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 第234節
兩兄弟一南一北對分了河東道,太原府以北,都是齊王的,以南是吳王的。 形勢發展到如今,兩兄弟雖不和睦,倒也不再窩里斗。外敵太多,兩兄弟約定好了邊界,背靠著背,彼此還能援把手。 去年中原王攻下山東,他們的另一個兄弟趙王降了,給這兩兄弟發來了勸降書。 二人碰了個頭,吳王感到大勢已去,有降的意思。齊王還想再看看。 要知道,葉碎金不給人第二次機會。最怕的就是這種“再看看”。 倘若關將軍還活著,一定會勸齊王,別看了。 段錦的宅子里在給他收拾行裝。 如今段錦房中貼身伺候的丫鬟是最晚來的、年紀最小的小梅。 當初回京,已經到了京城附近的縣里,她突然竄出來死死抱住段錦不放。一念之善,隨手為之,段錦買下了她。 不想這小孩十分得用。 她自從被管家安排到房中伺候,真是處處貼心。 首先一個,又規矩又老實。當然應該是因為她年紀小,還不到有綺念的時候。所以可以放心地用。 然后,伺候段錦的事,她樣樣都拿得起來。 別看針線活實在不怎么樣,縫個荷包針腳都能忽大忽小的,可拾掇起段錦的身邊事卻十分利落。 段錦要出征,衣服鞋襪、隨身香藥,她準備得樣樣齊全,活像個賢惠的妻子。 段錦都稱贊了她。 小女孩話不多,也不居功,只老老實實地:“都是奴婢該做的?!?/br> 能把事情做好,又沒有野心的下人,就是最好的下人。 段錦出征了。 小梅站在門口望著他和親兵們離去。 這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看著他出征的背影了。 每一次他都能凱旋,除了最后那一次。 其實即便最后將軍身死了,但是仗一樣是打贏了不是嗎? 將軍打仗的本事,是毋庸置疑的。據說是那個女人一手教出來的。 只他出征前一定會去見那個女人,卻從來、從來不會回頭看倚在門邊的她一眼。 丫頭們詫異:“小梅,你哭什么?” 小梅用袖子抹眼睛:“將軍打仗去,我害怕?!?/br> 管家罵她:“趕緊洗臉去,不吉利,呸?!?/br> 中原王的第一次科舉三月份放出消息,七月份在京城舉行。 如今葉碎金的領地,最南端是荊州,抵著楚國。四個月的時間足夠將消息傳至各州各縣各鄉。再給眾人上路來京城的時間。 簡化版的科舉分兩場,直接就會試和殿試。 參試資格是童生以上。 短短幾個月之內,大量的讀書人匯集在了京城。京城又仿佛瞬間恢復了往昔的繁華。 但這純是百姓的視角。 從上層視角來看,完全不一樣了。 楊先生嘆息。 葉碎金問:“怎么了?” 楊先生把他統計出來的數據給了葉碎金。 為統計這些數據,他還從蔣引蚨那邊借調了人手。這等事,蔣引蚨的人做起來,真是又快又好。 葉碎金接過來翻了翻,便丟在了幾案上,淡淡一笑:“不是壞事?!?/br> 楊先生詫異。 考生的資料匯集過來,經過統計,大多是普通百姓。地方上真正的世家都還在觀望。 怎地葉碎金卻覺得不是壞事? 但這些,葉碎金都經歷過了。 一個政權初立,誰知道到底能不能長久。晉國看似強大,不也十年就亡了嗎。 大世家穩住不動,或許會錯失機遇,但起碼不會壞事。貿然進入政權中,一旦當道者敗落,家族往往容易卷進去。 這里所說的世家,又與諸如隴西李氏這等古門閥世家不同,亦與關中李氏這種地方豪強也不同。 這里說的世家,乃是經歷了大魏幾百年科舉沉淀下來的書香世家,讀書人的精華所在。 前世,趙景文求賢若渴,禮賢下士千金買馬骨,擺出一副千古明君的姿態。終于求得世家們高看他一眼,紛紛入世入仕。 那時候葉碎金甚至是高興的。 因她和趙景文一起打天下,一起坐天下,在她眼里,這天下有她的一半,當然需要賢才來輔佐。 因她那時萬萬想不到,當這些讀書人的精英在朝堂上站穩之后,便劍指金鑾殿上和皇帝一同坐朝問政的皇后! 被剝奪權力的過程太痛苦,鶯聲燕語的宮闈太寂寥。 葉碎金從骨子里憎這些讀書人。 如今葉碎金身為中原王,喜怒不形于色,常叫人覺得深不可測,又覺得她仿佛沒了喜怒哀樂的情緒似的。 其實不是。 葉碎金的感情一直都極為純粹。 她純粹地愛著權力。 也純粹地憎恨一切企圖剝奪她權力的人和事。 “他們看不上我,正好?!彼辉诤?,“多提拔些寒門,也不是不能用?!?/br> 但楊先生還是嘆氣。 因知識和教育一直以來都是被壟斷的。十個寒門子比不得一個世家子。 閉門苦讀十年,不如名師指點一日。冥思苦想不能理解的內容,答案就在世家世代傳承的手札筆記中。 從眼界、思維上就比不上。 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似楊先生這樣的人,人生的終極夢想是位極人臣,輔佐明君,留名青史,配享太廟。 若能再謚一個“文”字,便頂到頭了。 以楊先生現在的地位來看,未來跑不了一個國相之位。 楊先生也一直都有開闊的胸襟和更高的眼光。所以他現在看事情便已經是從朝堂的角度出發,自然希望讀書人的精英階層能出仕來輔佐葉碎金。 葉碎金道:“不必糾結于此,交與時間吧?!?/br> 時間才是驗證一切的真理。 當時間證明她的統治穩固,世家精英們自然會傾巢而出,進入朝堂,占住大量的職位。 在他們面前,寒門子幾無招架之力。 到那時候,于她,反而可能又是另一個戰場。 想到前世被逼退,葉碎金咬牙笑著。 今生,咱們來看看。 這一次的科舉考試還未放榜的時候,西線先傳來了捷報。 太原府攻克后,段錦一路打下去,不僅收服了河東道北部,還趁著此時是夏季,直接打到了定難軍李家的門口。 西線戰場。中軍大帳中,段錦盯著輿圖。 “打?!彼f。 段錦認為能打。 這不僅是一個領兵人的直覺,更該說是一個軍事將領以其綜合素質縱觀全局所作出的判斷。 段錦認為,定難軍,可打。 主將做出了決策,帳中將領們卻都看向里另外一人。 這個人,就是監軍。 監軍真的太討厭了,幾沒有主將不討厭監軍的。 當然,他們討厭的其實也并不是任監軍的這個人本人,他們討厭的是監軍這個制度本身。 縱然葉碎金只給了監軍否決權,縱然其實眼前葉家軍的監軍制度也只是才起步,幾沒有監軍行使過這個否決權,可仍然不妨礙將領們討厭這個制度。 因說到底,監軍制度到底是什么? 是對權力的制約。 凡品嘗過權力滋味的人,不論男女,奪去他的權力,限制他的權力,都叫人受不了。 每個人握住了權力之后,都想一直握住不放手,最好能再把這權力傳遞給自己的血親后代。 節度使們權力太大了,能抗皇權,所以他們就敢把朝廷委派的職務變成世襲,一個節度使把節度使的位子傳給自己的兒子,他的兒子便又傳給兒子。 比節度使權力更大的就是皇帝。 許多朝代,當太子的年紀和皇帝太過于接近的時候,都容易釀出人倫悲劇。 皇帝甚至不想傳給兒子。 皇帝只想問天再借五百年,不到死不放開權力。 在死之前,不管是誰來搶奪權力,便是兒子,也可以殺。 葉碎金親眼見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