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給我就好?！瘪R克西姆打斷了奧爾。

    看來銀行的人知道他的地址，那就沒問題了。

    他猶豫再三，還是把最后那個盒子打開，把里邊的東西都看了一遍，確定沒有看起來就不對勁的，也沒有能炸人一身顏料的惡作劇。

    他也從最后的盒子里拿走了音樂盒——音樂盒就放在最上面，倒是不需要開盲盒了。這是一件舊物，也并不是什么高級工匠的手筆，黑色的，沒有任何修飾的盒蓋甚至已經有些掉漆。

    音樂盒里的不是跳舞的小人，而是一只提著籃子裹著頭巾的熊，它在做成冰凍湖面效果的鏡子上轉啊轉，一搭配著輕松悅耳的音樂，更顯得憨態可掬。盒子一邊的小格子里放著一些更小的零件，是兔子、蘋果和魚，它們也都有吸鐵石，能放在玻璃湖面上。但它們和熊是互斥的，所以那頭熊永遠也撿不回它籃子里的食物。

    奧爾覺得，這個音樂盒大概是威利的。

    “您……已經把那個東西吃了，蒙代爾先生？”奧古斯丁終于從那張椅子上站了起來，那些工作人員也開始后退，包括那個剛給奧爾拿了換洗衣服過來的侍者。

    “對，我吃了?！辈皇且粋€，是三個。奧爾全吃了，但也可以說沒吃。

    他覺醒毒牙時，整個下半張臉的骨骼發生了變化，外表看起來和人類一樣，事實上他的下顎骨現在是有許多小塊骨骼組成，這些骨骼還能移動。那三塊琥珀，現在就在奧爾的脖頸里，被那些小骨頭卡主。等離開這里，他就能把它們都吐出來，請馬克思姆幫忙辨認。然后，交給親王。

    ——假如只有一個，他就咔咔嚼碎吃掉了，但那里邊有三個，三個一塊吃下去，誰知道會不會有問題？畢竟親王也以為只有一個。

    奧古斯丁站在那看著奧爾，奧爾把帶出來的一堆東西塞給馬克西姆，也轉身看著他，他已經做好了開打的準備，現場的氣氛變得越來越緊張。

    “我好奇地問一下，您為什么不進寶庫里拿，而是在門口搶？”

    “因為教廷與各國的君主都簽訂過契約，我們不能以暴力的手段，奪取貴族的私人物品?！眾W古斯丁倒是沒有否認那個“搶”。

    “哦……在寶庫里的東西，都算是貴族的私人物品?！?/br>
    “不，沒有被你繼承的物品，都算是貴族的私人物品?！?/br>
    “再問一個問題，如果你們的宗旨是為了世界的美好與人類的生命而奮斗，那為什么你等在這個寶庫前面，而不是在外邊抓捕那些糟糕的人？”

    奧爾暗示的當然是吹笛人，不是說教會和異族對著干嗎？那么為什么這種為禍的異族大量出現時，幾大教會都保持了沉默，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幫忙。

    “那些只是小毛病，不會對人類的世界造成多大危險?！眾W古斯丁很輕松地說。

    “明白了，殺人的吹笛人不是威脅，救人的血族才是威脅?！眾W爾諷刺地說，奧古斯丁聳聳肩，沒有回答，看來他不準備在這些口舌的問題上與奧爾爭辯了。

    “讓普通人離開？”

    “普通人可以?！?/br>
    寶庫內的人們立刻向著外頭跑去，威爾森臨走的時候，還把給奧爾準備的衣服抱了過來，不過他猶豫了一下，沒給奧爾，而是塞進了已經抱著一堆東西的馬克西姆懷里。

    馬克西姆，當然不是“普通人”。

    “你的身上沒有任何吞服了神血之后的特征，但是，神血的力量波動確實從你身上傳來……放松，我只會撕開你的肚子，取出里邊的琥珀。以你的生命力，這只會讓你有點疼?！?/br>
    奧古斯丁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原地，閃現在了奧爾的面前。而奧爾，早就等著他的靠近！他唇角翹起，雙唇微分，就像是在笑，但尖利的牙齒朝著奧古斯丁噴出了金黃色的毒液！

    無往不利的毒液，在落到距離奧古斯丁的皮膚還有半寸的位置時，就懸停在了那里，仿佛他穿了一件透明的鎧甲。

    奧爾的偷襲落敗，奧古斯丁有著白色刃尖的手段，已經刺到了奧爾的面前。

    下一個剎那，兩人都在原地消失了。

    抱著那一大堆東西的馬克西咽著唾沫后退，直到背脊靠在墻上。這個進入寶庫之前的小空間里，到處都是兩人搏斗的身影，但實際上又到處都沒有他們，那些不過是兩人高速移動時留下的影子。

    看地面，比看那些影子更能清楚兩人的動向。

    原本完好的地板與地毯上出現了可怕的“傷痕”，或是燒焦的痕跡，這就是兩人的高速移動造成的。

    馬克西姆老老實實抱著東西——是他眼花了嗎？為什么，他看見那位圣堂騎士，有四條胳膊？不，那是……觸手？

    說好的圣堂騎士呢？為什么你這么像克蘇魯騎士??？

    奧古斯丁原本的雙臂變成了兩條觸手，從他的肋骨下方又伸出了兩條同樣的觸手，它們并非血rou之物，而是機械生命。觸手上沒有吸盤，只有白色的利刃。

    奧爾的制服徹底報廢了，穿在里邊遮擋翅膀的那件偽男性束腰衣真金屬護甲，也已經被割得破破爛爛的，隨時都會從他的身上掉下來——幸好他把懷表和項鏈都摘下來，也跟著那堆東西一塊兒，塞給馬克西姆了。

    相比之下，奧古斯丁的狀況就好得多了，因為他的體表有一層類似力場，或魔法盾之類的東西保護，奧爾的攻擊都對他無效，想抓住一條觸手也不可能，除了袖子，他的衣服還是完好的。

    奧古斯丁觸手上白色的刀片突然變成了一片片的倒刺——他是能夠傷害到奧爾的，但奧爾的恢復速度太快，幾乎是刀片剛剛離開，傷口也已經愈合了。既然如此，那就把那些血rou從他身上撕扯下來。

    他的改變是成功的，只要是觸手碰觸到的位置，立刻會出現一片密密麻麻的紅點，那是被撕扯走的皮rou。

    “雖然你同樣可以快速復原，但這么下去你支撐不了多久。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沒有用全力。這次我獨自在這里等待，也是一種誠意的表示。你是個好孩子，蒙代爾警官，你和其他血族不同，你善良，又富有同情心，就如你所繼承的那一半人類的血，把神血交給我吧。我可以作為你皈依光明的引導者?！?/br>
    “我確實為我人類的血而自豪?！眾W爾抹了一把臉，血跡、顏料和閃粉混合在一起，顏色變得更神奇了，“可每當我想到人類里有類似你們這樣的存在，就讓我感覺惡心?！彼沂譄o名指上的紅寶石戒指，在此時亮了起來。

    奧爾眼前的世界，突然出現了一層細小的馬賽克……

    戰斗停止了。

    地上留著兩條斷掉的金屬觸手，觸手的尖端有一層細小的不正常的馬賽克，但它們不是奧爾弄掉的，而是奧古斯丁自己主動斷掉的，就像是庇護斷掉了尾巴——無論形狀還是形勢都很接近。

    紅寶石戒指是親王上次給他的，用來激活他自身的力量，第一次使用時，差點把親王也給馬賽克了，之后奧爾在私下里一直有小心地訓練。

    但是，這個力量一直都很不好掌控，目前讓它們成為一堵面前的屏障，不會肆意擴張，已經是刻苦訓練的結果了，而無論是活物還是死物一旦被取消了馬賽克化，就會化為細小的灰塵，所以剛開打時，奧爾沒有拿出來用。

    畢竟還沒到和光明教徹底翻臉的時候。

    奧古斯丁驚訝又狂熱地看著奧爾，奧爾覺得，假如他做得到，那現在一定沖上來，不止把奧爾開膛破肚，還把他挖腦敲髓了。不過這種迫切的熱情很快就在奧古斯丁的雙眼中消失了。

    “看來……貪婪又找到了些好東西?！彼止局鴬W爾不懂的話，肋下的金屬觸手縮進皮rou里，另外兩條觸手也恢復成了正常人類的雙臂，無論皮膚的顏色還是其它，都毫無金屬的痕跡，“今天打擾了，再見，蒙代爾警官?！?/br>
    “等等！”奧爾叫住了他。

    “還有事嗎，蒙代爾警官？”奧古斯丁笑瞇瞇地看著奧爾，仿佛剛才的戰斗只是一場夢。

    “我吃了?！?/br>
    親王是知道他馬賽克的能力的，但依然警告他，教會有能力殺死他。

    奧爾還是擔心那三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在他體內引發異變，但教會的威脅卻就在眼前——殺了奧古斯??？那可能不等他出去，其余圣堂騎士已經沖進來了。偏偏還有什么吞服神血之后的力量波動，只吃一個，很可能被看出來。

    所以，在啟動紅寶石戒指的同時，奧爾就吃了。

    將那些藏在脖頸里的東西推回口腔，咬破，咽下去。他先選了那個最后開到的“金色傳說”，畢竟那玩意兒看起來和神血最接近。它是沒有味道的，好像奧爾嚼碎的是一塊玻璃。

    接著是第一個拆到的，好像是活著的布滿血絲的那塊。它有些苦，咽下去后也沒啥反應。他最后吃掉的滿是鮮血的那塊，看似里邊都是液體，它要開口的口感卻是膠狀的，還有點甜。

    奧古斯丁的瞳孔好像亮了一下：“你可真是大膽，三個都吃了……”他看起來也是有些無語的，“你已經獲得了如此強大的本源力量，還亂吃神血，不怕爆炸嗎？”

    “總不能讓它們落在你們的手里?！彼恢烙腥齻€。

    奧古斯丁皺眉：“你們血族的教育是錯誤的，皈依光明，與光明合二為一，才是異族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出路?！?/br>
    “您現在可以走了?！?/br>
    “不，我現在不走，我要看你爆炸，然后撿走戰利品?！?/br>
    “為什么不殺掉我，搶走戰利品呢？”

    “不行，我們可以搶奪過去的神血，假如在搶奪過程中發生了某些意外，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卻不能謀害現在的血族，從他們身上奪取力量?！?/br>
    “哦……又是契約？”

    “是的?！?/br>
    “這個契約，是不是也有個載體，我的意思是，并不是簽訂在普通的紙上，而是有著某種限制的?！?/br>
    “當然，我們通過古老的儀式，制作了停戰契約，如果你真的能繼承貪婪親王的王位，那你就能看到契約的樣子了。聽說使用的是龍皮，可能那是目前僅存的龍皮了?！?/br>
    “……好吧，那我要走了?！?/br>
    “我可以跟你一起嗎？請放心，如果你死了，我不會傷害那個小家伙的，我還可以讓他把你的遺體帶回去?！眾W古斯丁停頓了兩秒，略帶歉意地補充道，“至少是大部分的遺體?！?/br>
    “我可真是太感謝了?！?/br>
    奧爾準備暫時忽略掉這個圣堂騎士，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頓時感到了一陣心疼——達利安給他做的護甲，即使用了金屬絲線，依然被割得到處都是裂口。畢竟它的主要作用是在面對普通人時，遮掩奧爾無法徹底縮回身體里的翅膀，論強度，他還不如奧爾自己的皮rou。

    奧爾把護甲脫了下來，馬克西姆湊過來給奧爾遞衣服。用襯衫把護甲小心地包裹起來，只穿著外套。

    他們仨剛走出來，就有警衛瘋狂搖鈴——這警衛還是個血族，進來時在這站崗的不是他。

    威爾森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真高興看到您安然無恙，蒙代爾警官，托雷斯先生?！?/br>
    “我們也很高興自己現在還活著?！眾W爾一指奧古斯丁，“威爾森先生，一切都記在光明教魚尾區教會的賬上?！?/br>
    “？？？”

    “按照《圣典》上說的，想要獲得豐厚的回報，總得有所付出。按照法律說的，一切由肇事者賠償?！?/br>
    “好吧?！?/br>
    當走出這間銀行時，奧爾開始有點感覺了，他的胃里有一股暖流，正在源源不絕地涌上心臟。只是走了兩步，流經心臟的血液，也跟著熱了起來。

    外邊停著銀行叫來的出租馬車：“能把車買下來嗎？假如我爆炸了，很可能會連累車夫?！?/br>
    本來奧爾是對馬克西姆說的，但奧古斯丁非常有眼色地，主動去買車了。所以，幾分鐘后，就是馬克西姆趕車，奧爾和奧古斯丁面對面坐著，大眼瞪小眼了。

    他的身體，現在熱得很舒服，如同泡溫泉。

    奧爾腦袋暈乎乎的，想睡覺，好像他成為血族后，第一次這么渴望睡眠。但是奧古斯丁虎視眈眈地就在他對面，雖然這家伙張嘴閉嘴都是契約，奧爾依然擔心他一閉眼，就被對方以“我以為你已經死了”為由，撲上來把他拆了。

    奧爾在嘴巴里咬著自己的一點rou，完全用意志力支撐著自己的眼皮。

    “你想睡的話可以睡，我不會襲擊你的?！眾W古斯丁看出來了，善意的勸著。

    奧爾的回應是把眼睛瞪得更大，對這個家伙沒有絲毫的信任可言。

    奧古斯丁聳聳肩，也沒有再勸。

    奧爾終于撐到回家了，他的身體沒有其它任何的異樣，可就是困意在不斷積累，達利安下來接他的時候，奧爾幾乎是從馬車上跌進他懷里的。接著就有輕輕的鼾聲響起，奧古斯丁從車里探出頭來，一臉遺憾地看著奧爾。

    “既然蒙代爾警官已經到家了，那我也告辭了?！彼s回了車里，敲了敲車頂，這一般是乘坐出租馬車的乘客催促車夫出發時做的事。

    馬克西姆：qaq

    “讓別人送您吧，閣下。馬克西姆是個文弱的血族，他可不善于駕車?！?/br>
    達利安雖然著急把奧爾送上樓去，但讓一個血族和一個圣堂騎士單獨相處，顯然不是什么好的選擇。而奧爾顯然是沒辦法清楚地說出事情的始末了，馬克西姆就成了了解真相的唯一渠道。

    “你可真是個膽子很大的狼人?！眾W古斯丁微笑地看著達利安，“好吧，盡快找個車夫來吧?！?/br>
    車夫就在房子里，約德尼立刻快步走了出來，頂替了馬克西姆的位置。

    看著馬車遠去，馬克西姆強撐著繃直的腿，軟了一下，亞倫好心地扶了他一下，才沒讓他跪在地上。

    “謝謝?！?/br>
    “應該的?！?/br>
    走進達利安和奧爾的房子時，馬克西姆開始思索，他是否……也要向族里申請狼人了——奧爾勸過他，還說過可以把他申請的狼人直接放到缺人的地方去工作。狼人的生命力問題，奧爾也可以解決。但馬克西姆還是沒有申請屬于他自己的狼人，他不想無端地承擔那么一份責任。

    “他頭發上的東西可以洗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