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 第70節
果不其然,關將軍松了口氣,微一思量,便道:“我試試?!?/br> 葉碎金端起酒盞:“我敬將軍?!?/br> 關將軍與她舉杯,觀她姿態,一飲而盡,十分豪爽,贊道:“葉當家爽快?!?/br> 也一飲而盡。 他不知道,葉碎金前世拿下了葉家堡當家人的位子,便得咬牙挑起大梁。無論面對任何事,都不能以“我是女子”為由推脫。 她領兵,軍營里全是男人,光著膀子亂竄。若不是因為自家主帥是個女子,夏天洗澡這些家伙都能光著腚甩著鳥亂跑。 她能怎么著,難道因為她是個女子,就得在生死廝殺之外,還額外要求士卒們要衣衫整齊? 她只能讓自己去適應環境,讓大家忘記她是個女子。 時間久了,大家竟真的忘記了,甚至連她自己也忘記了。 只有趙景文的存在,還能讓她記起來,原來自己是個女子。 葉碎金放下酒盞,肩腰背都挺拔,道:“關將軍,還有個事?!?/br> 關將軍道:“葉當家請說?!?/br> “自陛下委任我都督鄧州以來,我日夜憂思,唯恐辜負陛下圣恩?!比~碎金說,“這次陛下又賜下甲胄百副,如此隆恩,實叫我惶恐?!?/br> “思來想去,唐州鄧州,原為一體。自宣化軍潰散,盜匪叢生,百姓不安。某既沐圣恩,都督鄧州,豈能只顧自掃門前雪。力雖微薄,也當為陛下報效?!?/br> 關將軍舉著杯盞的手頓住,凝目:“葉當家的意思是……?” 葉碎金含笑道:“正在為陛下打掃唐州,如今,上馬、慈丘已經清理干凈,主官已就位,百姓已安定。只此些微功勞,實不必驚動陛下了,報與關將軍知也是一樣的?!?/br> 關將軍頓了一息,放下酒盞:“取輿圖來?!?/br> 待親兵將輿圖鋪開,葉碎金和關將軍都站在輿圖前。 “將軍請看?!比~碎金指給他看,“將軍如今在此處。上馬在此處,慈丘在此處,其他的地方,待我緩緩,再為陛下打掃?!?/br> 葉碎金嘴角含笑:“將軍你看,慈丘離將軍不遠了,正方便鄧州與將軍親近?!?/br> 果然天上是不會平白掉銀子的。 鄧州葉家這女子想吞了唐州,還不想讓陛下知道。她想悄悄發財,不想聲張。 很好,關將軍也不想聲張,也想悶聲發財。 鄧州、唐州面積都不大,擱在前魏時期便是一個刺史兼領了二州。軍事上來講,更不過是原宣化節度使所領的五個州中的兩個而已。 關將軍微微思忖,手指劃出一條線:“這里以南,交給葉當家,以北和其他的地方,我替陛下戍守?!?/br> 他斜乜著葉碎金道:“陛下只是一時騰不出手來,待西邊安定,我這邊定要推到江北岸。到時候,中原皆是王土?!?/br> “自然?!比~碎金識相,“我與將軍同為晉臣,都是一家?!?/br> 約定好葉家不向北進犯,一道邊界線便這么愉快地劃好了。 待離開關將軍行轅,楊先生和葉三郎都為此次之行的成功感到高興。有關將軍的默許,他們就可以大膽地吞并唐州了。 “回去吧?!比~三郎說。 雖搶占了唐州北端,但唐州還有好幾個等著他們去奪取呢。 葉碎金聞言卻向北望去。 葉三郎和楊先生都隨著她向北望去,卻不知道她在望什么。 葉碎金的臉上帶著他們看不懂的奇怪的神情。 葉三郎:“六娘?” 葉碎金忽地一扯馬韁:“來都來了,三兄,你還沒見過京城吧?咱們去京城瞧瞧去?” 楊先生和葉三郎都愕然。 但葉三郎頗心動,因為他真的還沒見過京城。 既如此,楊先生素來豁達,也不阻攔,反而道:“想去便去?!?/br> 譴了人回去報平安,一行人折向向北。 楊先生第二次往京城來了,路上道:“比前次安穩多了?!?/br> 關將軍防線南推,京畿治安見好,大晉儼然一副就要安定下來的模樣。 人活在當前的時候,又怎么會知道未來要怎樣轉折。人生一世,太多想不到的事了。 葉碎金什么也沒說。 南貨都留給了關將軍,一行人輕裝簡行,不幾日便到了京城。 葉三郎仰頭看城墻的模樣和葉四叔簡直一模一樣。過路的人一看便知道這是頭一回到京城的土包子,笑著搖頭。 葉三郎完全沒察覺路人的嗤笑,他沉浸在震撼中。 “這就是京城?!彼?,“果然是得來看看?!?/br> 看著這樣的雄偉城墻,忽地心中便生出了萬丈豪氣。 那心中激蕩的具體到底是什么,要讓葉三郎說,他也說不清。就是想深深地吸氣,還覺得血管發熱。 葉碎金卻看著城門,觀察了片刻,對楊先生道:“什么公驗都不檢?!?/br> 公驗是加蓋了官府公章,用以證明身份的文書。官員上任的“告身”,驛卒的“符券”,民兵開拔用的“總歷”。若是平民百姓,則是寫著籍貫,證明你是良民的“過所”。 楊先生詫異:“都廢了多少年了?!?/br> 葉碎金道:“也是?!?/br> 這是十八年前,世道還亂,土地留不住百姓。哪還有什么“公驗”。 “倒提醒我了?!彼?,“鄧州的公驗要撿起來。不能讓人瞎胡跑?!?/br> 成年男子要繳稅,還要服徭役,輕易不能離土而去。在公驗體系還完備的時代,一個平民百姓若沒有“過所”根本哪里都去不了。 是有效地將百姓與土地捆綁的工具。 楊先生道:“正是?!?/br> 一行人進了城。 楊先生來過了,且待了好些日子,跟著葉四叔都在京城吃胖了,不稀罕。但親兵很多都是第一次到京城,看什么都稀罕。這趟回去,可有的吹牛了。 等以后含飴弄孫,都還可以跟孫子說:你爺爺我當年去過京城。 葉碎金囑咐了親兵們勿要與人沖撞,放了大家伙去逛京城。 楊先生老腰趕路受不了,要在客棧休息。她便只帶著三郎去逛。 京城,既熟悉又陌生。 她看到了十幾年后都還依然存在的鋪子,也看到許多在未來的京城沒見過的屋舍。 很多街道的石磚都看著陳舊,不像后來都重鋪過,京城華麗繁榮。 她一路便帶著葉三郎到了皇城之外。 仰起頭,瞇起眸子看了許久。 葉三郎喟嘆:“這就是皇宮?!?/br> 他爹自從去過一趟京城,見過皇帝,人就飄了。竟然私底下悄悄跟他說:皇帝也跟普通人沒什么區別。 葉三郎可不覺得。 皇帝在普通人的心里,是遙遠的,高高在上的。 葉三郎看著巍峨宮城,益發有這種感覺。 正感慨,聽見葉碎金悠然長嘆:“墻真高啊?!?/br> 葉三郎贊道:“是啊,真雄偉。不愧是天子居所,皇家重地?!?/br> 但葉碎金感慨的和他感慨的其實背道而馳。聽他這樣向往,葉碎金輕聲道:“沒有你想的那么好?!?/br> 葉三郎詫異看她:“這還不夠好?” 葉碎金抬起馬鞭搖指:“外面看著唬人,里面很沒意思,前面還行,后面是極沒意思的??沼凶鹳F,虛耗生命?!?/br> “沒意思極了?!彼f。 第54章 皮厚 葉三郎理解了一下“前面”和“后面”的意思:“后宮嗎?” 他瞇眼望去。 作為一個“家”來說, 的確皇城的墻太高了。 其實這些年對女子的束縛要比從前大魏時期寬松多了。戰亂年代,從來都是這樣。 趙景文的大穆朝也是穩定了之后,才開始有文臣嗶嗶歪歪的, 一副誓死捍衛禮法的模樣, 定要把葉碎金逼回后宮去。 當年她領兵打仗, 風餐露宿,夜浸冰河的時候,沒見誰跳出來說女子不該領兵。 男人們一旦安穩了, 就開始找女人的事。 其實趙景文都沒這么介意和她同殿議政。甚至后來她退回后宮,趙景文大事不決的時候, 依然會來找她商量, 聽取她的意見。 因為他們夫妻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模式。 趙景文是個聰明的人不錯,但最初的最初,都是葉碎金手把手地教他的。 他的內心深處,在最猶豫不決的時候, 總還是更愿意聽聽葉碎金的想法。 面對他,葉碎金肯定會為葉家、為段錦和他的人爭取利益。但當面對文官這個群體的時候, 葉碎金和趙景文夫妻一體,有著共同的利益。 葉三郎的少年時代是長在這樣一個對女子相對寬松的時期的。 從小, 他從妹葉碎金就能打遍葉家堡。 長大,他的親meimei十二娘也是想騎馬就騎馬,想出堡就出堡。 但他也知道, 在眼前朱紅高墻里, 住在皇宮里面的“后面”區域的女人們, 大概是沒有這種自由的。