桌子:“怎么,老娘這幅樣子不值得別人追求?當年被我迷得神魂顛倒的公子哥兒可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