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 第111節
于三家, 既受命,通常來說, 晉帝就不太可能會在背后作妖。除非晉帝真的不要臉。 此種情況還為可考, 暫先不考慮。 只先說三家若南攻房州,一家之力或許折損還叫人心疼,但若三家合力同時來攻,裴澤再能也沒法翻天。 大約是能以較小的代價輕松取下房州, 進貢一些給皇帝,其余三家共分利益。 此種假設下, 人人皆大歡喜。 唯有裴澤不歡喜。 偏分析起來,晉帝極可能這么做。 裴澤一被葉碎金點醒, 便也能想明白,怎能不冷汗直下。 至此,真的相信了鄧州葉碎金是有誠意的。 “葉大人所說極是, 是某糊涂了。萬幸葉大人點醒了我?!彼\懇道謝, 道, “只我與晉, 從未打過交道, 不知道……” 一是擔心你想降, 人家未必肯受。 二是擔心稱臣了,被蠶食鯨吞。 葉碎金道:“裴公的顧慮,我明白。然裴公身世特別,我猜,皇帝一定會喜歡?!?/br> 裴澤奇道:“葉大人知我出身?” 從前被追殺的時候,也曾躲躲藏藏過。但后來王榮不再理他了,他的身份倒也無需遮掩。但即便這樣,葉碎金這個身在鄧州,他從未聽說過的女子竟知道他的身世,著實令他驚異。 葉碎金開始了不負責任的胡說八道:“先父曾游蜀地,有幸遠遠瞻仰了令尊大人的英姿。威戎軍之雄壯,家父過了很多年都念念不忘。我小時候常聽他講的?!?/br> (葉四叔:???) “后來,先父也不知道從哪里聽說來的,告訴我,房州的裴公就是故劍南節度使裴大人之子?!?/br> “先父一直惋惜?!?/br> “我對此印象十分之深刻?!?/br> 裴澤眸色晦暗,道:“往日已矣,不必再提?!?/br> 葉碎金正色道:“但裴公才是劍南正脈!” “如今王賊,藐視大晉,立蜀國而稱帝?!彼劬Πl亮,“我若是皇帝,定然是恨得牙癢癢的。然現在我實騰不出手來整治他??擅种?,存的越久,便立得越正。八年十年之后,世人都承認了蜀國,試問我如何才能師出有名?” 前世,裴澤、裴定西父子兩代人接力戰亡在征伐蜀國的道路上。 沒能親自收回故地,替父報仇,這個男人一定死不瞑目吧。 最后蜀國當然還是打下來了,成為了大穆的領土。 史書上,趙景文開疆拓土之功寫出來一定是波瀾壯闊。后人閱覽,定生出無限敬仰。 至于那許多征途半道的折戟沉沙,那些抱著憾不能閉上的眼,誰知道。 通常政治目光不夠的人是意識不到自己的短板的。 但裴澤倒還不至于意識不到別人的長處。 葉碎金的描述,合情合理,把人的思路都理清晰了。 一個女人如何能成為兩州節度使?那必然是因為她有本事。 裴澤此時,已經全然放下了“她是個女子”、“她是趙景文的妻子”這些無用的東西。 坐在他面前的葉碎金,分明是一個頭腦清晰,眼光犀利的政客。 這思路,即便是謀士給出謀劃策的,也說明她有識人的眼光,納諫的能力。 若是她自己的……那裴澤肯承認,她是一個政治上強于自己的人。 他道:“若我派人往京城去……” 葉碎金大方地表示:“你我姻親之家,鄧州當然借道給裴公?!?/br> 因房州眼下并不直接跟晉帝實控領域接壤,他往京城去,勢必要穿過別人的地盤。 他扛了均州好幾年了,均州對他虎視眈眈,肯定不能從均州借道。 但…… 姻親之家…… 真是一個古怪至極,荒謬得不得了,然而,他卻竟然有點愿意接受的說法了。 而且一旦接受了,聽著竟也順耳起來。想著,竟也似乎沒那么荒謬了。 再一品,忽然恍然大悟——只要將葉碎金和趙景文的性別對換一下,一切都那么的親切自然,合情合理,甚至充滿人情味了。 “葉大人,”裴澤問,“對襄州怎么想?” 葉碎金問:“大人這里可有輿圖?” 裴澤遂喚人取了輿圖來鋪開。 葉碎金道:“先跟裴公講清楚,河口、谷城,我已經收入囊中?!?/br> 她手指一劃,河口、谷城連成一條正面對著房陵的豎線,再向東邊橫著劃過去,頂到頭,便跟鄧州的新野、唐州的湖陽銜接上了。 這一片三角形的地域,葉碎金道:“這已經是我的了?!?/br> 好吧。裴澤道:“行?!?/br> 他頓了頓,問:“何時的事?” 因河口本來一直在趙景文的掌握中。 谷城雖是城,但太破了。趙景文目前的情況沒有精力整治民生,便選擇了更適合駐兵的河口。 裴澤覺得這思路沒什么問題。 他的人與那個雜牌將軍遭遇,一路殺過去,已經殺到谷城了。 也是覺得太破,榨不出油水。且那地方相對他的地盤來講,若占住,地圖上看就是凸出去一個角,面沖著鄧州。 鄧州的情況不清楚,但他已經與六個州接壤了,地緣政治讓人頭疼。實沒必要為東邊一個小破城,再添一個新鄰居。 葉碎金嘴角抿出一個弧度。 “我這不是才從鄧州過來的嘛?!彼?,“就這兩天?!?/br> 裴澤:“……” 所以她窩著不動,等趙景文和裴蓮禮成了她才露面。 裴澤感到牙疼。 葉碎金這個女人,趙景文好歹是她的夫婿。你該說她是心大,還是什么? 但裴澤想到裴蓮。 趙景文是裴蓮自己求來的。不,是她自己以性命要挾鬧來的。 她的性子,怎么樣都會遇到一個如趙景文這般的劫。 其實想起來,葉碎金給裴家留了臉面。 她如果婚禮前、婚禮日來鬧場,那么多賓客,裴澤的臉真要丟盡了。 裴澤運了運氣,心平氣和地道:“葉大人接著說吧?!?/br> 葉碎金抿嘴樂:“裴公有胸襟。我年輕,不與我計較?!?/br> 裴澤直接不想說話。 葉碎金手指按住輿圖:“襄陽,我是必要的?!?/br> 她以谷城為起點,劃了條線:“襄陽以西,都歸裴公。但襄陽我必須收入囊中?!?/br> 裴澤凝目。 葉碎金道:“如此,我們兩家背靠背,我志在南,而公志在西。我們兩家并不沖突?!?/br> 她雙手撐住桌面:“公意如何?” 裴澤抬起眼,凝視著葉碎金。 明明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女人,皮膚緊致透亮,渾身上下都是生命力。 可裴澤真的感到,這個年輕女人不僅眼光犀利,她還……非常懂他。 他的兒子叫作裴定西。 那孩子生于房陵,長于房陵。他的名字叫定西。 房陵之西,遙遙望去,要跨過金州、通州、壁州、巴州、閬州才是劍南道。 太難了,有時候他自己望著輿圖,都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再踏上故土。 葉碎金這年輕女人,張嘴就肯定他“志在西”。 葉碎金撐著桌案,含笑看著他。 她的目光總是這么熱烈,一如她艷光四射的美貌。 她看著裴澤,裴澤也看著她。 而段錦,看著他們二人。 有難以言喻的氣場張在二人之間。 旁的人進不去。 段錦知道自己雖然也在這房中,可那張桌子的臺面上,現在只有裴澤和葉碎金他們兩個人。 段錦羨慕又向往,他什么時候能讓葉碎金這般注視著他呢。 葉碎金看裴澤的目光和看他的完全不一樣。 段錦意識到,她注視裴澤的那種目光才是他想要的。 而不是那種溫柔慈愛,寬容慈祥的。 那不對。 到底什么地方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