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敵國郡主后 第74節
——這不是很聰明,很識時務嗎? 桓悅想。 他面無異色地踏出了慈寧宮,轉頭就囑咐喻九:“去鄭王府和公主府遞個話,就說皇祖母這幾日清減了不少,千秋節那日諸事紛雜,要她們陪在皇祖母身側好生照料?!?/br> 喻九領命而去。 作者有話說: 今天6000字,晚上還有一更 第79章 何以致區區,耳中雙明珠。 這就是不信任太后, 要讓鄭王妃和大長公主看住她的意思了。 喻和垂著頭,跟在桓悅身后,隨著少年皇帝折入御花園的小徑。 御花園中的花大片大片盛開, 馥郁的香氣仿若實質般縈繞在桓悅周身。他頓住步伐, 不遠處湖中雪白的蓮花隨風搖曳。 桓悅默默看著,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終開口卻是一句:“花開的不錯,給皇姐送些去?!?/br> 立刻有兩個內侍應了一聲, 小跑著下去命人備船采花了。 桓悅立在湖畔,饒有興致地看內侍們劃船采蓮,唇邊還噙著淡淡的笑,心思卻不知飛到了哪里。 他想:太后真是麻煩。 太后的殺傷力對桓悅來說很大,因為太后在桓悅心里,屬于既不聰明, 又容易自作聰明的人。 這比真正聰明的惡人還可怕, 因為聰明人往往遵循利益做出行動, 并且他們知道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所以桓悅可以預測他們的行動。 但自作聰明的不聰明人才可怕, 桓悅根本猜不到他們能蠢成什么樣子。 想到這里,桓悅又默默嘆了口氣。 太后不適合做太后,事實上, 她原本做皇后就做的很勉強。先帝的后宮風起云涌, 如果不是因為先帝親自指定了梁宛做繼后,而其他有野心也有地位、足以威脅梁皇后地位的妃嬪都年紀大了,更在意兒女未來而非后位, 桓悅有理由相信太后很可能活不到做太后。 先帝在的時候, 他威勢深重, 后宮嬪妃不敢明刀明槍刁難先帝指定的梁皇后,梁皇后自己也不敢鬧幺蛾子。先帝一去,梁太后就像是松開了全身束縛,頓時膨脹起來。 桓悅可以借恩典之名,把其他太妃打發出宮和兒子一起住,卻不能把太后打發出宮,只能金尊玉貴地供著她——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算是先帝留給他的一個麻煩。 但桓悅并不能因此而對先帝心生埋怨。 先帝是為了他的父親,才立了梁皇后做繼后的。 昭賢柳皇后薨逝后,后宮不可無人主持大局,所有有兒子的高位妃嬪,瞬間心思涌動起來。 于是先帝立了梁氏為后,梁皇后家世尋常、寵愛尋常、腦子尋常,容貌在宮中也只算尋常,膝下只有一女。 這樣的皇后,不聰明,膽量不大,沒有嫡子,就不會對東宮產生任何威脅。 先帝對他和昭賢柳皇后的二子,當真是傾盡心血百般疼愛。也正因這份愛屋及烏,明湘和桓悅才能積蓄起最初的勢力。 桓悅深知皇祖父對他的疼愛,所以他不能埋怨先帝。 “罷了?!彼叵?,“世間不如意十之八九,縱使君王亦不能免,反正從前也沒少忍耐太后,就這樣吧?!?/br> 桓悅對太后一直敬而遠之,盡可能包容。就連太后當初一直想將侄女梁慧塞給他做嬪妃,桓悅縱然不耐煩,也沒有跟太后計較。如果不是梁善險些傷及明湘,桓悅是不會這樣不給太后臉面的。 內侍們捧著一捧新采的蓮花過來,呈到桓悅面前讓他過目。 雪白柔嫩的花瓣上還帶著未干的水珠,顫巍巍從花瓣與葉片的縫隙間滴落下去。淡雅的蓮香似有若無,撲面而來清新的氣息。 能近身侍奉皇帝的內侍并不多,這是難得出頭露臉的幾乎,其中一個內侍有心討好,笑道:“皇上請看,這是一株并蒂蓮呢?!?/br> “嗯?” 桓悅垂眼,果然看見一抱碧綠的葉片下,有一株并蒂兩生的蓮花。 他頓時把太后拋到了九霄云外:“名蓮自可念,況復兩心同——不對,這句詩意思不好?!?/br> 桓悅沉吟片刻,轉頭吩咐喻和:“那匣子貢上來的明珠呢?” 喻和想都沒想,立刻躬身:“回皇上,皇上前幾日命奴才將它送去尚服局做幾對耳珰首飾?!?/br> 桓悅點頭:“去看看尚服局做的如何了,先取一對珍珠耳鐺,連著這一抱蓮花送去?!?/br> 喻和是皇帝身邊積年的老人了,不必桓悅一字一句交代清楚,便知道是要送去給湘平郡主,但—— “只取一對耳鐺嗎?”喻和小心地問。 上貢的明珠足有一匣子,皇上盡數讓送去尚服局做成女子的首飾,怎么說也能湊出一兩副珍珠頭面了,卻只給湘平郡主送一對耳鐺? 往日里皇上對著郡主,那可是什么貴重的東西都舍得,怎么今日反而在首飾上謹慎起來了。 喻和心里奇怪,但見桓悅表示肯定,立刻識相地不再多問,囑咐他的干兒子喻九去尚服局取了耳鐺,帶上那一抱新鮮的、盛開的蓮花,快馬加鞭往郡主府去了。 . 明湘好不容易送走了寧斐。 她自覺丟臉,十分尷尬,自忖如今順風順水,已經失卻了曾經謹慎的好品質,暗自下定決心往后說話一定要三思才能出口。 門外梅醞正在訓斥侍女,令她們看好貓兒,不準往主院跑,省得沖撞了郡主貴客。若是再有下次,就把她們全都打發到莊子上做粗活。 忽然,梅醞的聲音戛然而止。 似是有人進來到了檐下,門外傳來極細微的細語聲,緊接著梅醞挑簾而入:“郡主,宮里又送東西來了?!?/br> 皇帝三天兩頭就要派人往郡主府走一次,即使他不親自駕幸郡主府,也要時不時命身邊的人來送些東西。他從登基時起就養成了這個習慣,只是近來格外頻繁些,郡主府的侍從早習慣了。 明湘也習慣了,隨口道:“傳?!?/br> 老??陀骶殴θ轁M面進來,奉上大捧蓮花,著重點出其中那支并蒂蓮:“郡主且看,這支并蒂蓮寓意吉祥福德,正是好意頭,皇上一見心喜,特意要奴才立刻送過來呢?!?/br> 明湘:“……” 她敢肯定,桓悅看中這支并蒂蓮,絕不是因為‘吉祥’‘福德’。 喻九又捧出另一只匣子:“這對耳鐺用的是難得的粉珠,真真是尋也難尋,皇上記掛著郡主,令尚服局打了這一對耳鐺給郡主?!?/br> 他只說粉珠難尋,卻刻意沒說貢上來了一匣子——統共一匣子珍珠,皇上只送來兩顆,誰知道剩下的珠子會落到誰手里?郡主若是心里不舒服怎么辦? 明湘沒想到喻九竟然是個處處仔細的忠仆,心里九曲十八彎,她一聽‘耳鐺’‘珍珠’,就隱約猜到了桓悅的心意。笑也不是嗔也不是,偏偏桓悅不在面前,只能笑嘆道:“好,你回去復命,就說本郡主明白他的意思了?!?/br> 喻九連忙道:“郡主放心,奴才必定把話帶到?!?/br> 見他一路奔波,額間出了些汗,梅醞便知機地過來,帶喻九到隔壁小廳里吃杯涼茶解暑。 室內只剩下了明湘一個人。 她不喜歡其他侍女近身,日常侍奉左右的只有琳瑯、梅醞,此刻便抱著懷中那一捧花,親手將青白二色落地大花瓶中的花換下來,那一株并蒂蓮則插在案上的白瓷花瓶中。 淡淡的蓮香在房中彌散開來,這香氣并不濃郁,甚至可以說似有若無,然而只是一走神的功夫,便覺得房中每一處似乎都沾染上了清淡的香氣。 明湘倚在博古架旁,打開了盛放那對明珠耳鐺的匣子。 粉盈盈的珠光清淡柔和,并不奪目,卻根本無法令人忽視它的光芒,也正與明湘平時的裝扮相稱。 她抬手,合上了匣子,指尖下意識地摩挲著匣子的邊緣,面上神色似喜似嗔,還很有些復雜的意味。 半晌,她終于失笑。 “這是要將整首定情詩送來嗎?這份心思真是……” ——何以致區區,耳中雙明珠。 . 大晉京城的夏日炎熱卻平靜,然而遠在南齊的京城中,一個白衣青年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哀嚎。 即使哀嚎,他也不敢大聲,生怕驚動旁人,只能默默涕淚滿襟。 “救救我?!彼笾?,像一只受傷的飛鳥,眼中充滿絕望,“再不想想辦法,我就要被酈水公主搶進府里去做她的第十八房面首了?!?/br> 酈水公主,南齊趙太后所生,是皇帝同胞的meimei,性喜美男。 同樣是風流,酈水公主可遠比盛儀郡主不講究多了。她自幼被趙太后和南齊先帝嬌寵備至,從來不講道理,一旦看上,才不管對方有無婚配,甚至鬧出過當街強搶民男的事。 但酈水公主又是個聰明人,她不對南齊三姓下手,而其他人礙于酈水公主的身份,又無法與她抗衡,是以酈水公主一直橫行無忌至今。 對面的青鳥比他高一級,有權直接與大晉聯系,聞言憐惜地看了一眼他,安慰道:“要不你就從了吧?!?/br> 金烏難以置信道:“你說什么?!” 他好不容易靠著討好寧陵趙氏的趙彥之進入太常寺,如果被酈水公主搶回去,往后就和朝政徹底絕緣了——酈水公主荒唐歸荒唐,但她很聰明,從來不試圖干涉朝政,因此皇帝極其寵愛這個meimei。 青鳥原地踱步一圈:“你小點聲——趙彥之怎么說?” “趙彥之這兩天在郊外別院,暫且還不知道?!苯馂跫逼鹊?,“但是他未必能指望,我只是勉強入他眼的一個幕僚,酈水公主卻是趙太后所出,是他的親表姐!他為了我去和酈水公主起沖突的可能性不大?!?/br> 青鳥眉頭緊皺:“你還能拖延幾天?” 金烏咬牙道:“酈水公主朝我示好三次,我都假裝不解風情避開了——但這不是長久之計,酈水公主又不是沒干過當街搶人的事,一旦她失去耐心,我就完了?!?/br> 作者有話說: 何以致區區,耳中雙明珠?!抖ㄇ樵姟?/br> 名蓮自可念,況復兩心同?!对佂能饺亍?/br> 第80章 明湘抄起手中書冊作勢要打。 青鳥煩躁地:“嘖!” 他嘴上可以玩笑著讓金烏從了酈水公主, 實際上他也分得清輕重緩急。一旦金烏真被酈水公主收進府里,基本上就形同廢子,再無前途可言了。 “你讓我想想?!鼻帏B在房中打了個轉。 鸞儀衛成立三載有余, 規矩森嚴。好處是保密性強, 采蓮司難以打入內部,也很難拔出蘿卜帶出泥;壞處是各條線之間不能產生任何交叉,一旦碰到緊急情況,各條線之間無法互相支援。 青鳥眉頭緊皺, 一咬牙一狠心,想著金烏是在白部統領面前掛了名的人物,要不干脆冒著受責的風險犯個忌諱,向其他幾條線求助算了。 忽的,他步伐頓住,猛地回頭看向金烏:“趙彥之那里, 真的半點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